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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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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正房大厅。
魏芝坐在檀木椅上,任由几案上精美茶盏冒着袅袅热气,在她身后,赵元真孑然端坐太师椅上,面容沉郁。
两人未有交谈,只是一同望向厅门,静静的等待着。
不多时,一美妇人携着婢女亦步亦趋迈进门,瞧见了魏芝忙挂上笑意:“相公,不是家宴吗?这位是?”
赵元真未张口,兀自点点头,美妇便缄舌闭口,自觉坐到了魏芝对面,落座后,她不忘拉过婢女耳语几句:
“催清月快些过来,不能怠慢了客人。”
客人魏芝从始至终都未抬眼,仍等着。
桌上清茗又换了一批,邀客终于来了,赵清月三步两脚跨进门,大行拜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嗯。”
待赵元真嗯声,她才爬起,朝美妇点头,嫣然:“阿娘。”
美妇笑意盈盈盯着赵清月,眼眸软做一团,拍拍身边的位置。
魏芝伸直脖颈,任由入座后的赵清月打量,见赵元真没开口之意,索性继续耐着性子候着。
春明端上糕点,乘此闲隙,低声告知魏芝:“魏芝姑娘,这位是大理寺卿续铉夫人,定陵郡主叶绚,她钟爱老爷,情愿下嫁。”她的视线轻飘飘落在美妇身上。
美妇似察觉到了视线,轻柔望来,伸出如葱般纤细的手指,捏起茶盏的边缘,春明忙移开视线。
“在等谁?”魏芝冷冷看着这叶绚朱唇一点,含住茶水,问。
春明不敢抬首:“等赵府嫡长子,不过,少爷应不会来。”
“为何?”
不等春明回,厅门匆匆进了一小厮,直朝高位而去,附耳轻言几声,赵元真面色骤然一变,双眉皱为川字,猛地站起身来。
椅子向后仰躺在地,赵元真怒道:“什么?不肯来?简直不可理喻。”
“家宴,岂是他可以随意搁置的?我知道他已回京,告诉他,若不愿来,以后也别想进这个家门!”
骂着,他将手旁的玉杯挥至案下,碎了一地。
那小厮慌忙跪下,回话多了几分机灵:“老爷息怒,少爷他也是事务繁忙,并非对家事无心呀!”
赵元真重重坐回椅上,话如冰渣透着凉意:“浑球,我瞧他倒是像翅膀硬,不把为父亲放眼里了。你,你告诉他,就说此家宴要说关于清蝉一事…”
小厮不解,愣了会,屁股结实挨了赵元真一踢:“愣啥,快去啊!”
“清蝉,赵府大娘子,也就是姑娘救治的那位女子,与少爷兄妹情谊甚好。”
观着闹剧,春明也未闲,轻声与魏芝说解一番。
怎料火线从那处延到这处,下一瞬,赵清月注意到这边:“春明?我说你今天怎么没随身服侍,原是待客去了。”
“她不是待客,我将她赐给魏芝为婢了。”赵元真未看出几人之间的电光火石,随意解释几声。
这几声瞬燃火线,一时火光冲天,赵清月拍桌而起,颤抖着声唤:“什么?她是魏芝?”
怪不得她,在昨日,魏芝还是个蓬头垢面不分男女的乞丐,今日洗去面上腌臜,露出一张白皙面容,竟叫人移不开眼。
随意用羊脂簪子挽起的青丝散落些许,搭在鬓角,似笼着一抹轻愁般的淡雾之美,魏芝双眸宛如一泓寒泉,瞥眼她,仿佛看到无关紧要的物仕,赵清月一瞧就来气。
“父亲,这是我们的家宴,她一个外人怎来掺合?”赵清月指着魏芝。
赵元真扶额,拇指揉捏着太阳穴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此人是你嫡姐姐救命恩人,切勿无礼。”
殿内响起一声“惊雷”,赵清月气的腮帮鼓胀,就连大理寺卿夫人叶绚也捎带了些许震惊神色。
“她,她当真给姐姐治好了?”赵清月捏紧衣角。
叶绚也起身,笑得勉强:“相公,此事是不是有蹊跷?清蝉她病症,怎会在一夜间康愈?”
“她有没有好,你们难不成比圣上赐来的李医痊清楚?”赵元真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以后不仅是贵客,还是你们的亲人,赵清蝉。”
“赵,赵清蝉!”
正厅内瞬陷入混乱,两人呆愣在地,一时间发不出半分声响,过了好一瞬,叶绚到底年长,先回过神来:
“夫君,找人冒充替嫁,欺君罔上可是死罪,此事,是否太过唐突了?”
赵元真声色禀洌:“死罪?清蝉之性你我皆知,让她嫁,她宁愿一死,你真想闹出大婚当日娘子三尺白绫的丑闻?”
“登时莫说名声有损,圣上大怒之后果又是谁可承担?”
