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遥》晚屏

3、订婚

　　夜幕如墨，繁星点点。

　　涂沐瑶到家时已经略感疲惫，她先是去了父母房中和父母道乐晚安，简单洗漱之后，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她就缓缓坐到床头。

　　床头的小几上，静静放置着暮念卿送的花灯。烛光透过那薄如蝉翼的灯罩，洒下一片柔和的光晕。

　　涂沐瑶的目光落在花灯上，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温柔。虽然她与暮念卿仅仅见过两次。可每次见面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在心底滋生。那感觉就像是久别重逢，他的笑容、他的话语，仿佛在记忆深处早已生根发芽，只是今日才破土而出。

　　忽然，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拂动了桌上的画卷。涂沐瑶回过神走到桌前，伸手将画卷展开，画卷上是她每一次梦中遇到的不同男子的背影。

　　那背影她画过无数次，每一笔都倾注了她的思念与好奇。如今，看着这画卷，再看看那花灯，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

　　难道，自己梦中多次出现的那个男子，就是他吗？涂沐瑶的眼神中带着疑惑，又有着一丝期待，手指轻轻抚过画卷上的墨痕，脑海中浮现出暮念卿的模样，那似曾相识之感愈发浓烈，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画中男子的背影正在慢慢转身，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乱了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

　　又一阵风吹过，涂沐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回过神走到窗前将窗户关好，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画卷，松了口气，回到床上准备休息。

　　“什么，成……成亲？”

　　翌日一早，涂沐瑶和父母正在大堂吃饭，父母说得一席话吓得涂沐瑶差点烫掉了舌头。她赶紧吐出烫嘴的白粥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是啊，瑶儿。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亲了。你爹给你挑的可是全长安最有名望的赵家，赵家公子英俊潇洒，绝对配得上你。”母亲不知道涂沐瑶因何这么大反应，只当是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依旧笑意盈盈的冲她说着话。

　　“娘，可我还不想嫁啊！我和赵公子素未谋面，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了，娘你放心吗？”涂沐瑶心里“咯噔”一下，自己梦中所见之人还没弄清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嫁了吗？

　　母亲一愣，和父亲相视一笑，继而说道，“这要换成别人我肯定不放心，但那赵家公子品德高尚，为娘绝对信得过。明天赵家就派人来下聘，那赵家公子也会来，明天和他见见面，试着先接触一下。”

　　“可……”涂沐瑶本想开口拒绝，但看着父母期待的眼神，她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吃完早饭后，涂沐瑶回到了房内，心里还回想着母亲说的那件事。这消息如同巨石入水，在她的心湖搅起千层浪。她满心抗拒这包办的婚姻，觉得姻缘应是两情相悦，而非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左右。然而，她又怎忍心让父母伤心，那是生她养她之人，对她有着无尽的疼爱。望着父母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心中满是不忍，父母的养育之恩重若泰山，她实在不想让他们伤心难过。

　　让她与赵家公子单独相处试试这句话这就像一道紧箍咒，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涂沐瑶的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忧郁，她轻轻叹了口气，随后缓缓走出家门。她想去散散心，奈何脚步凌乱，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失魂落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河边。

　　河水悠悠流淌，似在替涂沐瑶诉说着无尽的心事。女主望着河面，心中的愁绪愈发浓烈。

　　不知怎么，暮念卿的面容悄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那两次短暂的邂逅，如同繁星落入心湖，泛起阵阵微光。还有那梦中不断出现的神秘背影，像是命运的召唤，总是在她的梦境里徘徊不去。

　　而此刻，暮念卿也在河的另一边，望着河水发呆。今早，他也同样也正被自家母亲逼迫着迎娶同是兔妖的少女。

　　可在他心中，对那少女仅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他知道，虽然他嘴上说着自己对涂沐瑶并无半分心思，可总是情不自禁想向她靠近。那日在庙中偶遇的那一幕，至今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的心中，不知何时住进了涂沐瑶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丝，却也让他难以释怀。

