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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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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临憋着一肚子火气,头也不回地回了宫。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觉得一股火气从心口蔓延开来像是席卷的风扩散到整个胸膛。
理智仿佛消耗殆,等一点儿火星就可成燎原之势。
宋清酌也知道他在气头上,自知说不得也拦不了,索性就放他自己去整理心情。
越临回了宫,冷冷地摔上门,不允许任何人进,不知是惩罚别人还是糟蹋自己,愣是一下午没吃一口。
越今禾好奇得紧,一下了学便听闻自家皇兄一下午没出东宫,甚至连晚膳都没用。
这事就有蹊跷。
她决定去看看。
***
另一边的宋清酌回了酒馆。
【宿主,上一批酒的时间已到。】
她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正好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宋清酌当即从系统里抱出当时封好的酒坛,拆开了上面的封条——糯米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浓烈的酒香味混杂着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找来一个干净的酒甑,将酒坛里的糯米尽数倒入其中,然后在里部的孔隙中安上接酒槽,甑口被细细地包裹上了一圈布料,再往上架上天锅,锅里倒水,锅下点火。
这是古法酿酒的倒数第七道工序——蒸馏。
酒甑里的酒气遇热上升时,碰到天锅的底部,随之遇冷液化,水珠顺着酒槽流出,沿酒槽滴入准备好的碗中。
这无疑是个考验人耐心的工作。在这期间她要不断地往天锅里添凉水,才能保证蒸馏的持续运作,她扛着水桶上上下下,不断地倒着凉水,循环往复。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暮渐落,酒气渐起。
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酒香的气息,天边的晚霞火一般的红,似乎也被这酒气感染得微醺。
——嘀嗒嘀嗒。
碗中的酒越积越多,最终和碗口平齐,微微荡漾。
宋清酌擦了把汗,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小臂,瓷白的小脸被热气熏得微红,嘴唇微启,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一副快要熟了的模样。
她端起碗将头酒泼在地上,然后换上用开水烫过的酒坛,直起身继续接酒。
累,但很有成就感。
这项工程一直持续到月上柳梢,直到柴火烧尽。
宋清酌捶着腰,数着院里的酒坛。
一共酿出了一十二坛酒。
她把其中的六坛搬到仓库里,剩下的留在院子里。
不是她懒,是纯粹没力气了,而且剩下的,她还留着有其他用处。
她打了个哈欠,回到房间埋进被子里。
一夜无梦。
***
“怎么可能?”越临,满脸不可置信,“你说她心悦我?”
“不对吗?”越今禾咬着桌子上新送上来的梅花糕点,头头是道地分析,“那照皇兄你说的,若不是心仪于你,那清酌为什么帮你隐瞒你自己给自己下毒的事,为什么要帮我摆脱和亲,又为什么对你容忍度这么高?”
越临思索了一下,觉得还是宋清酌约莫是贪图他的银子。
“因为我的钱。”他斩钉截铁,然后对着越今禾看朽木的眼神又逐渐有些不确定。
平日里做事向来肆无忌惮的太子殿下这一刻也有了几分踌躇。
“不!”越今禾咽下嘴里的糕点,顺带喝了口茶,顺了顺气,目光坚毅,“就是因为她心悦你。”
“她喜欢的是银子么,是你啊,你看她为什么不去要别人的银子,偏偏找上了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心悦你啊。”
也可能是因为他银子多。
他脑子里想。
越今禾越说越激动,最后胆大包天地拍了拍她哥的肩膀,“皇兄你相信我,肯定出不了错。”
连小郎君的手都没有拉过的温和公主拍着胸脯打包票。
一个敢说,一个也是敢信。
她指挥着画荷将那盘糕点收拾起来,一本正经地踮起脚拍了拍越临的肩,“我言尽于此,皇兄你自己仔细想想吧。”
越临看着窗,满脑子乱七八糟,竟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半城之隔的宋清酌翻了个身,睡得香甜。
***
第二天,宋清酌起了个大早了,她简单地用过早膳后,拎着酒就去了京都驿站旁边的饭馆。
这条路铺着青石子,脚步在上面踩出哒哒声,清晨的烟火于此处被唤醒,小摊三三两两地也是开了业。
“阿婶你在家吗?”宋清酌认了认门,还未等她有其他动作,木板门从里边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头来的妇人年约四十,一脸憨厚相,面带诧异,似乎没想到能看到她。
“……阿酒?你来这干什么?”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她又连忙摆了摆手,“不是赶你的意思,那个那个你快进来坐。”
声音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
林阿婶局促地搓搓手:“你这是……?”
