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降风雪》木更鸟

4、消息

　　“那边怎么出车祸了?”苏繁喝下江亓递过来的水，忍不住问。

　　“公交车来了，有两个小孩翻过那个围栏捡东西。”许淮边拿出手机边说，滑动着聊天记录，继续道，“结果司机来不及踩刹车……”
　　后面的他没继续说下去。

　　“噢。”苏繁垂着头，自己默默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掩住口鼻，因为晕血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一些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少。

　　周斐见气氛有些压抑，他蹲在苏繁身侧，竖起食指点了一下苏繁的头，忍不住好奇问：“你这次怎么没有晕啊，是不是进步了?”
　　“因为血没有出我身上，等一下血出我身上，你看我晕不晕。”苏繁没好气说着。

　　“唉。”周斐撑着右腮，无聊地用食指绕着苏繁头发打圈，开口问，“那你还吃不吃饭?”

　　苏繁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12：48
　　“不吃了。”苏繁知道周斐是饿了，于是直接说，“你俩去吃吧。”

　　“那你……”周斐有些犹豫，他想着要不要把苏繁扔这里，然后自己要不去买点面包应付应付算了。
　　一直沉默听着几人聊天的江亓收回目光，抬眼看着周斐，开口道：“没事，你们去吃，我陪他。”

　　周斐还是觉得不太好，他变得更犹豫，许淮见状一个手肘带走周斐：“走吧，他又不会背着我两把苏繁卖掉。”

　　两个人走后，苏繁觉得有些憋屈，头垂在臂弯里。要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觉得两人独处尴尬，但现在变得不同，因为那点生出的情愫导致他的心态有些变化。

　　他不说话，江亓也不说话，俩人之间一片静默，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话，那他们只会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苏繁动了动手指，他露出一只眼看过去。入眼的是一双长腿，江亓已经站起身，正居高临下垂着眼皮盯着他的头顶出神。

　　苏繁：“……”

　　他一阵不自在，沉默片刻后，也跟着站起身，两人身量差的不多，苏繁自然也没有那种负担，他装成不经意问出口：“你不饿吗？”

　　“不饿。”江亓看着苏繁，淡声问，“在这里待多久?”
　　“等一下，我还要给周斐他们转钱，请他们吃粉。”苏繁拿出手机点开周斐的聊天框转了五十过去。

　　现在已经有不少学生从天桥那边过来，正七零八落地往校门口走，往他们这边看过来的目光也不少。
　　苏繁收起手机，轻轻推了一下江亓，说：“那我们走吧。”

　　两人走的时候，江亓发现苏繁步伐有些飘忽，总感觉他走着下一秒能侧身栽倒。江亓忍不住抬手拉住他的手臂，苏繁微微一怔，他摆动手臂的幅度不再那么大，手垂落于身侧。
　　因为两人靠着太近，江亓垂下的指尖总能擦过他的衣料。
　　太瘦了。
　　想着，江亓手指蜷了一下。

　　“要不，你今天中午还是吃点吧?”江亓突然开口问。
　　苏繁闻言有点抗拒，他现在真不是很饿，他还想委婉回绝一下，但说出口的是：“吃什么?”
　　“面包。”江亓想了想，拉着苏繁往食堂方向走，“食堂二楼有蛋糕和肉松面包卖。”

　　苏繁很少去食堂吃，因为那儿要排队很久，每中午一到那就能看见队排到门口的盛景，他不太想排队就扯着许淮周斐去天桥那边吃。

　　他被扯着往食堂二楼走，来来往往的学生有很多，更多的是结伴坐在一块吃着饭。卖面包那里人不是很多，也就零零散散几个人排着队。
　　苏繁大致看了一眼，江亓说的没错，这里的面包种类挺多的，模样和外面卖的大差不差。

　　江亓拿着盘子和夹子垂着眼皮询问苏繁：“吃披萨那样的还是肉松面包?”
　　“肉松吧。”苏繁想了一下。
　　“行。”江亓点了点头，夹起两个肉松，转头又去另一边夹了两个蛋挞进去。

　　江亓端着盘子递给站在桌子后面穿着校服的女学生。
　　“江亓，今天怎么改来吃面包了?”女生似乎认识江亓，她束着高马尾，笑容灿烂。
　　“陪朋友吃点。”江亓低头掏出饭卡，问，“多少?”

　　“一共16。”女生的脸有些红，打包好后，她好奇地歪头看向站在江亓身后试图装作没事人模样的苏繁。
　　苏繁感受到女生的视线，礼貌地回了一个笑，但女生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乐起来。

　　“走吧。”江亓转过身挡住视线手搭在某人的肩膀上。
　　苏繁没管那个女生为什么笑，他倒是真好奇江亓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等走过第六批的人，他憋不住问：“怎么买这么多?”

　　江亓说：“让你多吃点。”
　　苏繁闭嘴了。

　　教室里已经有很多人趴着午睡，起了轻微的鼾声，前面的窗帘已经完全拉起，将阳光严严实实挡在外边，后边的窗帘还在半敞着透着光。
　　两人进门动作轻了不少，他拉着江亓坐在许淮位上，躲在这个阴暗处。他自顾自的轻声感叹：“小时候我可巴不得不要午睡，现在我是巴不得午睡。”

　　“那你吃完，就赶紧去睡吧。”江亓笑了一下，拿出面包和蛋挞递在他面前，“牛奶喝吗?”

