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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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绥化庙的门前立着两个一高一矮的人。一个身着朴素白衣，书生打扮，一个衣着褴褛，像个小孩，脸上却是生无可念。
熙景站在一旁，看着庭章的打扮，语调里的笑意憋都憋不住：“早就觉得会很合适，没想到会这样合适。”
庭章嗤了一声：“你要是敢笑，我就在进庙前先把你砍了。”
“前提是你砍得动”熙景望了望眼面前的木门，正色道：“不打趣你了，说正事。这样，你潜入庙中看看有什么异常，我往西山坟岗去勘察勘察。”
熙景说完，发现脚下的影子泛起了波纹。易洱在影子里的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包含着满满的期待。
“这个给你，等会找机会在每个庙里的孩子们身上都放一个，别让那小矮个看到。”熙景贴在易洱耳边上，揉了揉他的头，用庭章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然后塞给了易洱一袋装着微小零件的东西。
影子的波纹越来越明显了。
随后熙景又用正常的声音打断了易洱的期待：“你去他影子里，屋里阴影更多，你的实力好发挥。”
影子的波纹逐渐消失，易洱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听从了安排。
庭章见自己的影子稍有变化，明白是熙景的那个影卫转移到自己的影子里了。
净道者人数不多，有时接一些麻烦的委托。他们实力强劲，大多独来独往，偶尔相互之间会有合作，但弄个随从侍卫的很少见。因此庭章对此倒是有些惊奇。
“这是你的影卫？与影子关系密切，这倒是让我想起你的那个死对头。”
熙景没接话，反而朝庭章的影子拋了一个小物件。
“这是我做的联络器，有事记得向我汇报。”
物件没入影子里，几个黑色泡泡浮现，这是易洱表示自己拿到了。
不多时，蛛网上的尘埃落下，前门开了。一个衣着朴素，慈眉善目的灰发老者手握着书册，站在了两人面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白发少年，阳光洒在他的发梢上，让人竟觉得有些刺目，与这阴森而不见阳光的古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发少年笑眯眯的问道：“两位为何要到这里呢？”
熙景拍了拍庭章，下意识的想往脸上挂个微笑，后来又想起这应该是一件悲伤的事情，于是只好硬生生的憋住，而后挤出一个几欲落泪的神情。
“这小孩是我朋友的孩子，从小就失了父母，伶仃孤苦，无依无靠，我虽有意想抚养，但却自顾不暇，听闻这庙里的有个心善的老者，常收养孤儿弃婴，我便想将这孩子交付给您，也不知您愿不愿意？”
老人朝庭章望去，这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鼠显然已没了孩童的天真烂漫，浑身上下都是的冷冰冰的防范警惕之意，但这倒也很符合孤儿的形象。
老人似乎没看出庭章因心虚往旁瞄的眼神，点了点头，微笑，答道：“当然可以，倒不如说你愿意把这孩子送来更让我吃惊呢。”
“那真是感激不尽。”熙景笑了笑，又道：“还不知您这位好心人怎么称呼？”
“称我绥德即可。”绥德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和蔼但又微含苦涩的笑，“最近镇上的人都不太信任我了，四处求人讨伐，公子竟还愿相信我，老朽便在这里道声谢了。”
熙景听了这话，不知是这老头看出了什么端倪，觉得这时间太过赶巧，还是单纯只是道谢，在这思考中，庭章已随那老者进了门。
直到确认那老人看不见自己之后，熙景才动身前往了西山庙旁的那片坟场。
易洱潜在庭章的影子里，随他一起进了一间小屋。
这小屋方位不怎么好，总是背向阳光，室内稍显昏暗，旁人看了可能会觉得有些阴森，但对易洱来说却刚刚好，他喜欢有影子的地方，并且越多越好。
易洱没老实呆在庭章的影子里，不断在不同物件的影子中转移，最终潜在了屋顶上的一暗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室内的设施摆放很简朴，但好在整洁不凌乱。屋内唯一的桌子上一半放着腐肉，一半放着还新鲜的。
那腐肉从形状上看应该是一只鸡，却缺了两只翅膀，这让他联想到那个失去胳膊的母亲。
但这两者间的关系应该不大，因为他能闻出来，气味完全不一样。庭章也盯着那盘腐肉，或许觉得有些古怪。
少年见此，忙走过去那盘腐肉给拿走了。然后又对庭章解释道，“庙里的食物不多，新鲜的就拿给孩子们吃了，这些有点腐烂的昆老师说他可以凑合。”
拿走了腐肉，少年又朝庭章伸手招呼道：“老师他还有别的事要处理，现在由我来带你熟悉一下这里吧。”
之后他便一步步指引庭章，并告诉他一些生活在这里的基本常识。
那名白发的少年似乎是负责管理这里住着的孩子们的日常事物，他做事看着很是井井有条，人也很热情活泼，安排组织能力挺强，不一会儿便处理好了所有事。
易洱本想再往其他的地方看看，却突然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
那个白发少年做好了所有的事情，但却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直愣愣的盯着易洱所在的地方，似乎发现了什么。
