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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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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虽是成功进了张府,但到底是人家亲儿子刚刚去世,他们也不好直说怀疑张宗耀是死于他人毒害。
不过好在停灵七日,他们还有时间探查。
为了方便,方多病拿出了天机山庄少庄主的身份,又随便扯了个借口,成功让张念慈将他们三人安排在张府内休息。
夜色沉沉,方多病三人绕过张府的家丁来到灵堂外,只见棺材前还跪着一个人,本来守灵应是很常见,但从背影来看,这人竟是张念慈的徒弟--林慧臻。
平日里高大的身形现下显得有些单薄,动作机械,一顿一顿的往身前的火盆中放着纸钱。
方多病和李莲花还有宫远徵对视一眼,正想窜进去将人敲晕,却被宫远徵一把拉住,只见对方翻了个白眼,然后随手一挥,只见那原本跪得笔直的林慧臻手上动作猛然僵住,之后身子晃了两晃,犹如被伐倒的枯木,“噗通” 一声闷响,直直栽倒在地上,没了声响。
方多病瞪大眼睛,看看倒地的林慧臻,又看看宫远徵,
“你···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宫远徵伸手挥开挡在身前的方多病,径直走向躺着张宗耀的棺木,
“我没那个闲工夫。”
“方少侠放心,只是一点迷药罢了,眼下验尸才是正事。”
方多病也知道他们三人是为了查清张宗耀的死因而来,知道林慧臻没事后,便没再多问,跟着来到了棺木旁。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张宗耀安静地躺在棺材里头,像是陷入了一场冗长的沉睡。面容消瘦而苍白,久病的憔悴在眉眼间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双唇微微泛着青紫。
确是一副久病不治的症象。
宫远徵上手翻动,眼睑、口鼻、四肢、胸腹,一寸一寸的检查过去,甚至连头皮和隐□□都没放过,但随着时间流逝,半晌过去,依旧没有发现明显的中毒迹象。
宫远徵摇摇头,示意并无异常之处。
李莲花像是不经意间扫到了张宗耀腰间佩戴的香囊,那香囊绣工精致,锦缎上的纹路在昏黄烛光下仍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指着香囊示意宫远徵,宫远徵伸手将香囊解下来打开,将里头的香料倾倒在手心,碎干花、香草末,都是些平日里常见的香料。
宫远徵将香料凑近鼻尖嗅了两下,随后将它们尽数装好又系回张宗耀的腰间。
“先回去吧,明日再说。”
第二日一早,方多病揣着一包不知名的东西敲开了李莲花的房门。
“方少侠?这么早?有事吗?”
方多病一边点头,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左右看了看,
“李远呢?他还没起床啊?”
“正要去叫他呢。方少侠一起吗?”
方多病摇摇头,
“速去速回,我有些新的发现。”
李莲花点点头,走到隔壁准备敲门,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穿戴整齐的宫远徵看了一眼李莲花举起的手,
“早。”
“嗯,早。”李莲花笑眯眯的回答道:“方少侠一大早就来了,说是有新线索,现在正在等我们呢。”
方多病带来的东西应该是偶然发现的,用手帕包着,黑乎乎的一团,不凑近闻几乎没什么味道。
“今早我去张公子的院子里,找那里的下人打听张公子生前吊命的药方,可他们都说张公子生病时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林公子一手包办的,药方是林公子写的,也只有他有。”
“那抓药、熬药呢?”
“也是他。林公子是张老爷的义子,也是徒弟,据说在辨药用药方面颇有天赋,他自己的院子里便有一间药房,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的药材,所以平常抓药熬药都是他在药房里弄好了才端出来给张公子喝。”
“他们俩关系如何?”
“听下人说,很好。”李莲花和宫远徵都因为这个回答看向了方多病,“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张公子和林公子两人感情甚笃,没生病之前,林公子擅药,张家兄妹经商,三人把张家的的生意做得比张老爷时还要好。然后就有传闻说林公子要和张公子争张家的产业,还有传闻说林公子准备自立门户,可即便传言喧嚣,但两位公子却没见疏离,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
“这样···”
宫远徵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他把注意力放在桌上那团黑乎乎的药渣上,伸手拨开翻捻了一下,又挑了些渣滓凑到近前闻了闻。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宫远徵还是摇摇头。
“尸体、药渣,都没有不对劲的,那说明张公子确实是因顽疾难愈而去的。”
“应是如此。”李莲花看一眼在旁边似在思考什么的宫远徵,又笑着说:
“昨天本来就是小远同我赌气,胡乱猜测,现下真相大白,我们便去找张老爷告辞吧。”
“嗯?金蝉蜕呢?你们不要啦?”
李莲花摇摇头,
“恰逢张家行白事,我又怎好在这个关头同人家谈生意,再说吧。”
“张宗耀的院子在那里?”
宫远徵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像是没听到李莲花已经准备要离开的话,朝着方多病问道。
禹州城最大的药材商张家,其唯一的继承人住的地方必然也不会太差。
张宗耀生前是位翩翩公子,兴趣爱好不少,院子里自然也不会是死气沉沉的。
曲折的青石小径,一旁是摆着嶙峋怪石,供瀑布飞溅的粼粼池塘,另一边则是种满了奇花异草的缤纷花圃。
房间里的皆是用红木所制成的家具,上面还镶嵌着七彩流光的螺钿花纹,光彩夺目。书架上摆满了各种珍贵的书籍和字画,其中不乏一些稀世珍品,可见张宗耀的文化素养和家族的深厚底蕴。
“三位公子随意。”
带路的是张宗耀生前贴身的小厮--张叶,从小同他一起长大。他将方多病三人带到张宗耀的房间里便要离开,李莲花问了个问题却让他楞了一下,
“你们家公子同林公子关系如何?”