“可是,婚期明日,魏芝她怎能在短时间内习得嫡姐姐行事作风一举一动?”赵清月终寻回声音,忙附和道。
“清蝉她自出生,因病从未踏出闺阁,世人甚至不知她容貌,就算她作风有疑,也可用大病初愈病情大变来做解。”
“如此说尽,你们还有何反对的?”
赵元真早已与魏芝理清思绪,替嫁一事初听像是荒谬至极,深思却别有洞天,不乏为一条好计。
这番争论下来,两人也明了,此事在理,可知晓是回事,用胆实施又是另说,更别论她们母女怀了些别的心思。
一时半会,无人应声。
“我同意。”
混乱之际,一男声从厅外悠悠传来,点明了立场。
男子匆匆而来,身上携着风雪越过庭院踏步进厅,脊梁挺拔犹如劲松,随着动作,淡蓝色束发带在身后摆动。
身旁的小厮婢女皆垂首:“少爷。”
男子并未回话,只是进屋便跪:“父亲大人在上,孔麒给父亲请安。”
语罢,不等赵元真开口,自行起身,一一行礼:“夫人,妹妹。”
最后转向魏芝,双眸狭长而深邃,笑得波光潋滟:“魏芝姑娘。”
魏芝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礼。
形势尤为不利,叶绚赔着笑:“此事不多加思虑,就此下了定论不免太操之过急,麒儿不再多思忖几分?”
“那三皇子行事作风如此不耻,清蝉身子骨弱,若嫁去,就算不寻死,也定不好过。”赵孔麒语锋犀利:“夫人难不成忍心看清蝉受此苦楚吗?”
“定是不忍的,只是难免要顾着亲人,此事出纰漏,可是死罪。”“只要行事缜密,不使端倪外露,不就好了?”
“行了。”
赵元真厉喝将“火势”掩尽:“就这样定了,今后不必在议。”
此言一出,饶是叶绚也无力翻天了,只得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在宴席上多加帮衬,连带着魏芝都被关怀了几分,赵元真则攒眉蹙额,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清月想做妖,可每次都在叶绚眼神示意下容忍下来。
魏芝跟赵孔麒倒是冷静得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安静的细嚼慢咽。
热闹的家宴就如此寂静下来,赵孔麒先用餐结束,将食具往前一推:“诸位慢用,孔麒还有事务需忙,就先行告退了。”
“等会。”赵元真忽道:“你与魏芝留下。”
赵孔麒扫视周围,似想否决,小厮忽上前与他耳语几声,他一面听,一面将目光落在魏芝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赵孔麒又勾起唇角,后坐在了魏芝身旁。
宴会并未因为小插曲结束,只是终于多了交谈声,赵孔麒留意到,身旁魏芝目光常常停于一道菜。
蛤蜊斩肉,是陛下亲赐御厨所做,蛤蜊量少,味道鲜美,但一直不符赵府口味,没人动手,所以魏芝好像…
瞧魏芝如小偷般又多窥了几眼,赵孔麒直接起身,将那盘菜拿到了跟前,认真的将壳褪下,置于魏芝食具中。
魏芝抬起眼眸,将肉扒开,继续吃着米饭,赵孔麒也不恼,又多拿了几只,在扒到第三个时,魏芝终于夹起了金黄的蛤蜊肉,送入口中:“谢谢。”
赵孔麒无端多了分拨开刺猬硬刺窥见内里之感,并未拆穿魏芝不知如何吃蛤蜊的事,偏过头喃喃低语:“听小五说,你救了阿妹,我替阿妹谢谢你,多吃些。”
公子温如玉,声音也柔润细腻,魏芝瞥一眼小厮,咀嚼着肉:“不必。”
“从明日之后,你便是我的妹妹的了,我们赵家愧对于你,你若有想要的,哥哥帮你。”
“可不可以给我痰盂。”魏芝也未曾客气,只是这要求确实冷门得很。
赵孔麒忙从小厮手中接过痰盂,递到她手中,下一秒,魏芝润唇轻启,就将刚刚塞进嘴里的蛤蜊肉尽数吐了出来。
“…?”赵孔麒盯着蛤蜊肉,一时沉默:“是,不想做我妹妹吗?”
魏芝眼神清澈:“这个,难吃。”
四个字。
赵孔麒算是看出来了,这魏芝聪明机灵,但是对情感,好似像个木头般。
倒是有…几分可爱。
“赵孔麒,魏芝,随我去书房仪事。”赵元真食必,推了碗筷,魏芝也无胃口了,几人并肩而行,出了正厅。
家宴就如此草草了事,厅中独留叶绚母女,味如嚼蜡,食不知味。
“阿娘,这魏芝让我好生委屈!”见几人衣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处,赵清月再也无法压抑。
叶绚又往嘴里塞进一口吃食:“少安毋躁,月儿,你若一直这般沉不住气,怎能跟她斗?”
“阿娘所言,可是有法子了?”赵清月听出了些许端倪。
叶绚目光毒辣:“你刚未瞧见,那魏芝连如何吃蛤蜊都不知。若明日的婚事出了事,她定不知如何应对…放心吧,清月,娘定会帮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