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虫》望枝春野

18、雪顶

　　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还没醒，林老就已经将向导找好了。

　　他们是被门外的交谈声吵醒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吃早饭了。

　　“这地方我比你们熟点，醒来没什么事，就让老板娘帮忙找了一位向导。”林老向打着哈欠的吴力解释道，后者与向导握了下手，就权当打招呼了，然后他又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包子，张嘴就开始吃。

　　“这是我的。”林老从他手中将包子抢救出来：“要吃自己去拿。”

　　聂闻掀开布帘，也从堂屋走出来了。

　　林老看聂闻身后没人，于是问道：“小危呢？”

　　聂闻略微侧身：“他还在睡，我要不然去叫醒他？”

　　“不用了，让年轻人多睡会儿。”吴力嘴里塞了一口包子，口齿不清地说道。

　　聂闻也就坐在了桌前，与林老刚刚找来的向导点头致意了下。

　　向导勉强笑了笑，就算打过招呼了。

　　人一多起来，向导显得有点拘谨，两只手藏在桌下，面前还放着他没吃完的热粥。

　　“都吃，都吃。”林老下意识客气道：“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两只手都拿上来正欲吃饭的向导又将手放下了：“去雪顶的路不好走，最好都备着些登山绳。”

　　“都备着呢？”林老向两人问道。

　　聂闻点了点头：“都备着呢。”

　　“我只能送你们到雪顶周围，不能上去。”

　　“为什么？”林老喝了一口粥，好奇地问道。

　　正巧老板娘将聂闻的豆浆油条也送了上来，一边将东西放在餐桌上，一边拍了欲言又止的向导的后背。

　　“他年轻，之前只做过几次向导，去雪顶还没什么经验。”老板娘跟着赔笑，继续解释道：“但现在镇子实在没什么人，这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好的向导了。”

　　林老表示理解，也向大家解释：“之前研学基地联系的向导两年前就走了，要不然找那一位也不错。”

　　“对啊，”老板娘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老姚是我们这最好的向导，来人都找他。”

　　吴力问道：“干得好好得怎么就走了？”

　　老板娘轻轻地叹了口气，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这些外来人不知道，这几年去雪顶的人没几个，镇子里本来开得挺好的店铺都关门了，生意都不好过。”

　　说着便环顾自己的铺子，指给他们看。

　　“你看我这，个把月也不见有个人来。”

　　和之前林老说的情况大致相同，来研学基地的人越来越少，去往雪顶的人自然也是，来旅游的人本就少，后来更是三三两两地，没剩下几个了。

　　还有一波就是登山攀岩的，在南山市有这么一类人，但他们早就熟悉了地形，根本不需要外人的帮助。

　　这么下来，镇子当中人越来越少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林老莫名觉得心里不舒服，之前研学基地、南山镇、还有雪顶这几个地方构成了一条完整研学路线，后来一来二去地，每个地方人都少了，研学基地还能依靠市中的大学养着，这个镇子呢？

　　“下午四点，我就在送你们的地方接你们。”向导向大家说道：“再晚就天黑了，就难下山了。现在这两天暖和，但要是在雪顶过夜，也不会多好受。”

　　吴力摆了摆手：“不用。”

　　“怎么，你要在山顶过夜？”林老不禁问道。

　　吴力堵他一句：“谁说的。”

　　又转而对向导说道：“我们只是看看情况，你等过三个小时来接我们就行。”

　　聂闻低头看了眼手机，显示时间是七点多，不知道几点能到雪顶。

　　“滴滴——”

　　恰时聂闻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于叶发来的消息。他早晨联系了于叶一次，想问问情况，但没打通电话，估计当时不方便，这时候才回了信息。

　　对话框当中写着：“今天能进工厂，顺利的话，明天可以汇合。”

　　“办事迅速啊，这么快就能汇合。”吴力不禁赞叹道。

　　“看来明天有得忙了。”林老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包子。

　　今天的任务显然轻松起来，虽然只有三个小时，时间不算充沛，但好在他们只是第一天，先观察一下地形地貌，有些事情不能心急。

　　此时，危浩南伸了个懒腰，从屋内走出来了，然后被齐刷刷地眼睛盯住，吓了他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梦，要跑回屋内再醒一次了，但揉了揉眼睛，不是什么梦。

　　“大家......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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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工厂显然要比于叶上次去的管控要更加严格一些，上次报出他们是南山医院的相关工作人员，便让进了，但这次不行。