无怪她有这般反应,这还要从上一辈说起。
宋清酌的父亲是个好人,天生一副热心肠,邻里街坊的都受过他的恩惠,也算是融洽。但当初宋家出事,他们为了避嫌,也无一人伸出援手,反而收拾家当搬到驿馆旁开了家小饭馆。
“你阿婶和阿叔都是懦夫,对不起啊,阿酒。”林阿婶满脸羞愧。
宋清酌腼腆一笑,把抱着的酒坛找了块空地放下,“阿婶没事,人之常情,若是当时你们因了我出了事情,那才让我内疚呢。”
她两言三语把人哄得眉开眼笑,惹得林阿婶对她愈发怜爱。
“这是我这几日酿的酒,今日想着送给阿婶和阿叔尝尝。”
“你这孩子,”林阿婶轻斥,但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慈眉善目,“我和你阿叔年纪大了,平白浪费你的酒。”
“阿婶若是过意不去,能不能让阿叔帮我宣传一下我的酒呀,”她弯着眼撒娇,古灵精怪,大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比画着手势,“就小小的说一下就可以。”
林阿婶笑:“这有什么难的,我回头一准告诉他。”
当初的事没帮上忙,反而做得有些落井下石,他们夫妻二人也愧疚得慌,如今面对宋清酌的要求,答应的那是一个顺妥。
夫妻俩的饭店刚巧在驿站旁边,而也是达奚日常用餐的最多的地方,若是想吸引孑绍使臣那边的注意,在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是最快的方法。
这边一派和谐,原处突然一阵喧闹声。
“林友顺在哪?”几个黑衣服的大汉冲上前,猛地推开林阿婶。
宋清酌将人扶起来,理了理衣裙,冲来人露出个冷淡的眼神,“你们是谁?”
“哟,小美人啊?”李坤拊掌,目光从宋清酌脸上滑下,“早知道他女儿这么美,怪不得那姓林的会将你典当出去。”
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宋清酌又是标准的美人胚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颜如夏花,似小池里亭亭玉立的莲,温柔的同时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韧劲。
引人欲折。
宋清酌皱眉,对方的视线让她觉得不适:“你们是什么人?”
“姓林的没说吗?”李坤甩开手里的折扇,摇头晃脑地扇了两下,自认为风度翩翩,“她欠了我银子,答应要将他家里的女儿抵押给我。”
“哦?”宋清酌歪头轻声道,似是有些好奇,“你可有证据?”
“看,”李坤得意扬扬,扯出一个油腻的笑,然后从怀里掏出张契纸甩了甩,“这样行了吧?”
宋清酌后退半步,递了个颜色给一旁的人,林阿嫂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确定是自家的丈夫画的押。
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面无血色,似乎是不敢相信丈夫会将女儿拿去抵债。
门后听到声响出来的林家小女儿刚要迈出门,闻言直接愣住了。
那李坤良久没听到回答,以为宋清酌在故作矜持,他得意扬扬地开口,满是褶子的脸上堆出一个油腻的笑。
“按照契约,你要跟我走了,小娘子躲什么?别怕啊,虽然我确实比较受姑娘们钦慕,但会对你好的,”李坤却觉得她在欲擒故纵,胆大包天直接想要去拉她的手,“只要你跟了我,别说这条路,你就是在这京城里横着走都可以,怎么样,我包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嗷——”
宋清酌听不下去了,着他的胳膊一个转身,反绞住他的手,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您这是说什么呢,小女听不太清。”
李坤趴倒在地,浑身尘土,满身狼狈,龇牙咧嘴大喊:“你……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女自小酿酒,却从未吃过罚酒,不如大人让小女开开眼界?”
她捏着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她的手指白皙而又纤细,衬着青色的帕子,仿若羊脂白玉。
“好,很好,你给我等着!”李坤自知理亏,扔下狠话装模作样地拂袖离开了。
待他走远,宋清酌扔掉手帕,青丝手帕染了尘土,脏兮兮地躺在地上。
她悠悠叹了口气,理了理袖子:“冲动了。”
嘴上这么说,可她脸上一点后悔也没有。
这也实在怨不得她,单看这架势,这人不像是什么好人,骚扰京中小娘子的事情估计也没少干。
如今她这般做也就当是为民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