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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个受害人 ...


  •   01

      楚禾和秦磊再次来到沈安家的别墅时距离他们上次离开仅仅过了十五个小时,可昨天还豪华又温馨的别墅周遭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变成了命案现场,而昨天招待他们的沈安,变成了一具冰凉可怖的尸体。

      花圃里的小雪人经过一夜都化成了水,徒留几个纽扣和两根胡萝卜躺在泥泞的花坛里。楚禾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盯着它们看了一会,接着走向了外围,去询问报警人——也就是沈安家的女佣。

      秦磊也从别墅走出来,他胃里翻江倒海,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这次的现场要比程柯案的现场惨烈的多。

      死者沈安被注射了镇定剂,然后被凶手放血而死,整个别墅里都是浓浓的血腥味。秦磊一踏进大门就庆幸自己早上没吃东西,不然真怕会直接吐在现场。

      而这种庆幸的感觉,在他看见沈安尸体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沈安的额头上也被凶手用刀刻出了一个“罪”字,但与程柯不同的是,他的嘴角被凶手用刀划开,并划出一个向上的弧度,仿佛是在嘲讽他笑面虎般的一生。面目全非的一张脸,配合着他那死不瞑目大睁着的双眼,显得尤为惊悚。

      秦磊面色苍白的揉着仍然有些翻涌的胃,走向了正在询问女佣的楚禾。

      这个女佣还是昨天给他们端茶水的那个,此刻面容惨白,讲话也哆哆嗦嗦,不太连贯,明显是被吓坏了。

      “昨天你们走后..走后没多久,沈先生就叫我们都先离开,我..我记得他说...说是要见一个人,让我们等第二天一早再回来,”女佣讲话时垂在身侧的手都在轻轻发颤,楚禾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换来她感激的一瞥,“我们几个都是外地人,平常都住在..住在这里,没有地方可去。沈先生就给我们拿了两千块,叫我们出去住一晚。”

      “当时我们还很高兴的,”她讲到这里时看着楚禾和秦磊,微微有些情绪有些波动,“可以有一晚上不用做活,还有酒店可住。谁知道..”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给我们讲一下你发现现场的经过吧。”楚禾语气和缓,但秦磊能从她不讲话时紧抿的唇角和蹙起的眉峰看出她的心情其实糟透了。

      回忆起刚刚经历的恐怖场景,女佣发白的双唇不由得抖了几下,迎上楚禾鼓励的眼神,缓了半晌才将早上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她早上特意早起,抛下其他几个同事独自一人先回到别墅是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快要过年了,希望老板能够给自己多发点年终奖金。可谁知道刚一打开大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她想到昨天来的警察,又想到自己听说的这两天发生的凶杀案,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屋子里拉着窗帘,她看不清里面,就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结果看见客厅的地毯上血淋淋的躺着一个人.....

      楚禾扶着掩面痛哭、明显已经情绪崩溃了的女佣上了车,让她在车里等着一会跟他们一起回局里做个笔录。

      关上车门后她松了口气,正准备再次返回别墅里面查看现场,就听见一阵急刹车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辆路虎停在了警戒线之外。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皮肤白皙,长相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和沈安有五分的像。

      楚禾认识他,他叫沈以敏,是沈安的独生子,也是安阳地产的现任董事长。楚禾在某些聚会上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不得不说,沈安培养了一个还算是优秀的儿子。

      从车上下来的沈以敏满脸的忧虑,想要进进来看看父亲到底怎么样了,却被警戒线旁的警察拦住,只能焦急的向对方解释自己是这户人家的儿子。

      楚禾向秦磊使了个眼色,叫他去应付沈以敏,自己则假装看不见直接进别墅里去了。

      秦磊呆愣的看看楚禾潇洒离去的背影,又看看警戒线旁心急如焚的受害人家属,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向着困难大步走去。

      从案发现场回到市局后,李锋再一次组织了专案组的会议。一案未破一案又起,他的脸色从早上开始就很不好看。尤其在知道了有媒体闻到风声报道了这两起案件后,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楚禾觑一眼李锋黑如锅底的脸色,清了清嗓子,率先发言,“经过对现场的勘查和对第一发现人的询问,我们确定这是一起熟人作案,且极大可能和1204 案是同一个凶手。根据案发现场推测,凶手在进入沈安家里后第一时间就袭击了沈安,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在将他的双手双腿都捆绑后,割开了他手腕脚腕处的动脉,凶器是死者家里的一把裁纸刀。根据法医的鉴定结果,凶手是在沈安还活着的时候就将他的嘴角划开,在他脸上刻了字。对比第一起案子,这次凶手的手法更加残忍,明显是跟沈安有仇。”

