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红尘》望枝春野

19、沐河

　　等转回到了河滩边上，看到了那熟悉的山洞。娄启逐笑颜开，也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又是一阵狂奔而去，看得阿四甚是为他担心。

　　不过那人倒是没有吃痛表情，仍旧是一副欢欣雀跃的模样，便要冲着洞内而去。

　　阿四见状，急忙喊停：“没有洗漱，不准进洞！”

　　娄启当即不高兴起来，低头看自己的极脏的泥污，才算懒洋洋地朝着河流而去，他回头看停在原地的阿四：“你不洗啊？”

　　“当然要洗。”阿四回答道，而后抱臂站在一旁抬起下巴朝着河流示意：“你先。”

　　“一起？”娄启试探地问道。

　　阿四坚决地摇头：“不可能。”

　　“哎呀，这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呀。”娄启转过身来便要拉他，被阿四灵活地一躲，让娄启扑了个空。

　　“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阿四转头便要走，乐乐也跟着他跑了过去，留下娄启一个人站在原地呼唤：“我自己一个人你要我怎么洗啊，腿上还有伤呢！”

　　娄启企图能够将阿四唤回，但是前方的阿四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离去，然后进了洞。

　　已经过了三更，天上繁星如旧。娄启找了熟悉的石块坐了下来，而后对着洞口看着阿四什么时候回来。

　　从这个方向刚好能看到在洞内忙活的阿四，他在石床尾部拿着捡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来看，在微弱的火光之中，他的身影被普照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芒。

　　娄启又想起刚刚那番惊心动魄，不免心惊肉跳一番。又觉得阿四的行为与刚刚的凶猛真是形成了剧烈反差，愈发觉得阿四耐人寻味起来。

　　乐乐从洞内好似察觉到了这般的目光，从洞口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一直跑到娄启的跟前才算停下。

　　娄启洗了一把手，而后顺了顺乐乐的毛。倒很是好奇这乐乐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陪伴了阿四多久。

　　阿四已然从洞口内走了出来：“你们相处得倒还算不错。”

　　娄启连忙拿开手来，好像是碰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似的，甚至还轻轻用脚将乐乐推远，然后说道：“怎么会，我最讨厌这只臭猴子了。”

　　阿四挑眉：“哦是吗，刚刚那副场景还算是蛮和谐的嘛。”

　　娄启笑着摆手：“都是假象都是假象。”

　　引得乐乐不服气，胸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后腿蓄力，猛地一跳，伸出前爪，在娄启额头上又是一击。

　　“啊，你这只臭猴子！”娄启抱头无辜状。

　　乐乐紧忙躲到了阿四身后。探头探脑地看他。

　　“你又欺负乐乐。”

　　“别啊，你看分明是他打我的好不好！”

　　“还不是因为你说乐乐坏话？”

　　“我没有啊......”娄启表示自己很是委屈，但看到阿四一副似笑非笑，又看起来像是要憋不住笑一般，顿时也觉得没什么好委屈的了。

　　他坐在石块上俯身向前，又拍了拍身旁的一块石头，示意阿四坐下：“阿四啊，这只猴子哪里来的？”

　　阿四于是便坐了下来，乐乐也顺势跳到了他的身上，他回答道：“捡来的。”

　　“就在这？”

　　“就在这。那时候他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奄奄一息，在水里泡着，又顺着河流流到了这河滩上。我便捡了他，养好了伤，又取了名字，便成了现在这样了。”阿四锁眉深思，补充道：“有几年了吧，记不清了。”

　　乐乐灵性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一根、两根、三根，一共三根，它还细细看了一遍，之后凑到阿四眼前给他看。

　　“三年了啊，居然这么长时间了。”

　　不知怎么地，娄启觉得这故事有点熟悉，这不就是猴子版本的自己？

　　“算是这小猴子福大命大，说不定遇到其他人，早将他烤了吃了。”娄启趁着乐乐不注意，又在他的头上弹了个脑壳，轻轻地，算不上多么重的力气，但是足以让乐乐回头来咬他。

　　娄启收手倒是快得很，还没有等乐乐抓住他的手掌，便径直收了回来：“不过这么瘦柴，估计这肉也好吃不到哪里去。阿四，你说要不要等到咱们实在是没有吃的了，便将这小东西吃了？”

　　乐乐气得在阿四身上蹦脚，如果不是还有阿四的手拦着，它早已经扑了上去，好好教训教训娄启。而下一秒，阿四放置在乐乐身前的手便收了起来。乐乐还愣怔了一瞬，而后便真的扑了上去。

　　娄启未曾想到阿四会放手，还来不及逃，便首先捂住了脸。乐乐只好抱住他的脑袋，一番抓挠，还一边喔喔喔地叫着，甚至弄得娄启都仰躺过去，它才算是松了手。

　　乐乐便趾高气扬地看向阿四，像是炫耀自己成功一般，又跳到了阿四怀中，睥睨眼前稍显狼狈的娄启。

　　娄启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捂住的脸被抓出了几道血痕，算不上重，也足以让娄启疼上一番，也算是乐乐给他的教训。

