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56、表白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乐乐一刻不停地又跑去自己原来的位置睡了。

　　这时候的两人也实在没有心情刷碗什么的，于是娄启眼巴巴地望向阿四，阿四瞬间便领会了娄启的意思，便也默许了。

　　娄启便将碗筷一撂，让石锅里一扔，便要急匆匆地上床，立刻躲入那温暖的被窝之中，却又被阿四挡在了床外：“先将你的衣服脱掉。”

　　阿四发誓他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主要是这天气太冷，而娄启身上的衣服又厚，估计在外面带来不少的寒气，进来被窝之后一定会冷，还不如所幸脱掉之后进来这样两人都暖和。

　　结果娄启露出了一抹邪笑，盯着阿四便慢悠悠地开始脱衣服，那眼神看得阿四直发毛，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好像是娄启变成了什么不单纯的、不怀好意的人一样。

　　阿四从被窝上面随便拿起一张兽皮，随手便扔在了他的脸上，而后便转过头来，‘面壁思过’式地不再看向娄启：“要脱就赶紧脱，脱完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刷碗！”

　　娄启被扔了个正着，也不再作妖，虽然心理委屈，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将外面的衣服脱去，剩下了平时睡觉时候会留下的衣服，而后灰溜溜地钻进了被窝之中。

　　娄启心想，阿四说得没错，明天还要继续做一些其他事情呢，所以还是早睡觉为好。

　　但是他躺下之后，无论如何是也睡不下去了，总是想叫阿四这么两声。

　　于是他就叫了，还不是普通地躺在石床上端端正正地叫，而后一点点地靠近阿四，在被窝里面磨蹭过去，然后趁着阿四不注意，一个转身便搂住了他，双手环抱在阿四腹前，脸庞搁置在阿四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再慢慢呼气。

　　两人的身子紧紧贴着，甚至连一丝缝隙也不见。

　　到了这个时候阿四没有什么反应的话，那么就在他的耳旁，轻轻地叫上一声“阿四”，要很轻很轻、轻到几乎辨别不出来自己的声音，也辨别不出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就好像在阿四的耳旁轻轻地吹上一口气似的，可是又得让阿四知道自己在叫他，就那样缓缓地、叫上两声“阿四”。

　　“做什么？！”阿四闭着眼睛回道，虽然没有拒绝，但不代表他乐意，这都大晚上的了，难不成还要在这里叫魂？

　　娄启嘴角噙了笑意，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甜，他也闭上了眼睛，沉浸在充满了阿四气味的环境之中，几乎都要醉了，可是脑袋却还清醒得很，而后他轻声道：“阿四。”

　　阿四没有回应，阿四不想回应。

　　“阿四~”娄启又长长地叫了一声，声音中仍旧浸了蜜一般。

　　“嗯？”阿四终于回应了，这一声疑问中还带着点威胁的意味，明摆着娄启如果还不说出要干嘛的话，那便可以立刻将这人扔下床去。

　　娄启高兴地在阿四颈窝处摇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甜蜜蜜地说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阿四。”怕阿四听不到似的，娄启又摇摇晃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甚是甜蜜。

　　阿四登时整个身子都僵了，两只手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合适，两只刚刚被释放的腿也觉得放在哪里都不合适，还有个脑袋，也是一动都不敢动，愣是忽然睁开了眼睛，就那样愣愣地盯着对面的石壁，看石壁上的沟沟壑壑，但是连眼珠都不敢转动一下。

　　“从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了，你说我是不是傻？”娄启当然感受到了阿四的僵硬，不过他将其归为正常现象，并且仍沉浸在自己的浪漫史当中不肯自拔：“你那时候那么老长的胡子，这么不好看，还有你的装扮也像是个野人似的，我怎么会喜欢你呢？真是奇怪。”

　　“你才野人呢。”阿四回应道，然后他猛地闭紧了嘴巴。这只是他心中的吐槽而已，却没想到径直说出了口。

　　“哈哈哈，我是野人，阿四你也是野人，咱们两个现在都成了野人了。”娄启觉得说得还不够似的，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是被阿四带成野人的，阿四不是一开始还称呼我为小公子吗？那么我最开始可是小公子啊，又怎会是野人呢？”

　　阿四只是轻轻哼了一声，身体放松了许多。

　　娄启转而又说道：“那阿四你喜不喜欢我呀？”

　　“我喜欢你个大头鬼。”阿四愤愤地回应。

　　娄启当真摸了摸自己的头，而后又迅速地将阿四搂住，一刻也不愿意松开，接着说道：“我量了，我的头不大。”

　　阿四这一次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娄启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颤动，放在腹部的手掌都跟着颤动起来，娄启也傻乎乎的跟着笑：“阿四你开心我也开心。”

　　阿四笑过之后倒是懵了，这娄启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虽然平时也挺多的就是了。不过今日的嘴可当真像是浸了蜜似的，怎么都不停。

