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遥》晚屏

27、你不是阿念

　　河边的桃花开了，桃花纷扬飘落，宛如一场凄美而又无声的雪。

　　涂沐瑶拿着扫把和簸箕来到那座孤坟旁，一边扫地，一边回忆着曾经和暮念卿的点点滴滴。

　　突然，她的余光注意到河边的桃花树下站了一个人。

　　涂沐瑶回头望去，竟然是陆珺珂。她放下扫帚走到他跟前，眉头微皱，“身子还没好透，怎么能乱跑呢？你这么知道我在这儿？你之前来过涂山？”

　　陆珺珂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上的画卷，“拿你的画像问问不就知道了。我就是想来问问，说好的今天来看我，怎么没来？”

　　陆珺珂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委屈和不甘。涂沐瑶一怔，又重新返回去拿起扫帚继续扫地，“有事耽搁了。”

　　“这就是你说的事？”陆珺珂站到坟前，身姿挺拔却难掩眼中的落寞，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涂沐瑶，“给我的前世扫墓？”

　　涂沐瑶拿扫帚手一顿，又继续忙活起来，“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那日你在牢中与我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陆珺珂一直跟在涂沐瑶身后，她扫哪儿，陆珺珂就跟哪儿，“你说前世你没能救我，今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你明明就是我画中女子，为何不肯承认？”

　　涂沐瑶只顾低头扫着地，不敢直视他那炽热的目光，尽管她打扫的地方已经没有桃花花瓣了。

　　良久，她才故作淡然地说，“我喜欢的是阿念，可你不是他。你只是他的转世罢了。”

　　陆珺珂向前迈了一步，不远处的桃花瓣被他的脚步惊起，在空中打着旋儿。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是在压抑着内心的痛苦，“那难道你此前不顾一切来帮助我，接近我，仅仅是因为我这副皮囊长得像暮念卿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愧对暮念卿，所以想在这一世补偿我？”

　　涂沐瑶的心像是被重重地刺了一下，她咬了咬牙，很想和陆珺珂说实话，但是她知道，狼族的人就在附近监视着她，她只能咬咬牙，狠下心来违心地吐出一个字，“是。”

　　陆珺珂听后，身形微微一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他静静地凝视着涂沐瑶，那目光中原本的期待与深情渐渐被悲伤所取代。

　　他在她的脸上搜寻着哪怕一丝一毫说谎的破绽，可涂沐瑶倔强地别过头，不肯露出分毫。

　　最终，陆珺珂苦涩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缓缓转身，衣袂在风中轻轻飘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只留下涂沐瑶独自站在那漫天的桃花雨中。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望着陆珺珂离去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启齿。

　　“对不起，阿念。这一世，我不能再把你扯进来。”为了让陆珺珂彻底死心，她狠下心来喊住了他。

　　陆珺珂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他在等着涂沐瑶继续往下说。

　　“后天我就要成亲了，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涂沐瑶说完这话，拿起扫帚和簸箕，经过陆珺珂身旁向远处走去。陆珺珂伸出手想拉住她，最终却只能触碰到她的衣角。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陆珺珂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慢地提起脚步离开了涂山。

　　陆珺珂回到家时，陆珺嫣正在大厅里来回走动，见陆珺珂回来了才松了口气，“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陆珺珂面色苍白如纸，那未愈的旧伤仿佛又在体内肆虐起来。他脚步虚浮地踏入家门，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涂沐瑶绝情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似锋利的刀刃，割扯着他的心。

　　忽地，一阵气血翻涌，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再也抑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那鲜红的血渍在地上溅开，宛如一朵盛开的残花。

　　陆珺嫣从未见过如此一幕，心中一惊，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哥哥，你……你没事吧？”

　　陆珺珂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拂开陆珺嫣的手缓缓挪回房间，眼神空洞而绝望。

　　房间里，涂沐瑶的画像静静悬挂着，画像中的人儿巧笑倩兮。陆珺珂望着那画像，梦中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被现实的冷酷无情狠狠拍碎。