　　好在于叶提前有准备，无论是医院还是大学，如果对工厂来说是非强制性的角色，那么放进来，或者不放，都全在于工厂的想法。

　　提前一天用自己的秘密武器与工厂管理人员约好了时间，等到次日，于叶给雪顶那边回了消息，如果没什么意外，明天应该就可以到雪顶了。

　　彼时于叶将管理员拿给她的文件悄悄拍摄好了照片，正欲出门，结果却被拦了下来。

　　高瘦的女性走在前面，她留着一头黑长发，一直到腰部，发尾自然地微卷，衬衫外面加了一层白大褂，手中拿着几份文件夹，戴了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反光下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正向这边走来。

　　“于调查员这是要走？”

　　说着身后那位带于叶进来的管理员也跟了上来，对于叶介绍：“这就是我们工厂的管理员。”

　　于叶向这位“管理员”投去的目光一直没有转移，她需要略微抬头看她。

　　“我只是个代管理员，如果和工厂有关的事，还是请于调查员和我们管理员细细探讨。”

　　这位“真正”的管理员也盯着于叶，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但一直没有等到，于是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直觉认为留下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但如果现在执意要走，落荒而逃的姿态又太过明显，于是她后退了几步，退入了房间之中，也对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桌面上大大小小的文件被翻了彻底，但所幸于叶也算整理得比较有条理，乍一看上去罗列还算整齐。

　　“据我所知，一般例行调查，都是两个人才对。”

　　于叶尚未坐下，便被这句话阻在了半路，她顿了一瞬，像没什么事情发生一样地做到了她的对面。

　　然后掏出了自己的证件：“六月份刚刚施行的新规，管理员没有了解？”

　　管理员将于叶递证件的手轻轻推了回去：“既然于调查员都这么说了，这个，就没必要了。”

　　于叶当然没有再递的道理，将自己伪造的证件又收回了衣物当中。

　　“于调查员是刚刚进队的？”管理员带着浅笑，略微抬起眼皮看她：“从前例行检查都有专门的对接人员。”

　　“公派任务，不是我能控制的。”

　　管理员挑眉，不置可否。

　　“这是我新带来的关于工厂的一些资料，不知道调查员还需不需要？”

　　管理员将桌上的文件推到了于叶面前，微笑着等她的反应。

　　取水地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刚到没多久她就找到了，保险起见又翻看了一下其他文件，这才到了这个时间。

　　再加上作为南山泉一个算不上大型的中转站工厂，她自然觉得也从这里得不出什么与冰虫有关的结论来。

　　就像眼前的这份文件，多看几眼无非是浪费时间。

　　本想着速战速决，没成想半路又冒出了一个新管理员来，摆明了要给她使绊，但不能不看。

　　“当然。”于叶随后拿起文件翻查起来，是关于每年南山泉取水量、包装量等专业数据，她硬着头皮看了下去，思索着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理由离开这里。

　　“有什么问题吗？”管理员亲切问道：“我看于调查员眉头紧锁，是不是数据出了什么问题？”

　　“不，”于叶摇了摇头：“数据都很正常，这只是颁布新规之后的例行检查，管理员不用担心。”

　　“那就好。”管理员的表情一直没什么波动，虽然说着松一口气、令人轻松的话语，但她看上去显然并没有这种心态，只是淡淡地看着于叶，表情没什么变化：“如果调查员需要什么更加详细的资料，比如南山雪顶——”

　　于叶猛然抬起头来，管理员的厌眼神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她缓缓地将视线又转回了文件当中，有些担心刚才的举动被人察觉出异常。

　　管理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毕竟是南山泉的取水地，于调查员应该不会不知道这段时间市中心的疫情吧？”

　　于叶没有回应。

　　“有传言是南山泉导致的，于调查员不放心可以带着几个工作人员去雪顶一趟。”

　　“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

　　管理员就没再说下去。

　　于叶终于翻看完了最后一页，将文件放到了桌上：“这次调查工厂的确没什么问题，我会写在报告中的。”

　　管理员拿起了桌上的文件：“那于调查员的报告应该写得很满吧。”

　　于叶不解。

　　“前端时间刚刚去了市中的工厂，没隔多久，就又出现在了远在南山脚下的工厂内。”

　　“职责所在，容不得马虎。”

　　于叶推开了门，被两步并做三步走上前来的管理员挡了路。

　　她将刚才所拿的文件塞到了于叶手中，距离有些近，近乎附在耳边：

　　“这些文件调查员可得细细查看，别冤枉了我们。”

　　说完便将门替于叶打开了，再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还有，我是叶会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