　　他本来是不饿的，但是蛋挞摆在他面前，肚子像是有感应似的滚了一下。苏繁咬了一口蛋挞，含糊着回：“你买了?”

　　江亓直接掏出一瓶特仑苏递在苏繁面前。

　　苏繁真心觉得，江亓真的很神奇，很多时候总能猜出他所想，每次都让他无法去拒绝。

　　他倒是吃饱了，但另外两人不开心了。许淮和周斐吃完粉想着苏繁还没吃饭，特别贴心地去找了一家面包店也买了两个肉松，回去给苏繁垫垫肚子。
　　结果一回教室，苏繁非常含蓄地告诉他们自己已经吃饱了。

　　那两个人顿时炸了，一个摁着他一个佯装掐着苏繁脖子让他把吃的吐出来。
　　最后上课铃响起，俩人因此才罢休。

　　*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雨又继续下着了，南方的天气就这样，热时能热死，落雨时能也连续下着几日，温度骤降，整座城市就会变得又闷又潮湿。

　　苏繁收一边拾着书包一边将目光投向江亓，正犹豫着要不要叫上江亓一块回家。
　　江亓低头拿着手机回复着消息，从苏繁的角度是看不清江亓脸上的神色，他却能感觉到江亓心情瞬间变得烦躁起来了。
　　整个人的状态降至冰点。
　　大概是几分钟过去，江亓收起手机，站起身拎着书包朝外走。

　　江亓很少有这种外露的情绪，苏繁想去问江亓，但他想了想，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去过问对方的私事。

　　回家的路上苏繁一直听着许淮骂骂咧咧这雨下得断断续续的，白天不下，偏偏晚上下，还害他晚上没办法出去玩，他也真是服气。
　　骂完世界骂完学校，许淮撑着伞用肩膀撞了一下苏繁：“等不下雨了，去不去玩?”
　　“不知道。”许淮抬起一边手摸着耳骨，漫不经心地说，“玩的地方不少，到时候可以去看看，反正我先打算再去打个耳骨钉。”

　　苏繁侧着伞，提醒道：“那你别被鱼发现了，小心她削你。”
　　“怕什么。”许淮说，“我耳朵上都打了这么多钉子，她能发现得了?”
　　苏繁听了彻底没话说。

　　许淮耳朵上打了不少洞，从耳骨顺着到耳垂一边打了四个。按理说，学校是不准的，但他初中一毕业就打了，上高中后老师看着他黑色耳钉气得两眼发黑，给他扣平常分扣班级分，好苦口婆心地给许淮做了好久的思想教育。

　　但许淮当时说：“我初中就打了，你现在让我把耳朵堵上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老师当时气得想骂他：“那你这样像话吗?有一个学生的样吗！?”

　　许淮身子往后一缩，躲着老师的唾沫星子，他挪着步子到门口一只手攥着门把手：“有也没用啊，又不能让我原地发财，况且我学习也没退步啊。”

　　老师声音都劈叉了，威胁道：“行啊，我们管不了你，那就把你爸妈叫过来管你！”
　　许淮委婉提醒道：“老师，他们见过宋老师了。”

　　老师：“……”
　　老师揉着太阳穴，放出最后的绝招：“你要是不把耳洞给堵了，你就滚回去写三千字检讨加全校通报批评扣你平常分。”

　　“好勒，过几天交您检讨。”许淮接受良好，他把门打开在老师的怒视下钻出去，刚巧对上守在门口偷听的好几人。
　　众人：“……”
　　许淮：“……”

　　苏繁因此特别佩服许淮。他想起许淮前段时间还去打了舌钉，教导主任知道后给他停了几天学，还撂下狠话，让他下一次考试中进步到前三十名不然就让许淮滚蛋。

　　当时许淮就一直磨着苏繁，看苏繁的笔记让他给自己讲题，两人就差住一块。
　　许淮毕竟是靠成绩优异考进这个班的，两人经过没日没夜的学习，那次考试，许淮硬生生地考到28名，苏繁分也跟着提高。
　　所有老师对此无话可说。

　　苏繁好奇地问：“那你打舌钉是为了干什么?”
　　许淮挑眉，语气戏谑：“我故意气他们。”
　　苏繁：“……”

　　刚到家的时候，杨叙的电话像是有感应似的打过来，他接起，杨叙清晰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学得怎么样了?”
　　苏繁趿着拖鞋，将书包扔在地毯上，敷衍回道：“还行，能考。”

　　杨叙那边沉默了几秒，接着说道：“行，过几天回家，开学考我要看见你的分数提高。”

　　听到这话，苏繁翻了个白眼，人是不管的，父亲是要装模作样当的。
　　“哦，那我挂了。”苏繁没等他下文，直接挂断。

　　他懒散地仰躺在沙发上，正无聊地刷着手机列表，指尖最终停留在江亓的对话框上。

　　苏繁盯着两人聊天框发呆，思绪飘远，他想着给江亓发一条消息，他回忆起今天的事，点开转账将今天面包的钱还给江亓。
　　江亓的消息回得很快，发了一个问号过来。
　　苏繁见状，赶忙补充道：今天的面包钱
　　江亓：……
　　苏繁还想多说点什么，下一秒江亓就把转账退了回来。
　　江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