　　他内心深处当然知道原因，只是脑子却总比心慢了半拍。

　　“那我不开心呢？”阿四倒是很好奇娄启会怎么回答。

　　“那我也不开心。”娄启睁开了眼睛，趴在阿四的颈窝轻声答道。

　　“你怎么向我学呢，跟着我的情绪走干吗？”

　　“你！”娄启当真被一时堵住了嘴，不知道到该说什么才好，这番倒是惹得阿四又哈哈大笑起来。

　　而娄启感受着阿四的专属笑容，想着便算了吧算了吧，谁让自己喜欢上这么一个笨蛋。

　　不过他还是不满意，紧接着便将阿四扭转过来，一只手将阿四掰过来，一只手将阿四推过去，硬要他面向自己。而阿四一开始没有做好准备，而后得知了他的意图之后，便也随着他的动作反转了过来。

　　两人面对面之后，反倒是有些话不好说了。

　　笑声都消了下去，两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对方。

　　“阿四。”娄启正经道。

　　“嗯？”阿四的眼神从刚才就想要闪躲，又被娄启给掰了回来，于是两人又对视着说话。

　　“我爱你。”娄启很是正经地注视着阿四的眼睛，郑重地说道：“虽然我不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咱们两个会不会一同走出去，或者一同待在这里，还是被迫分离，可是现在，我爱你。”

　　阿四盯着娄启的两只眼睛，目光却在这两只眼睛之间来回闪动，可是那两只眼睛之中满满地全装得是自己，也全部都在说着“我爱你”，不掺杂任何一种杂质，那样干净又那么冲动，那么纯粹又是那么热烈。

　　他瞬间就想转回身去，继续面壁也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眼神冲击。

　　然后被娄启阻止，硬是不让他转过身去。即便下巴也被控制住，阿四也控制着目光不向娄启的方向瞥去。

　　娄启沉默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不是想要阿四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当然也在给也很好——如果在我离开之前的话，能给出一个答复，那么娄启即便归去便要升往极乐世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阿四想要堵住他的嘴，但他的动作实在是没赶上娄启说话的速度，又因为自己正被压制着，于是便也作罢，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随意作罢。

　　娄启轻轻地将控制他的双手松开，而后低着头，阿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他正要翻过身去，这一次轮到阿四阻止了他。

　　娄启的眼神之中瞬间充满了光亮，好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点缀着无言却胜过多言的如墨般的天空。

　　阿四盯着那双眼睛很久，但还是缓缓地说道：“爱，这个字太重了，我怕自己承担不起。”

　　并且不止这个原因，还有两人的身份，还有之前的那么多事情，还有着许多许多未曾揭晓、未曾解决、甚至未曾出现的问题，或许都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不是随随便便一句“我爱你”便可以解决的事情。

　　“你怎么承担不起？”娄启下意识地反问道，又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实在是鲁莽，便急忙噤声，但说出的话覆水难收，他只好继续补救：“那慢慢来嘛，已经等了三年，我又不是害怕再等三年。”

　　阿四摸了一下娄启的脑袋，轻轻地像是挠痒痒一般，而后笑道：“谁能知道三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娄启本想要反驳，但阿四紧接着继续说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之前的时候也有很多时候没有把握好程度。”

　　娄启当然知道阿四口中的“冲动”指的是什么，刚才所有的甜蜜好似都被外面的风雪稀释，心中不免想到，甚至也说了出来：“难不成刚才一句冲动，就能解决了吗？”

　　当然不是！

　　阿四急着反驳，却一时间失了声。

　　他也后悔不已，可是又觉得那确实是自己心中所想，如果不真情实感地说出来的话，对于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好处。又怎能因为痴迷此时的一晌贪欢，而忽略了之后将会面对的诸多问题？

　　“算了吧，阿四你只当我开了个玩笑。”娄启没有再理会阿四的阻挠，径直翻过身去，也不再看阿四，只是自己闷闷地缩成了一团，占据了一小块被窝，甚至弯起的膝盖都露在了外面，有些凉，但是娄启也不在意了。

　　他知道自己或许是在耍小孩脾气，但是到了现在这种时刻还能做什么？本来以为已经互通了心意，可是现在阿四居然告诉他，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

　　娄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不是没有这一遭，让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情感，从哪里来的滚哪去，或者一直压在心底谁也不告诉才好？

　　省得讲出来之后各种毛病、矛盾，还有麻烦就找上门来。

　　惹人心烦。

　　他知道要留给阿四多一点时间，可是行动上怎么也不忍多分出一些时间来，好好地对待阿四。他痛，阿四只会更痛。

　　“娄启？”阿四在他身后轻轻唤道，一边唤又一边轻轻摇晃他：“娄启......”

　　娄启虽然没有不耐烦地将阿四的手甩下去，可是却也不声不响地，仿佛睡死过去一般，不再理会阿四，他还没有想好，是将这一切都当做常做的梦一般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是要将所有事情都坦白开来。

　　可是还能坦白些什么呢？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开，娄启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些，夜晚降临许久，两人仍旧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