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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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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很沉,当你睁开眼睛时,屋内已经投射进了清晨乳白色的天光。
外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窗外兴奋的狗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些朦胧的喧哗声。屋里的炉火已经熄灭了,仅靠余炭维持着屋内的温度。
你搜寻了一下记忆,遗憾地发现一无所获。身上依然疼痛,但相比昨天似乎轻了些。甚至能下地走走——你这么想。
那位神奇的魔法师不在房间里,你有些好奇她是在哪过夜的,这间屋子应该是她租下的旅馆房间,狭小,有些老旧,除了床,适合躺下的地方也只有火炉旁的一块空间。
尽管下意识觉得她这样的人不适合睡在这样冷硬的、只铺了一块老旧地毯的地面上。但从她的私人物品来看,恐怕她确实是在这间房间过夜的——尽管你睡了唯一的床。
没有看到她的法杖与外套——也许是出门了?但她的包袱还在,想必还是会回来的。
你决定抓住她不在房间的机会,探索一下。
你把身体挪下床,脚触碰到地面的一瞬,地板的凉意让你打了个哆嗦。
走了两步,你趴在窗户上向外看了看。
这是一座四处积着残雪的陌生小村庄。村子有一条贯穿村落的石板路,道路四周散布着不少低矮的民屋,较远处有一座类似庙宇的建筑。
村口处有一辆平板车,四周围着不少村民,车上面绑着一只体型庞大的死熊,也许是刚运到村子,看来这就是引起猎犬兴奋吠叫的源头。
不知道是谁有这个能耐打倒了如此骇人的野兽。
你不打算翻看她的行囊,因为你不相信她会毫不设防。就算目前还不能确定她的目的,惹恼了她也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就在你还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出门看看时,从外面的走廊传来了靴子踩在木阶上的声音。
“嘎吱,嘎吱。”
起初还颇遥远,但当陌生的脚步声一步步接近房间时,你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这是冲你来的。
你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手段,唯一可以说是认识的人此刻也不在屋内。
武器!隐蔽!
来不及想太多,你拿起了炉边的火钳赤着脚躲到了房间的昏暗处。
“吱呀——”门开了
来人没有说话,进门后便反手关上了门。
窗外的犬吠声不知何时停下了。
屋内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的话……就怎么做?
你的心中一团乱麻,手心沁出了汗水。但还好,一道平静的声音拯救了你。
“你怎么躲起来了?”
你眨巴了一下眼睛,是月行谭,从你的角度并不能看见她的身影,但是她却像是目光会拐弯一样已经发现了你。
并不是在虚张声势,她很快就走到了你躲着的角落把你找了出来,魔法师还没来得及解下斗篷与背后的杖子,肩头落了点雪花,看着你竖着拿着火钳躲在地上的样子似乎有些好笑。
“我说过了,这里很安全,没事的。”
你被月行谭赶回了床上,她顺便强调了火钳的危险性,并没收。躺回被子里的温度差让你打了个喷嚏,牵动了伤口,好一阵呲牙咧嘴。
“我刚刚把任务结了,想着回来看看你,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有精神了。”
魔法师往壁炉里又丢了两块木柴,打了个响指,一朵小火花便飞向了炉内,呼呼地燃烧起来。让壁炉一下子又变得亮堂了起来。
在她回来以后,你的神经又渐渐放松了下来。安稳的一夜后,她似乎有了这样的魔法。
“叩叩”
从铁罐中取出茶叶,魔法师自然地开始烧水、煮茶。
你有些出神地盯着月行谭转过去的背影,低声问
“你说的任务…一般是指什么?”
“唔…讨伐怪物、解决委托人的麻烦,这些。”
“…那…那只熊是你的任务目标?”
“嗯。算是吧。顺手而已。”
魔法师答得很平常。
看起来一掌就能撕裂大树的巨熊对她来说,居然只是“顺手而已”。
那如果想要杀死普通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吧。
“你很强吗?”
