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滚石，但躲不掉》面包壳儿

6、金色时光（1）

　　叮咚——

　　【恭喜您成为第7期“金色时光”的幸运顾客，奖品稍后发放，敬请期待～】

　　时间准时跳到两点，前方的火车站也若隐若现。

　　叶澜的第一反应是，没给中奖比例和数字，肯定是因为参与抽奖的人太少了。就和自己给老板写活动报告包装的天花乱坠一样。

　　诶，她中奖了！人生第一次！

　　她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讯息，确认是“恭喜您成为幸运顾客”，而非“恭喜您遗憾落选”。遗憾接踵而来，她只剩下五分钟，应该是没机会收到奖品。

　　叶澜叹了口气，想下次回去找那个搞传销的问个清楚。

　　只是这串数字和那个神秘号码也不一样，虽说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但线索又断在这里了。

　　不对，为什么中奖短信能发进来？

　　这个发现让叶澜浑身战栗，那个人一定有问题！

　　她刚刚试了那么多次，手机信号满格，可是和周林然、赵恒甚至老板的聊天框里，全都铺满红色叹号，也收不到一条消息。

　　为什么这条中奖短信能发进来？

　　叶澜差点拿不住手机，手腕发软，抖得厉害。

　　不要了，奖品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司机师傅好像在问什么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这个发现让她耳鸣，头晕目眩。

　　那个戴着墨镜却好像能看清全部的人，他真的看不见吗？那个相机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他会有她小时候的土拨鼠玩偶？拾起幸福有限公司，他们又是个什么组织？

　　轰隆隆的声响在耳边炸开，石头，又是石头。

　　滚动的巨石！

　　叶澜的大脑激动地迎接死亡，恍惚中，黑暗里出现了一束金色的光芒。

　　几乎照亮她前方的路。

　　I can’t get no I can’t get no
　　Satisfaction
　　（我无法获得我无法获得
　　我无法获得满足）

　　砰——

　　金色的，光芒。

　　太激动的后果是头疼。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疼，是一根针线在脑子里缝缝补补，东一榔头西一锤，全世界都丁零当啷响个不停。没东西能伸进去挠，几根筋好像被绕在一起，打了个漂亮的中国结，碰到那根针就听话的鼓起一个大包，叫它快走。结果消不下去，肿在那里，自讨苦吃。

　　糟心。

　　叶澜睁开眼，发现那束黑暗里的光芒并不是梦境。

　　一片粉色的天空。

　　这不合常理，明明是烈日高悬的时间，就算乌云低垂也该是灰蒙蒙一片。她循环了这么多次，知道车灯的极限，不可能一下把全世界的天都染成粉红。

　　另一个不合理是，这回司机师傅也太安静了，之前都是大张旗鼓地和人争吵呢。

　　难道是被粉色的天迷住了？中年大叔也有少女心啊。

　　叶澜正腹诽，一转头，少女心烟消云散，只剩一个下巴落在地上，里头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清晰可见。

　　司机师傅，您怎么变成了一只大象公仔？

　　她揉了揉眼睛，上辈子哭过的红痕和痛感还没完全消去，刺痛提醒她这不是做梦。

　　这是一次新的循环。

　　难道这就是“金色时光”的奖品，把烦人的司机变成玩偶公仔？

　　司机是公仔怎么开车！？

　　叶澜猛地回神，正想说什么。只看到前方车流爬行了几米，大象师傅缓慢又精准地用两个前肢握住方向盘，撑着刹车的鼻子松开，出租车向下一个落点缓缓爬行。

　　长鼻子还不忘按了几下喇叭，“哞哞”和“滴滴”的声音缠绕在一起。

　　鼻子又重重落下。

　　叶澜在这个速度的车里体会了一把惯性，差点撞上前座的靠背。

　　她眼疾手快，用手撑住了身体。

　　太好了，是人类的手！

　　叶澜松了口气，确认自己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玩偶。

　　她总觉得那张传单上还有疑点，可惜她手上不再有那张传单。她刚刚看的时候好像漏掉了什么，还是说这个司机变成的大象真的非常眼熟？

　　一些奇怪的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考，好像混杂在喇叭声里，和那几声“哞哞”异曲同工。

　　不会所有司机都变成玩偶了吧？

　　叶澜向窗外望去，刚刚对面车子里那个给她递纸的中年微胖大叔，已经变成了一个瘦削的三角形剪影。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是狐狸的尖嘴，巨大的黑鼻子圆球清晰可见。头顶还有三撮翘起来的毛。

　　她以前也有一只小狐狸玩偶，叫三毛。准确来说再之前是周林然的，她的柜子里放不下，就让叶澜选了好几只走。

　　她想看看别的车里，墨镜相机两件套的传销小子忽然占据了她的视线。

　　他扛着一只超级大的土拨鼠玩偶，在停滞不前的车流里尤为显眼。

　　叶澜又看了一眼粉色的天空，现在飘来了几朵金色的云，身后洒着金粉。

　　她二十七岁了，不再是那个说自己看童话故事刚好的年纪。稍微有点叛逆，这种童话场景对她来说略显幼稚。

　　传销小子扛着玩偶敲她的车窗，镜头在肚子上方摇摇晃晃。这人肯定不是瞎子，估计又是传销老子喜欢用的卖惨手段。

　　深谙销售之道的叶澜翻了个白眼。

　　她叫司机摇下车窗，大象鼻子蜿蜒地伸到后座，替她拨动按钮。

　　鼻子伸过来，刹车用什么踩呢？叶澜心跳漏了一拍，赶忙凑上去看。大象的柔韧性可真好，两条后腿拉一字马都不在话下。

　　叶澜感慨，被传销小子打断：“062号顾客，恭喜您获得全套‘金色时光’奖励！这是您的第一份奖品。”

