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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沙漠囤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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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出来了好久,沙狼带着那帮去侦察的马贼还没回来。
萨利姆的帐篷里,凌双端起酥油茶,心中忐忑却努力装作淡定,抿了一口,“淡了些。”
萨利姆给她递过盐罐,“玄霜灵使该不会太紧张失去味觉吧。”
凌双忍不住呵呵笑出来,“失去味觉不至于,倒是有点担心,沙狼可别跟丢了。”
萨利姆仰头大笑,笑声在帐篷内回荡,带着几分豪迈与不羁,
“灵使这是小瞧我萨利姆的兄弟了!沙狼可是老夫手下的得力干将,跟随老夫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那小都尉想在这大漠上耍花样,还早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高大的身影在帐篷内显得格外威严。
凌双随即也跟着站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大哥莫怪,我自然是信得过沙狼的本事。只是我一直有一事想不明白?“
萨利姆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何事?但说无妨。”
凌双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大哥有如此雄才大略,在这大漠之中威望颇高,手底下又都是精兵强将,为何甘愿屈居人下,做这祆教的先锋?以您的本事,自立为王,做这沙漠之王也并非难事吧?”
“灵使又在试探老夫了。”话虽这样说,萨利姆脸上还是充满自豪,“老夫虽不齿这些劫杀商旅的行径,成不了气候,但也明白,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谁不是在杀戮与纷争中开辟霸业?”
“我萨利姆愿意做这祆教的屠刀,是因为老夫相信教主定能成就大业,改写这江山格局。如今这世道,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单打独斗难成气候,只有借助祆教的力量,凝聚人心,才能在这乱世之中脱颖而出。”
凌双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萨利姆竟有如此深的城府和野心。她不禁追问:“恕我冒昧,大哥当时跟随教主时,为何如此笃定他定能成事?”
“你来得晚有所不知,当年老夫还是一名无名沙盗,为了追一个逃跑的人,误打误撞闯进了一带流沙地,亲眼看到流沙在空中浇出一道门。”
萨利姆脸上仍有惊奇之色,“那道门上接天,下接地,就像世界被切开了一道口子……”
帐篷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萨利姆神色一凛,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期待,“想必是沙狼回来了,走,出去看看!” 说着,他大步向帐篷外走去。
凌双怔在原地,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赶紧跟上。
帐篷外,沙狼满脸尘土,双眼瞪得像铜铃:“妈的,你说怎么着?”
萨利姆目光急切地盯着他,“怎样?”
“今儿个天还没大亮,那都尉就带着人马神神秘秘地出来,一直朝北走。我看他一会停下四周看,一会跟他那副将小声说点什么,就觉得不对劲。”
沙狼顿了顿,“有个兄弟当时就嘀咕了,‘这不是他们平时的路线,今天怎么拐这么远?’我也觉得奇怪,咱在这沙漠里摸爬滚打这么久了,没理由一直没发现他们有囤兵点啊,这魏明翰到底在搞啥名堂?”
萨利姆不耐烦,打断他:“快点说,别卖关子。”
“别急,快到了。”沙狼不紧不慢地叙述,“我心里不踏实,嘱咐旁边兄弟:‘等下一有情况,你就麻溜回去报信,说这是个陷阱。’说完我就又带人小心地跟上去,怎么也得探个明白嘛,没想到——他们竟然‘刷’地停下了!”
“还好咱几个兄弟躲得快,没被发现。他们的斥候跟个幽灵似的,四下里到处搜查,确认没啥危险后,那都尉大手一挥。咱几个当时眼睛都直了,心说这下可得瞧见大动静了,结果呢?”
这次连凌双也忍不住了,急问:“可是到了囤兵点?”
“不着急,听我说。”沙狼去取了一个水囊,慢悠悠地拧开盖子,“那帮孙子就跟约好了似的,只是原地休整,有的打水,有的擦汗,平淡得就跟咱在家喝水一样,看得我心里直犯嘀咕,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萨利姆阴起脸,“按你这样说就是没有了?”