“不强。”月行谭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自得。
也许她并不喜欢被人打探实力,你换了一个话题。
“我想出去看看。”
她思忖了片刻,很快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你的身体还不适合。”
“你是怕我逃跑吗?”没有给她停顿的空隙,你马上接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就跑。”虽然她头也没回,但你还是察觉到了一丝无奈和怒气。
“我倒是想你能跑回家,这样我还省了不少事。”
脾气真好,虽然听到了气话,你反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哪怕是你故意出言质疑她,这个女人也没有因此流露出半点对你的敌意。
也许会被她揍,但不会被她杀掉。
“对不起。”你很干脆地为自己刻意表现出的怀疑道歉。
“哈…”她又叹了口气,自从你醒来后她似乎叹了不少气“如果你真的想出门看看的话,还是先把伤养好吧。不必那么着急。”
你点点头“还有就是…我想上厕所。”
魔法师的眉毛略微挑了一下,随后又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
外面的空气比房内泠冽不少,月行谭借了你一件外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只是裹上去便会微微地散发温暖。
旅馆的公用厕所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也许也得益于住客不多。月行谭在外面不放心地提点了几句该如何使用这里的冲水装置以及粗草纸。
好在这些步骤与你印象中差别不大。你顺利地完事并用水泵清洗了一下手和脸。出来后,魔法师已经先行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在介意“怕你逃跑”这句话,所以故意没有等着,但你也有了机会观察一下旅馆的结构。
魔法师租借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走廊不太长,一侧是扶手一侧是房门,扶手对面能看到镜像的走廊结构,两侧的走廊中间隔着一块挑空区域,一条粗重的铁链从房顶垂下,悬挂着一盏看起来相当有分量的多层吊灯,下方则是吃饭的地方,几张长桌与板凳规矩排布着,一位穿着围裙的女仆正熟练地擦拭着桌子。
她头顶有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身后也有一根毛茸茸的尾巴。似乎是注意到你在往下看,她的耳朵动了一下,抬起了头和你对上了视线。
你下意识地缩回了头,却得到一个热情的招呼
“早啊,哈达迪卡(客人)”
你缓缓地探出头,看清了她的样子,女仆年纪大概20岁左右,栗色的头发利落地扎起,有一对迷人的紫罗兰色猫眼,脸颊红扑扑的,缀着些雀斑。
看你又回看过来,她眯眼笑了。
“哈达迪卡刚起床?你好可爱呀!”
你谨慎地点点头回应,她便继续擦起了桌子。
经她这么一提,你才想起还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样貌。
一股好奇攫住了你,你快步回到了暂居的房间内,在房中环顾后,你发现一面不起眼的镜子被放在角落。
当你仔细看向镜中,这才明白女仆的话并不是纯粹的客套。镜子中的年轻女人虽然因为受伤而苍白疲惫,但这并不影响她看起来讨人喜欢。
浅金的长发,淡蓝的双眼,像月光一样的浅灰色皮肤,此刻神情中透露着探究——回忆之海中浮起了一角,这毫无疑问是熟悉的你自己。
“很有欺骗性。”这是你对自己外表的第一印象。在打量过自己的身体后,你曾以为自己的长相也会和身体一样伤痕遍布,但镜中照出的脸着实有些让你小小地得意。
就在你对镜自赏的同时,魔法师也走了过来
“你在照镜子?”
“是的,恩人大人。”
你转头冲着月行谭无辜地眨了下眼。你确信这是这副外表最合适的使用方式。
“嗯。”
秋波送到了魔法师的脸上,但是却没有激起她表情的任何波澜。
你有些意外,同性之间就算没有吸引力,至少也能看到她被恶心得动弹眉毛。
揣着这份心思,你继续试探:
“恩人大人……”
“别这么叫我,喊我月行谭就好了。”
“但是叫全名好像会显得很严肃……而且这样的话,会显得我和恩人大人之间的关系很一般…”
果然不出你所料,魔法师对这样的话语的防御力极差,月行谭试图扶额来掩饰扭曲的表情。
“我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一般!”
她指正。
“真的吗…我是把您当作尊敬的人看待的,可能是您不想和我这样的人扯上太多关系吧……”
你的语气可怜巴巴。
“我们才认识两天!关系一般才很正常吧!”
月行谭试图据理力争。
你忍不住捂嘴偷笑,你的这位救命恩人虽然实力强大,但脸皮却薄得很。
再逗下去你只怕被扫地出门,只好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地说
“嗯…那前辈怎么样?”
这是你脑海中无故蹦出来的词汇,不知为何,你觉得和眼前的人有些匹配。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魔法师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好的~前~辈~”
你因为恶作剧而嘴角上扬。
月行谭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彻底不搭理你了。
屋里没人理你,顿时陷入了沉闷的氛围,你看着月行谭的背影略微想了想新话题。
“说起来,前辈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这招果然有效,月行谭虽然没回头,但你注意到她的耳朵稍微立起来了一点。
“这样对前辈太不公平了……我想想噢……”
你确实努力了,不过只有零星的几个记忆片段飞进你的思维里。
那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记忆中所有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你被一双温柔的手牵着,散步在一条芳草萋萋的河边小路上。
“上川,上川,流淌兮…”
手的主人温柔地歌唱着
“入海墟,化云兮…风吹落雨…终归故里…”
你不记得后续,也不记得那人的长相,只是隐隐怀念。
上川…你不由得轻轻念出了声。
“上川。”
月行谭的耳朵比你想象的尖,她复读了一遍。
“嗯,我想,应该是条河流的名字。”
“上…川,原来如此,你姓上川?也是东方人?”
她似乎有些了然。
你眨了两下眼,月行谭似乎误以为这就是你的名字,但你却不打算纠正这个误会。
不知为何,你觉得没想起的名字是属于你的最不值钱的东西之一,你并不怀念。
所以,就叫这个新名字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