　　他的眼眸中满是哀伤，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就那样呆呆地望着画像，灵魂仿佛已被抽离，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帕子上满是鲜血。

　　而窗外，涂沐瑶正静静地站着。她本以为自己能狠下心来，可当看到陆珺珂咳出鲜血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揪紧了。犹豫再三，终是心中不忍，猛地冲进房间。

　　陆珺珂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当看到涂沐瑶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

　　他不假思索地起身，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抱住了涂沐瑶，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涂沐瑶眼眶泛红，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你旧伤未愈，切莫如此伤心。”

　　“阿瑶，我不问了，也不强求了。我只要知道你心中有我，那就够了。”陆珺珂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是从心底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涂沐瑶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阵感动，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陆珺珂的态度太过疏离，而他却始终如一的在乎着自己，就像当初的暮念卿那般，可惜自己却无法对这段感情做出任何回应。

　　“哥哥，你没事吧？我能进来吗？”陆珺嫣轻轻叩响了陆珺珂的房门。

　　涂沐瑶赶紧松开手，转身揉了揉眼睛。

　　陆珺珂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冲门口回道，“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吃晚饭再叫我吧。”

　　“好，那我先走了。”

　　陆珺嫣离开了，陆珺珂邀请涂沐瑶坐下，给她倒了杯茶，“对不起，刚才我……”

　　涂沐瑶摇摇头，“我听陆小姐说，再过几日你便要进京赶考，准备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我十二岁那年，嫣儿才八岁。父母去苏州进货，却双双遇难。我便暗自发誓，一定要考取功名，让嫣儿有个可以依靠的娘家。”

　　涂沐瑶微微笑着，“你是个好哥哥，一定能金榜题名的。”

　　陆珺珂握着涂沐瑶的手，“阿瑶，我这么叫你可以吗？”

　　眼看涂沐瑶没有回复，陆珺珂继续说道，“我会等你的，等你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等你愿意透过前世，看到今世的我。我相信，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涂沐瑶并未回复，只是抽出了自己的手，冲他微微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嗯。”陆珺珂点了点头，突然起身问道，“我进京那日，你会来送我吗？”

　　涂沐瑶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他受伤，便点了点头，“好。”

　　“那我等你。”陆珺珂高兴的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房间，松了口气。

　　离开陆府后的涂沐瑶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洞穴，那小小的洞穴往日里让涂沐瑶倍感温暖，如今却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她径直走到床头，缓缓坐下，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开始在脑海中回顾与暮念卿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一起嬉戏玩闹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暮念卿温柔的笑容、关切的眼神，如同昨日才发生一般清晰。那时的风轻轻拂过，吹起两人的发丝，彼此眼中只有对方的影子。

　　接着，陆珺珂的身影也闯进了回忆。他是暮念卿的转世，有着和暮念卿相同的容貌，却有着不同的性子。尽管他们之间相处不久，但前世的羁绊似乎延续到了今世，陆珺珂那带着几分炽热又有些委屈的目光，还有那些温馨的对话，都在心头一一闪过。

　　回忆如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

　　良久，涂沐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缓缓起身，走到桌子前，桌上摆放着暮念卿的画像。画像中的暮念卿依旧眉目含笑，可这笑容如今却让她心中一阵刺痛。

　　她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微弱的火苗在火折子上跳跃着。涂沐瑶将火折子凑近画像，火焰瞬间吞噬了画像的一角，然后迅速蔓延开来。

　　涂沐瑶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火焰燃烧，画像中的暮念卿渐渐被火苗吞噬，化为灰烬。那闪烁的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出她决绝的神情。

　　随着画像化为乌有，涂沐瑶感觉自己仿佛与过去的一部分彻底割舍开了。那些曾经的美好与痛苦，都将随着这袅袅青烟飘散。

　　她知道，自己即将迈向一个全新的、没有他们的未来，尽管这个未来充满了未知与恐惧，但她已没有了退路。火焰熄灭后，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留在桌上，涂沐瑶缓缓坐回床头，眼神中虽仍有忧伤，但也多了一份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