“少爷同林公子感情很好,就像是亲兄弟一样。”
张叶回答前短暂的停顿自然瞒不过三人的眼睛,李莲花又开口道:
“张公子年少有为,谁知就这么去了,天妒英才啊。张叶小哥,你说你们公子,怎么突然就得病了呢?”
张叶抿抿嘴,随后苦笑着开口,
“几位公子,这···主人家的事,我们这些下人,不好讨论的。”说完便行了礼,“几位若没有其他事,我便退下了。”
张叶急匆匆的退了出去。
剩下房内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深觉这里面有些问题。
“李远,这院子你看也看了,如何,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夜探尸体和检查药渣的时候,宫远徵都是摇头,原以为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却没想到宫远徵却开口直接了当的说:
“张宗耀是被人毒死的。”
李莲花和方多病被惊得对视一眼,
“小远,为何这般笃定?”
“对呀,你检查张公子的尸体时,不是说没发现他有中毒的痕迹吗?”
“下毒之人手段高明,心思缜密,可惜,碰上的是我G···”宫远徵及时反应过来,没再说下去。
其余两人都发觉了,李莲花不问是他知道这可能和“李远”不愿意回的家有关,而一旁的方多病,竟也只是张了张嘴,不知道想到什么,并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
“下毒之人应该就是张宗耀生前最亲近之人。他知晓张宗耀的花圃里种着什么花,知晓张宗耀平时佩戴的香囊里有何种的香料,最后,他能让张宗耀足够信任,无论拿来什么都能让他毫无防备的吃掉。”
既然已经确定张宗耀是被人害死,自然不好再瞒着张老爷子。
此时张念慈、张宗敏和林慧臻都聚在了一起,听完宫远徵的分析之后,张念慈死死的盯着林慧臻,张宗敏则是不敢置信,
“慧臻哥···?”
只见林慧臻终于等到了什么似的,高大的身躯沉沉跪倒,腰背佝偻,眼眶通红,泪如雨下。
见他这般模样,竟是没有反驳的认下了。
张宗敏跨步到他面前,声泪俱下的质问:
“你···你不是同我哥···你···你怎么忍心···”
说话断断续续,旁人听着只以为张宗敏在说林慧臻同张宗耀情同手足,怎么忍心残害自己的兄弟。
张念慈一夕之间仿佛又老了几岁,像是随时要先去一般,他战战巍巍的举起手,指着林慧臻问道:
“我自问待你不薄,宗耀从小拿你当亲哥哥一般对待,你到底同我们张家有何仇怨,愣是不让我们好过!啊?你说啊!咳咳咳咳!”
“爹!您没事儿吧?”
张宗敏连忙跑回父亲身边,帮他疏气。
那头原本一直没动静的林慧臻见此情形也膝行上前,
“义父···”
“别叫我义父,我没收过你这样的白眼儿狼!”
此时张宗敏倒是冷静下来了,她突然走到张念慈面前跪下,
“爹,哥哥的死,女儿也有错。”
“小敏!”
“小敏?你说什么?”
张宗敏泪眼斑驳的看向张念慈,
“爹,要不是我,您也不会发觉哥哥同慧臻哥之间的事···”
两年前
张宗敏照例去给父亲请安,顺便陪他老人家吃个早饭。
“还是女儿好啊,知道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张宗耀那臭小子,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回府了也不知道主动来看看我这个爹,每次还得我找人去请他。”
“哎呀,爹,您误会哥了,他虽然也有在玩儿,但药房的生意打理得可好了,劳逸结合嘛。再说了,有慧臻哥看着他呢,他才不会乱来。”
“他呀,也就慧臻能管得住他了。”
“哎哟,爹,您亲儿子和亲徒弟感情好还不好吗,你看看哥那些狐朋狗友,膝下儿女都好几个了,再看看我哥,洁身自好的,还不都是慧臻哥的功劳。”
“你哥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没见他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呢?还有慧臻,他比你哥还大两岁,也没见说要去哪家提亲,小敏,你同你两个哥哥亲近,他们给你说过没?”
“没有啊,他们整天待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哪儿去认识什么姑娘啊,再说了,就我哥那黏人劲儿,恨不得两人晚上睡一张床上了,这谁家姑娘嫁进来能受得了啊。爹,您就别操心了,我哥他还没收心呢,等过两年,玩儿够了,就好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这次之后张念慈格外注意张宗耀和林慧臻之间的相处,倒真让他看出点不对劲儿来,往日两人相处亲密还以为是他们兄弟情深,这现在···
张老爷子可不敢轻易的将这份“情谊”定了性。
“慧臻啊,再过几个月,你虚岁就要二十五了吧。”
“是的,义父。”
“可有心仪的姑娘啊?”
“义父,我···”
“没关系,放心大胆的说,你虽然姓林,但也算是我张家的少爷,就算是官宦人家,我们也不算高攀。”
“不是的,义父···我并没有心仪的人选。”
“没有?那也好办,我找人去将禹州城和周边几个城池的适龄小姐的画像全都找来,你挨个看,总有合眼缘的。”
“义父,我···”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先回去吧,那些画像等我叫人收集好后送到你房里去。”
“···好。”
林慧臻自是万般的不情愿,可这万般的不情愿落在张念慈的眼中,便是他一定要促成这桩婚事的全部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