　　他站在河边，微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角，他那带着些许忧愁的面容，与这河边的景色融为一体，似一幅落寞的画卷。

　　“娘，我把玉妹当自己的妹妹一样，哥哥怎么能娶妹妹呢？”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每日挖空心思想往山下跑，是不是在山下遇到让你心仪的女子了？”丁宁的一番话让暮念卿心中一慌，不知怎的，脑海中全是涂沐瑶的音容笑貌，但他依旧嘴硬道，“娘，那不是您说族长寿辰到了，让我和银羽下山挑礼物去的吗，怎么还说起我来了？”

　　丁宁冷笑一声，“知儿莫若母。给族长挑礼物那是我们暂且不说，那昨晚呢？为何那么晚才回来？”

　　“娘，不管怎么说，我不会娶玉妹的。”暮念卿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转身就走，在门口还遇到了银羽。银羽见他一脸难看，就明白肯定是婚事的事让他感到反感，再加上房间里态度强硬的丁宁还在继续说着，“你不娶也得娶，婚期就定在三日后。”

　　暮念卿头也不回的走得更快了。

　　跟着暮念卿来到后山的银羽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可人妖相恋，天理不容，这是他从小所接受的思想，他不能让自己的兄弟遭受天谴，就必须把他们的感情扼杀在萌芽之初。

　　如坐针毡的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第二天，涂沐瑶昏昏沉沉的从床上被昭月拉了起来，“小姐，快点洗漱吧，赵公子他们就快到了。”

　　“赵公子？”涂沐瑶晃了晃脑袋，突然瞪大了双眼，接着叹了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庭院里。赵公子一家带着丰厚的聘礼前来下聘，家中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可看着这一切的涂沐瑶心中却满是惆怅。

　　还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满意。堂上的母亲笑意盈盈，她拉过女主，轻声说道：“你与赵公子出去街上转转吧，我和你父亲还有话要同你未来公婆说。去吧。”

　　涂沐瑶无奈的点了点头，和赵公子前后脚出了府门。

　　其实要说这赵公子长得确实还算不错。面庞白皙如玉，轮廓温润柔和却不失坚毅。额头饱满光洁，散发着一种睿智而又平和的气息。

　　眉如远黛，细长而舒展，眉梢微微上扬，恰似春日新柳，透着一种淡雅的英气。那眉毛像是用最细腻的画笔精心勾勒而成，浓淡相宜。双眸恰似星辰落入深潭，深邃而明亮。

　　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像是从古代画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从容，那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又像是在诗书礼仪的熏陶下逐渐沉淀而成。他的面容总是带着一种平和宁静的神态，让人见之忘俗，仿佛世间的喧嚣在他面前都化为乌有。

　　只是涂沐瑶的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走在街上也是能走多快就走多快，赵公子倒也不生气，脚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也不知走了许久，赵公子突然开口道，“涂小姐好像并不想搭理在下啊？”

　　涂沐瑶不耐烦的开口道，脚下的速度并没有减慢，“你既然知道就少说话，我和你出来只是不想让我爹娘难受罢了。”

　　赵公子挑了挑眉，嘴角含笑，“既然涂小姐不愿意嫁给在下，当时为何不提出来？”

　　“我提出来你们家能不娶吗？”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涂沐瑶突然停下了脚步，赵公子没反应过来，险些撞到她的后背。见身后的人没什么反应，涂沐瑶转身看着他反问道，“你看，被我问的没话说了吧？”

　　涂沐瑶的一连串发问让赵公子猝不及防，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情，回复道，“哦……我……我确实是迫于父亲的压力才答应和涂小姐成亲的。不过现在，我倒是挺愿意娶涂小姐的。”

　　“那是你，不是我。”涂沐瑶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也不管赵公子是不是听到了，转身就走。

　　赵公子见涂沐瑶似有不悦，便想让她高兴些，提议道：“涂小姐，在下听闻前面那家布店新到了些精美的绸缎，我们去看看吧。”