      “从凶手一进入沈安家就袭击沈安并给他注射镇定剂这点来看,在沈安清醒的情况下凶手应该不能将他制服,这说明凶手力气较小,”专案组里除了楚禾外唯一的女性孟婉婷开口接过了楚禾的话,加入了讨论,“结合昨天我们在研讨会上说的,程柯遇害案中的玫瑰花瓣是由程柯亲自铺在地上用来迎接凶手的,我推测,这个凶手是女性的可能性极大。”

      李锋听了两个人的话,脸色稍稍和缓一些,但胸口憋住的那一口气还是不上不下的,他将目光投向了另外几人,用眼神示意他们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秦磊抓住机会赶紧开口,身子也往桌子前凑了凑,“我跟沈安的儿子沈以敏聊过,我问他知不知道有什么人既和他父亲有仇,又和程柯有仇,以前说不定还和程柯有过一段感情纠葛,他说他想起了一个女人,不过要先回公司找找有没有以前的照片,再来我们刑警队。”

      李锋听完秦磊这话,不由得眼睛一亮,胸口的郁气瞬间消散了,还激动的用手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啊!”

      楚禾也转动椅子微微侧目看向秦磊,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于是对着他挑了挑眉。

      散会后不久,沈以敏就来了。楚禾和秦磊一起去见了他。

      在楚禾印象里很注意形象的沈以敏此刻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沾湿,脸色苍白,看起来憔悴又狼狈。看见楚禾后,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久不见了,楚警官。”

      楚禾拍拍他的肩膀,将他请进屋内。

      三个人都坐下后,沈以敏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边缘发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他把照片推向了楚禾和秦磊的方向,稍微有些别扭的开口说道:“她叫苏晓月,是我爸爸以前收..资助的孤儿。”

      楚禾注意到他话里的停顿和不自然,微微挑了下眉,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照片,和秦磊一起看。

      边缘泛黄的旧照片上,一个穿着吊带红裙的女人安安静静的站在窗边。

      楚禾和秦磊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为眼前这份惊为天人的美貌。

      楚禾敢说,这是她活了三十二年见到过的最美的女人,且可以直接断言,她的后半生也不可能再见到比这个女人更美的人了。

      即便是那些以美貌著称的女明星们,也比不上她眼角眉梢的半分风情。

      照片上的她神情略显迷离,眼里满是欲说还休,只是这样看着,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想要了解她、怜惜她的莫名情愫。

      “苏、晓、月。”楚禾一字一顿的喃喃念了声她的名字,心里默默觉得这个名字充满无限韵味,甚至莫名联想到了以前读过的南唐李后主的一首词。

      晓月坠,宿云微,无语枕频欹。梦回芳草思依依,天远雁声息。
      啼莺散,馀花乱,寂寞画堂深院。片红休埽尽从伊,留待舞人归。

      02

      1998年冬天的A市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市郊孤儿院内正举办着一场联欢会,为的是欢迎为他们捐赠了十万元的安阳地产董事长沈安先生的莅临。

      有小道消息称,沈先生今天还有意领养一个孩子。

      这让孤儿院的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在联欢会上表演节目大放光彩,以此吸引沈先生的目光。

      但这些都与苏晓月无关。

      她正全心全意的给躺在木板床上、自脖子以下完全瘫痪的妹妹苏钰擦拭着身体。这是自从妹妹车祸导致瘫痪后她七年来一直在做的事情,她擦的很认真,动作很利落。

      反倒是妹妹苏钰在听到外面联欢会的热闹声音后,露出了些向往的神色。她期期艾艾的开口问已经将擦身工作进行到一半的苏晓月,“姐姐,一会能带我出去看看吗?我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苏晓月抬头对上妹妹充满了期待的大眼睛,心不由得一软,轻轻点头。

      联欢会的舞台是用木板子临时搭成的,台下的观众席也是一个又一个塑料的小板凳。沈安坐在唯一一个放了软垫的木头椅子上,看着一群孩子穿着廉价的衣服,用着廉价的道具,笨拙的表演着,想讨他的欢心。他们虽然年纪还小,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和这里院长一样的殷勤笑容。沈安满意又无趣的看着这一切,面上是笑容,心里是不屑。