沙狼拿起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正想说,忽然哐当一声,旁边帐篷发出一声物体掉落的巨响。
“臭婆娘,又把架子弄翻了。”沙狼骂了一句,萨利姆等得不耐烦,催促他快点说。
“兄弟们都以为这次要扑空了,突然,一阵诡异的声响从沙谷深处传来,咱几个忙循声望去,乖乖,沙面下像是有啥东西在拼命蠕动,就跟有个巨兽要破土而出似的。忽然,“轰”的一声巨响,那沙层跟纸糊的似的,一下子崩裂开来,露出下方藏着的的营地!”
萨利姆身体颤了颤,目不转睛地盯着沙狼。
“好家伙,那帐篷一个挨着一个,摆得那叫一个整齐。兵器堆得跟小山似的,还有投石机的零件半掩在沙里头。十几名士兵跟地老鼠似的,从地下“嗖嗖”地钻了出来,紧接着,又有更多人从帐篷里涌出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搬运物资。咱几个当时就惊呆了,脱口而出:‘真有囤兵点!’我更是瞪大了双眼,脖子伸得老长,就想瞧个仔细。”
沙狼伸出脖子,做出惊奇的样子。
“可就在这时,邪门的事儿又发生了。有个士兵一抬头,一下子就看到了咱们藏身的地方。眼瞅着他就要扯开嗓子示警了,我心里一凉,暗叫不好。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天爷像是帮了咱们一把,一阵狂风骤起,那黄沙漫天飞舞。咱们本能地闭眼后退,心里直骂娘。等好不容易睁开眼,就听见营地里头一阵混乱的喊声:
‘不好!风来得太急,地道要塌了!’
‘快撤!快撤!’
‘别管物资了,先保命要紧!’”
“他们有地道?”萨利姆狐疑地问,“他们把囤兵点放到沙崖下,挖空沙崖,开拓出一条地道?他们不怕崩塌吗?”
“背风坡没那么容易塌的。”凌双煞有其事地分析,“他们费这么大劲开地道,肯定是认为这个据点很重要。”
“你进去看了吗?地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萨利姆锐利地发问。
又喝了一口水,沙狼才继续说,
“等风势稍弱,咱们几个忙不迭地张望,那些士兵正手忙脚乱地抢救物资。他们把一箱箱的东西往沙坑里拼命塞,又慌里慌张地盖上木板,再撒上一把沙土,那动作,又慌乱又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干这事儿。”
凌双和萨利姆对了一眼,凌双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平时就这样把囤兵点的物资藏起来的?”
沙狼挥挥手:“你们问的这些问题啊,我都想过,我还想走近些,瞧清楚点,谁知那孙子大喊一声‘那边有探子!’他们的人就朝我们追来了,要不是突然又刮风,阻挡了他们一会,咱们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萨利姆听完,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凌双也觉得这里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比如背风坡怎么会连连刮起风沙,但还是佩服魏明翰在短短一夜想出这么个办法,并迅速做了筹备。
她赶紧怂恿一把:“这下不好了,囤兵点被你们发现了,他们会不会撤走?”
“那么大地方,东西那么多,不好撤吧?”沙狼嚷嚷,“我看他们箱子里装的八成是兵器,怪沉的,两个人都搬不动。”
“他们肯定分批撤,先把轻的撤了,再撤重的。”凌双担忧地分析,“而且他们只需要把东西转移到附近,往黄沙里一埋,那地方,茫茫然一片,就算相隔一里,咱们也不好找啊。”
“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好好休息,今晚,我们拿下这个囤兵点!”萨利姆大手一挥,当机立断作出决定。
……
马贼走后的沙谷中,魏明翰检视几个巨大的机关风箱,工匠们小心地收起布景和空箱道具。
适才那地道的入口,不过是事先挖好一米深的陷阱;帐篷和物资都是半夜让士兵提前布置;至于那两阵及时的风沙,更是机关的杰作,为的是不让马贼靠近来看清楚。
"大人好算计。"赫连震赞叹,"这下他们再不会怀疑沙漠中有囤兵点了。"
魏明翰负手而立,脸色带着一丝苍凉,望着远处渐起的风沙,沉声道:“赫连,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夜晚吗?”