　　涂沐瑶本不想答应，只想着快点逛完好早些回去。但突然发现眼前有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那布店，便点头应道，“行吧。”

　　布店的门脸并不大，却透着一种古雅的气息。两扇朱红色的木门半掩着，门上的铜环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一踏入布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一排排木质的货架。货架上整齐地叠放着各种各样的布料。

　　靠近门口的是几匹素色的棉布，有月白色的，像是被月光轻柔浸染；还有淡蓝色的，恰似宁静的湖水之色。棉布的质感柔软而厚实，纹理细密。再往里走，便是色泽鲜艳的绸缎区域。一匹匹绸缎如流动的光影，红的似火，热烈而张扬，那红色绸缎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喜庆的气息；粉色的像春日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轻轻触摸，光滑的质感如同少女的肌肤。绿色的绸缎宛如盛夏的荷叶，清新淡雅，上面隐隐有着精致的暗纹，如同荷叶上的脉络。

　　暮念卿此时正心不在焉的跟在一位姑娘身后，手指摩擦着那些颜色鲜红的布料。

　　当涂沐瑶踏入布店的那一刻，暮念卿似有所感，抬眸的瞬间，与她四目相对。刹那间，时光仿佛凝固一般，往昔的回忆在两人心间翻涌。

　　还不等暮念卿开口，银羽抢先一步上前，对着涂沐瑶说道，“姑娘，好巧啊。我们今天是为我朋友的未婚妻挑选衣服，他们三日后就成亲了。”

　　那话语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似是怕涂沐瑶做出什么破坏他们之事。涂沐瑶虽然没那心思，但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心也像是被重重捶击了一下，一阵莫名的酸涩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她觉得好气又好笑，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对着银羽和暮念卿说道，“那就恭喜了。”

　　赵公子似有所悟地看着这一切，为了缓解尴尬，他拿起一旁的布料开口道，“涂小姐，我看这匹布料挺衬你的肤色。反正也是要做嫁衣的，不如多买几匹布料多做几件衣服……”

　　“随你吧，我先走了。”涂沐瑶看了眼银羽身后欲言又止的暮念卿，转身离开了。

　　暮念卿望着涂沐瑶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涌起一阵慌乱。那背影在他看来像是带着无尽的哀伤与失望，他不假思索地抬脚就要追出去。

　　然而，银羽却一把拉住了他，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挪动分毫。暮念卿挣扎着，眼睛却始终盯着涂沐瑶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与挣扎。

　　“念哥，你看，这匹布好不好看？我们就要这个好不好？”一旁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的玉妹拿着一匹布料走到他们身旁。

　　“玉妹问你话呢！”银羽附在他耳边小声警告着。

　　暮念卿趁玉妹分散了银羽的注意力，挣扎着跑出了布店，“你喜欢就好，我还有点事，接下去让银羽陪你逛吧。”

　　“哎，念哥。”玉妹望着暮念卿离开，眼中满是不解。银羽怕她伤心，也赶紧追了出去，“玉妹，你别急，我去叫他。”

　　“暮念卿，你干什么去？”银羽来到街上拦住了暮念卿。

　　“不用你管。”

　　“你是不是又想去找她？”

　　“我只是想自己四处走走。”

　　“玉妹是你的未婚妻，你就这么放心把她交给别人？”银羽神情凝重，“而且你刚才也看到了，那姑娘也要嫁人了，你和她是没可能的。”

　　“可她不喜欢那个人。”暮念卿突然冲口而出的一句话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把玉妹当妹妹，有做哥哥的会娶自己妹妹的吗？”

　　“那你想娶谁？刚才那位姑娘？暮念卿，别说姑姑不会答应，族长也不会。你能娶的人，只有玉妹你明不明白？”

　　银羽的话好似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内心最后的一丝希望。他红着眼眶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涂沐瑶远去的方向，转身回到了布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