      舞台上跳着啦啦操的小女孩们正卖力的挥舞着手里的彩条手花,沈安被那亮闪闪的东西晃的眼睛疼,微微扭头准备休息下眼睛,却看见了一个推着轮椅的小女孩站在观众席不远处。

      她似乎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在一个图层,明明年纪还小,身上穿的也是最劣质布料的衣服,可那张脸却执着的展露出惊人的美貌,仿佛造物主的精心之作。

      也许是他看的时间有点久了,坐在他旁边但因为身下是小板凳所以矮他一头的院长也注意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露出了个有点尴尬的笑容,“她叫苏晓月,今年十三岁。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了。”

      沈安听到院长的话,不由得感到费解,“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人领养呢?”

      这个孤儿院每年都有不少孩子被领养,苏晓月这么出众的孩子,怎么想都不该在这里待七年啊。难道她是有什么难以治疗的疾病吗?沈安在心里猜测着。

      戴着红色塑料材质眼镜的院长叹了口,“经常有人想要收养她,但她却想让人一起收养她瘫痪的妹妹,否则就死活不走。有一次我骗她说后面会一起领养她的妹妹,她都被领走了,结果后来看妹妹没来,在人家家里闹绝食,人家又给我送回来了。”

      院长说起这两姐妹话里都是无奈,毕竟哪怕苏晓月再好再出众,也没有人会愿意为了她再收养一个瘫痪的孩子。

      “喏,她推着的那个就是她妹妹。”院长抬手给沈安指了指,沈安这才注意到轮椅上还有一个小女孩。

      她没有苏晓月那么漂亮,瘦瘦小小的,带着颈托瘫坐在轮椅上。但她的眼睛很大,亮亮的,身上的衣服也干净的完全不像一个瘫痪在床的人。甚至可以说看起来要比这里的大多数孩子都讲究卫生。
      看起来苏晓月确实有在好好照顾这个妹妹。

      常跟各类人打交道早已变成了人精的院长看沈安一直注视着两姐妹,心里便觉得有戏,沈家家大业大,要是真想收养苏晓月,顺手捎带上一个瘫痪的苏钰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找个护工悉心看着就好了。

      要是这样她也能摆脱苏钰那个怎么都送不出去的烫手山芋了。

      于是院长眼珠转了转,在一旁叹了口气,用颇为惋惜的语调说着,“其实这两姐妹也是可怜,当年爸爸妈妈带着小女儿去诊所拿感冒药,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遇上了车祸,爹妈当场就没了,小女儿也成了高位截瘫。姐妹俩都到了孤儿院,一待就是这么些年,也没..”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安就站了起来,不管周围一大群孩子们的眼光,径直向那姐妹两个走去。

      苏晓月看见了向自己和妹妹走来的男人,不由得握紧了轮椅的扶手。她早听说过,这个大老板打算领养一个孩子,孤儿院里的每个小孩都想着能跟他走。

      可苏晓月不想,她绝不能和苏钰分开,苏钰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了。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推着苏钰离开时,那个男人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接着,苏晓月听到他的声音,温柔又有磁性。

      他说,“苏晓月,苏钰,我想要领养你们。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骗子!苏晓月不信任的看着这个男人,之前也有人给自己说过会一起领养妹妹,可无一例外的是在骗自己。

      看着苏晓月眼里的质疑,沈安了然的笑了笑,“你可以放心,我会把你和苏钰一起带走。我从来不撒谎的。”

      这时院长也赶紧走了过来,她有些着急的拍拍苏晓月的脑袋,“晓月,你这孩子!沈先生可是一个大公司的老板,他怎么可能会骗你呢!“

      “我愿意!”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几人这才发现一直都忽视了坐在轮椅上的苏钰,她此刻脸颊红红的,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期待和兴奋,迎着沈安的视线,她又兴高采烈的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苏晓月也看向了苏钰,她看着妹妹红扑扑的脸蛋和激动的神色,幼小的一颗心不由得翻涌起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酸涩情绪。

      她又看向沈安,对方正带着无比亲和的笑容看着苏钰。

      苏晓月有些恍神,她想起了爸爸——那个一直存在于记忆中但已经不太清晰的面容,此刻和微笑的沈安重合在了一起。

      尚且年幼的苏晓月眼眶一热,决定相信这个拥有温柔笑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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