照理来说他应该看不见自己，易洱觉得这应该是他的错觉。
易洱转头朝周围观察了会儿，而在回头瞬间，他发现那名少年竟已走了过来，离易洱极近。他依旧是笑脸嘻嘻的，有着孩童的天真无邪，白发应给人带来仙气飘飘之感，但易洱却觉得他隐隐透着股妖邪之气。
他盯着易洱所在的阴影，两个眼睛眯成了两道月牙，笑道：“你好呀。”
易洱一惊，但没有轻举妄动。
后面一声稚嫩的童声传来，一个小孩躲在墙后，有些怯生生的道：“茗大哥，我是不是马上就可以见到我的父母了。”
易洱稍松了一口气，那名少年应该没有发现自己，而是在跟后面的那个小孩说话。
那个茗大哥点了点头，“老师已经找到他们的魂魄，但鬼魂只有在天黑之时才能显形，你先等等，可以想想到时候见到他们时要说些什么。”
得等到晚上啊，易洱有点小期待，夜间影子多，他的活动范围大大增加，相当于哪都可以是他的床，打完架他便可以就地躺尸。
易洱回过神来时，庭章已经被白发少年领了进去。他没有多耽搁，而是顺着影子跟了过去。
庙中空屋倒是很多，但下午的活动时间所有孩子都在这一间最大屋子中，方便清理人数。
庭章正在和其他的小孩认识打招呼了。虽然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面对别人的问候只会稍微点点头算是表示，没人跟他说话时他也不开口，就静静的待在一旁，像个雕像一般的看着其他孩童。
但偶尔，庭章也会微微露出不易让人察觉的笑，凶狠的眼里竟显出几分温柔，而后便转瞬即逝，再也看不出半点。
易洱看不太出那笑容是否发自真心，但他可以断定那不是嘲笑。
易洱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庙内的装饰很简朴，但并没有积落的灰尘，屋内的摆放都很整洁，应该是每日都有人打扫。
这些孤儿或无父无母，亦或被其抛弃，只能留在这建于坟岗旁的庙里。他们穿的衣服几乎已经洗的褪了色，上面的补丁密密麻麻。而他们能吃的饭菜也仅是包子馒头之类的，肉桌上倒是有，不会大部分都被他们的老师吃了，因为大部分都是腐肉。至于新鲜的肉，一个月能见到一次便已经很好了。
这里的孩子活的很辛苦。
易洱这样觉得，他不禁想起了以前的自己：衣衫褴褛，食不果腹，没有亲族相伴，独自活在世间。但他没有在这些孩子脸上看见仇恨，悲伤等情绪，也不像镇子上的人，早已麻木。
窗外的景色并不怎么好，因盘曲缠绕的古树枝丫投下的阴影，这里的氛围甚至能称得上阴森诡异。
但这些孩子们的脸上常挂着笑，如同黯淡阴影里出现的一抹光亮，易洱看着这些稚嫩的笑容，黑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
庭章之前坐在一旁，现在人已不知去了哪里。几个孩子觉着他应该是去其他的地方随处晃荡了，也没去管。
是时候完成阁主所说的任务了。
无人在意的屋内角落，阴影几度变换，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黑色的小狗摇着尾巴晃了出来。
“那是什么？”有小孩注意到易洱，兴奋的跑了过去，看清后朝其他的孩子们招呼道：“快看，是只小狗！”
其他孩子听后好奇的凑了上来，围成了一团，那小黑狗倒也不怕生，小孩想摸他就给人摸。于是几个孩子一边撸狗一边聊起了天。
“好可爱啊，毛绒绒的。”
“看体型还只是只幼犬呢？也是被抛弃的孤儿吗，连形都没化出来呢。”
“看样子不是啊，皮毛油亮乌黑，应该被养的很好吧。”
“误闯进来的？是不是走丢了，要不告诉老师，让老师帮忙找找这小狗的家人。”
小黑狗听后抖了抖毛，绕着几个小孩蹭了一圈，看着像是很不想离开的样子。
易洱正忙着将阁主给的东西散到每个孩子身上，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完成阁主给的任务，此时带着点怨念和醋味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易洱一跳。
他这才想起是阁主给的用来联络的小玩意。声音从他的脑海里传来，只有易洱一只狗能听见这略微有点幽怨的声音。
“你居然还会撒娇？我记得刚刚遇见你的时候你一口咬在了我的手臂上呢？”
怎么还记着啊？
易洱心里小声吐槽，但还是轻声对阁主回应道：“阁主要是想，我也可以给阁主摸的。”
“而且你居然还可以变得这么小吗？”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道：“那你记得保持现在这样给我摸摸。”
“您对我本来的样子有什么意见吗？”虽然可以随意变换自己的形态，但易洱还是很喜欢自己黑色巨犬那种令人闻风丧胆的形象，多酷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易洱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一声轻轻的憋笑。过了一会儿，熙景才道：“没有意见，只是没见过你这样，感觉手感应该会很不错，而且……”
说到一半熙景便不说了，弄的易洱一头雾水。
“而且什么？”
“没什么？”熙景在另一边不禁捂住了嘴，他居然会觉得这小黑狗的样子有点可爱。
他摇了摇头，明明之前还是只见人就吼，再走近点就咬的野犬，怎么当上自己的影卫后警惕性就低成这样了？
熙景觉得自己应该反思自己的培养方案，但又发现自己莫名生出了一点小骄傲。
他还是把这只小狗养的挺好的嘛。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老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