　　“这小崽子，全往脸上挠。”娄启想要凑到阿四跟前给他看看乐乐的成果，有瞅见那崽子坐在阿四怀中一副惹不起的模样，只好远远地让阿四看上一眼，然后委屈地抱怨：“阿四你看，都抓成这样了。”

　　“谁让你说他来着。不妨不妨，乐乐的爪子又没毒。”

　　“可是疼啊！”

　　“好让你长个记性。”

　　阿四起身将那衣物递给娄启，后者捂着脸不情不愿地接过之后，又问道：“真的不一起吗？”

　　“你又不能下水。”

　　“那我能下水了就可以和我一起？”

　　阿四为娄启的脑回路感到略微吃惊，而后敷衍道：“可以啊。”

　　娄启便喜悦起来，乐呵呵地便要脱衣服。

　　本来已经想要走出几步的阿四转头补充道：“对了，伤口不要碰水，回去我给你上药。”

　　娄启上衣都脱了一半，重重地点上了好几个头，极其愉快地便答应了。

　　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可是娄启也不舍得扔。不仅仅是因为在崖底衣物实在是短缺的原因，还有这衣服分明是阿四的，他又怎么舍得。

　　娄启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亵裤，好在里面的衣物还算不上多么脏。

　　他看着干净衣物上还有一块棉质布块，像是用来擦身子的。于是乎便将那些东西浸了水，好好地擦拭了一番，而后又干干净净地洗了头。

　　等到全部收拾完之后，他也将衣物洗了，只不过实在是因为不熟练，又加上实在是太脏，仍旧很脏。

　　娄启便直接那样搭在晾衣架上了，而后换上衣服便回到了洞内。

　　洞内火光闪烁，在洗澡之后略感温暖。他一下便躺在了床上，而后伸着胳膊便去烤火，实在是舒畅极了。

　　而阿四便坐在一旁的干草堆边上，见他回来了自己又离开去了河边。

　　临走之前问了一句：“你脏衣服呢？”

　　娄启炫耀着回答：“洗了。”

　　他一副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眼中还带着几丝光芒，实在是让人不忍辜负。

　　阿四停了片刻，才缓缓反应过来，慢悠悠地说上了一句：“啊，好棒啊！”

　　娄启便渐渐收敛了实在是难以收敛的笑容，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哎呀，实在是小意思啦。如果好好努力的话，相信我，阿四你也可以的！”

　　阿四便笑，也陪着他闹：“那我去尝试尝试？”

　　“去吧去吧！”

　　而后洞内便剩下了一人一猴，乐乐窝在干草堆上静静地躺着，一副不想理会他的模样。

　　娄启却想逗他，不过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便也暂时没有理会他。

　　这更重要的事情当然是注意着阿四的一举一动。

　　娄启已经开始幻想起等腿伤好了之后，两人一起戏水的模样了。虽然这看起来并不像是两个大男人会做的事情，但他确实没有做过，甚至还有点渴望。

　　站在浅浅的河流之中，感受着水流缓缓的流动，浸没过腰部。自己掬起一捧水，冲着阿四扬去，阿四开怀大笑着向自己扬起一捧水来。

　　“扑通”一声，将娄启拉回了当下。

　　外面的景色尚且可以模糊地看到个身影，娄启只看到了阿四缓缓地走进河流之中的背影。而后便只能听到连绵不断的水声，扑通、啪叽、滴答滴答......

　　他并不知道阿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等到意识到肚子传来一声轻响，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长达一天没有吃东西。很饿也很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自己下床去找一点吃的。

　　而耳边的水声不绝入耳，像是催眠的曲子一般，渐渐让人沉睡在梦乡之中，白云飘湛蓝天，流水缓缓风声飘飘然。

　　就这样静静地进入了梦乡......

　　等到娄启感觉身旁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眼前的光影，才有些想要醒来的迹象，但是因为眼皮实在沉重，他也没能真正醒过来。

　　直到天色朦胧亮的时候，他才猛然惊醒。

　　梦中的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在虚无的空白之中寻觅，但是他既不知道失去了什么，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只在无边无际的白雾之中摸索哭泣。

　　等到醒来之后，他便看到了紧紧蜷缩在干草堆上瑟瑟发抖的阿四，他身旁还睡了一个乐乐，看起来乐乐倒是睡得极其安稳的模样。

　　娄启便将阿四轻轻抱了起来，让他惊讶的是，阿四的体重居然要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轻上许多，简直就像是风一吹，便要乘风而走一般。

　　幸好他还抓得够紧，娄启将熟睡的阿四慢慢地放置在了石床上，又给他盖上了兽皮。

　　之后他自己也打了个哈欠，困了起来，而后看阿四仍旧一副发冷的模样，便也躺在了床上，将阿四搂了过来，像是小时候的日日夜夜，母妃搂着自己一般。

　　这样一番，阿四才算逐渐安稳下来，而娄启也再次进入了梦乡，再没出现那失去什么东西的缠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