“卑职怎么可能忘记!”,那晚他正在营帐里擦枪,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跑动声和士兵们的惊呼。他匆忙跑出营帐,只见魏都尉面色恶寒,带着一队士兵,正缓缓拉着一车东西进入营地。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待看清车上装的竟是一具具尸体时,他险些站立不稳,副将沈戬死不瞑目地躺在尸体堆上。
身边的士兵都沉默了,十二件尸体从车上卸下来,衣服连着铠甲血肉模糊,有人眼睛被戳了两个血洞,有人脖子被砍断,只剩半张皮连在一起。
当时他只觉一股血气上涌,回去拿出长枪冲出来,“我去杀死他们!”
其他人纷纷响应,“杀光马贼!为兄弟们报仇!”吼声响彻营地,一个个视死如归的身影在夜色中挺立,大家红着眼睛看向魏明翰,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冲向沙海,杀向马贼。
魏明翰双眼赤红,额上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一辆车的惨状,双手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身旁士兵们的请战声浪一阵高过一阵,他们眼里冒着火,拿起武器就要往营外冲,只想与马贼拼个你死我活。
“都给我听着!” 魏明翰爆喝一声,声音犹如洪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闹。士兵们脚步一顿,望向他们的都尉。
“我魏明翰何尝不想此刻就手刃那些混蛋,为兄弟们报仇?可沙海茫茫,咱们对马贼的动向一无所知,贸然冲出去,只会中了他们的圈套,白白送命!”
魏明翰缓缓扫视着众人,目光中满是悲痛与决绝:“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咱们要报仇,就要找准时机,一举将他们连根拔起!现在跑出去,是对死去兄弟的辜负!是送人头给马贼!”
他声音沙哑而悲怆,甚至带着一丝请求:“大家把这股劲儿给我憋住,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虽满脸不甘,但看着魏明翰坚定的眼神,还是咬着牙,缓缓放下了武器,齐声应道:“听明白了!”
自那夜起,复仇的火焰转为暗流,魏明翰亲自带兵日夜操练、对马贼的动向时刻关注,可也有声音传出,说那晚惨死是因为带队的沈戬中了美人计,被他那相好的骗进了马贼的埋伏。
那与沈戬相好的,军营里众人皆知,赫连震也见过,是个容貌俏丽的关中女子,身世极为凄惨。
她叫周念慈,跟着父母前来沙洲做贸易,途中遭遇马贼突袭,重伤倒在茫茫沙漠里,奄奄一息。
恰逢那日沈戬带队巡逻,见此情景,赶忙将她救起,之后又费了番周折,找到被马贼冲散的其他商队人员仔细核对,证实了她所言非虚。
可命运并未放过她,周念慈的父母还是没能逃过马贼的毒手,尸体被残忍地丢弃在官兵时常巡逻出没之地。得知噩耗,周念慈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沈戬见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心生怜悯,便将她收留。周念慈善歌善舞,性格温婉,时间一长,便与大家相处融洽,打成一片,更是和沈戬情愫暗生。
但自从那一晚,周念慈便像人间蒸发般消失了,连沈戬的下葬也没出现。
赫连震猜想都尉大人提起此事,是要唤醒大家报仇的血性,正准备表明心迹,却听他说——
“沈戬是被周念慈骗进陷阱的。”
“周念慈是马贼沙狼的婆娘。”
“他们再派人跟我玩美人计,我根本不会信。”
赫连震心头一颤,那么好的女子怎么会是马贼的婆娘?忽又意识到更严重的问题,忙问:
“那现在做这些所为何故?今晚凌姑娘引马贼出来咱们还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