　　如果能摘掉墨镜，叶澜发誓这小子在wink。

　　玩偶太大，从车窗塞不进来。叶澜干脆下车兜风。

　　她抱着土拨鼠，靠在车门上。这玩偶的质量不错，长得也和小时候那只一模一样。不是娃娃机挖出来几块钱的劣等货，软毛凉凉的，拂过脸颊全是幸福的味道——

　　慢着！

　　叶澜强迫自己离开玩偶，她发现只要抱着它，就会忘记自己的情况，整个人沉浸在幸福里。

　　理智回笼，传销小子的话也成了分析对象。

　　顾客编号，062，说明自己是第62个参与抽奖的人，这个数字好像有点儿熟悉啊。这个活动也是真的凉。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公司真的和这次的时间循环有关，难道有至少62个和她一样的人都被困在循环里了？之前的短信还说，这是第7期，那岂不是……

　　叶澜不敢细想。

　　下个关键词是“全套”和“第一份”。全套说明奖励的内容十分丰富，这个巨大的土拨鼠只是第一份，她也不知道之后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起码她可以断定，传销小子一定和循环有密切地联系。

　　“小伙子，”她转头，看对方也在原地没动弹，决定循序渐进“你为啥给这个公司卖命啊？”

　　卖命，废话，谁没事在高速上乱走。周林然说得真对，可疑就是可疑。

　　传销小子转过来，抱着相机晃了几下，面带骄傲：“我爹给我派的任务！”

　　传销，世袭制。

　　牛逼。

　　叶澜在心里竖起大拇指。这爹也真是的，小孩儿都这样了还要出来打工。

　　“那你的眼睛？”对方没什么防备，乘胜追击。

　　“我生出来就看不见，老爹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乐观向上好青年，难得。

　　但是不信。

　　叶澜狐疑地看着他，伸出五个手指在他眼前晃悠。这人是真的纹丝不动，好像压根没看见她的动静。

　　“那你拍照还挺厉害。”叶澜假意恭维。

　　“老爹教的，相机和我心连心。”

　　叶澜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半信半疑，算盘打个嘀咕响，暂时放他一马。最重要的问题呼之欲出：“你是怎么知道我……中奖的？”

　　循环的字眼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老爹说这个路段堵车，有个中奖的幸运顾客。”

　　老爹，又是老爹。叶澜咬碎后槽牙，恨死这个传销老子了。这个老爹肯定有问题。

　　“那你的工作是？”

　　“幸福推销员。”

　　“这个万能的老爹是谁？”叶澜记得，自己翻网站信息的时候有看到管理层列表，上面好像只有一个名字。

　　余山。

　　“余山。”

　　对方回答地不卑不亢，答案也不痛不痒，毫无漏洞。叶澜没由来感到气愤，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在背后重重打了土拨鼠一拳。

　　“你知道这个号码吗？”叶澜翻出神秘号码。

　　自己好像在审讯犯人，犯人还特别配合，叶澜好气又好笑。对方太配合，以至于她摸不清这个人对整件事到底了解多少。

　　他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相机：“我可以拍张照吗？”

　　叶澜狐疑许久，上下打量对方。

　　挺清秀的小孩，干这行太可惜了，怎么不好好读书呢。

　　“我知道镜头里的东西。”对方许久没得到回应，又解释道，叶澜在强硬的语气下还听出一点委屈。

　　这个回答古怪到，叶澜还没来得及考虑他和相机怎样融为一体，就已经照做。

　　算了，不和小孩计较，死马当活马医。叶澜叹气，把手机对到镜头前。

　　“没见过。”传销小子按下快门，无辜地摇头。

　　叶澜怀疑他在诓人，但他确实报出了号码，信息内容，甚至底下那条营业厅短信。

　　……

　　线索又断了。

　　娃娃太重，她抱着手臂发酸，换一边抱着。

　　“那你不觉得今天有点……”叶澜摆弄几下手腕，飞速措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奇怪？”

　　传销小子神色如常、一本正经、不动如山，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062顾客。”

　　他说话字正腔圆，面色凝重，生出几分滑稽。

　　逃避问题，肯定有鬼。

　　“天是粉色的，云是金色的，好多人变成了玩偶，你不觉得奇怪吗？”叶澜追问。

　　“抱歉，062顾客，您必须先回答问题，才能得到答复。”

　　这个时候又像机器人，叶澜扶额。

　　更像游戏的NPC，一定要触发关键词才能前进。

　　莫名其妙地滚石预警、奇怪的高速抽奖、语焉不详的传销小子、变成玩偶的车上人、粉色的天空金色的云。

　　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说，她真的穿进游戏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