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陌生人给的糖是要救世的》仰山辞

7、刀柄上的刻字

　　当无数个与人类似的身影面对着你的时候，你会产生怎么样的感觉？

　　方灼觉得这题他很有回答权。

　　被无数个不存在五官的黑影“看”着时，你首先注意到的是它们那些与人类相似却又不同的身体。

　　在黑色的环境下，它们会看起来很像一个人的背影。哪怕再靠近些，这个黑色的背影依旧没有变化。

　　它依旧是漆黑的。

　　灯光落在黑影上，像是被吞没了，你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轮廓，仿佛在你面前的就是一片剪影，等到你走到它的面前与它们相对，你能终于确定，它们没有眼，也没有嘴巴，黑色的脸上平坦一片，可你却能在它们的“脸”上看到笑意。

　　其实方灼不止一次产生过莫名其妙的感觉，他总是会觉得：那张张雾蒙蒙的脸上那些黑雾不只单纯是雾气，而是由无数个比沙子还小细密的黑色虫子。

　　他，则是站在数以千万计，甚至以亿计数的黑色虫子面前，与它们相对。

　　只是这样的脑洞实在是太过恶心，以至于方灼在刚产生错觉的那一刹那就被他自己否决。

　　比起虫子，他更能接受“影子”这个说法。

　　开门的那一瞬间，熟悉的恐惧和痛苦的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站在门口的方灼兜了个透彻，负面的情绪炸弹炸弹他瞬间泪流满面。

　　好在有了第一次猝不及防中招的经验，方灼这次有了心理准备，除了掉了两滴泪以外，他哭的勉强没有那么难看。

　　真是的，这一辈子的眼泪估计就都用在了今天。

　　方灼胡乱的抹了把脸，感受着指尖沾染的泪水冰凉的触感，抽搐着嘴角想道。

　　也许是他手中那把一只手掌长的小刀天生的克制这些黑色的怪影，几乎是在方灼踏入走廊的第一秒，那些黑影就犹如冷水下到了热油锅一样，接连的“沸腾”起来，为首的黑影瞬间从头到尾开始融化，眨眼的功夫就融化了大半张脸。

　　眼看着收割经验值的机会就要从手中溜走，方灼哪里还坐的住？

　　“给它们解脱。”

　　脑海中的声音轰然的在脑海里炸响，打响了单方面屠戮的序幕，几乎是话语落下的当刻，一道冷芒凭空亮起。

　　森冷的刀锋出鞘，方灼弓着脊背后脚轻点地面借力往黑影海中一扎，灵活的侧身穿梭在影子与影子那狭小窒塞的缝隙里，衣袂翻飞间手腕翻转轻易的就能割下一大片薄如蝉翼的黑影。

　　他的招式并不花哨，一收一合间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感，如同一只穿梭于野外机敏强大的猎豹，弯腰穿梭在一片黑色的影子海中，招招致命，动作快的几乎让人目不暇接。

　　不消片刻，黑色的影子海中就被他清理出了一片可观的空地。

　　心脏咚咚咚的跳动着，震的耳膜都要因此而破裂，方灼扶着墙轻轻喘息，细密的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自脸侧被他用手抹去，看着面前剩下一小片挤在角落的黑色影子，方灼终于将刀插回了刀鞘里。

　　一天的运动量达标了。

　　剩下的不足为惧。

　　方灼摸了摸手里的刀，下意识环顾四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明明没有用水果刀战斗的经验，可方灼刚刚肃清怪物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的熟练无比，好像练习过无数遍，他甚至不用过多的思考，就知道该怎么用最轻松的动作发挥出手中刀的最大威力。

　　无论是挑，或者是砍，都流畅的赏心悦目像是一场足以搬上大屏幕的“表演”。

　　可他的动作又并非是那些常见的挑砍动作，而是招招都带着致人死地的狠厉，方灼用他并不算精通的生物学比对了一下人和怪物的结构，发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若是放在人的身上，那每一招都能轻而易举带走一条性命。

　　可是，他一个生在平凡世界的人（也许），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身手？

　　这又是一个谜团。

　　方灼越来越对自己所谓的“过去”产生好奇，看着现在自己细腻的不见一点茧子的手，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和过去自己完全不同的割裂感。像是透过过去自己留下的零碎记忆和线索，拼凑成属于另外一个“方灼”的故事。

　　这样解谜类的探索令方灼的兴致空前的高涨，连带着手臂因为挥动了无数次产生的酸胀都缓解了不少。

　　他变得有些亢奋和蠢蠢欲动，一颗心在胸腔里乱跳，大脑里叫嚣着继续，直到肃清面前所有见到的不符合“人类”认知的所有东西。

　　不行，不可以。

　　理智摇摇欲坠，和不听命令的身体相违背，两相拉扯迫使方灼下意识的往前迈近一步，等他再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废墟里。

　　刺痛感从手心传来，血腥味蔓延自鼻腔，方灼低着头，入眼是一片的血红。

　　？

　　他有些呆愣的举起手，看着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虚握着的手滑落，掉在地面摔出了一片殷红的血花，四下张望，原本拥挤的走廊已是一片空荡荡，而他的脚下是碎了一地黑色的残影。

　　手中的水果刀……现在应该被称为“匕首”更加合适。

　　方灼手中的匕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副廉价粗糙的手感了，现在的匕首沉甸甸的，光是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到可观的份量，白色的塑料刀身蜕变成了冷银色由未知材料打造的刀面，平滑整洁的都能直接倒影出人脸。

　　方灼还注意到靠近手柄的下方镌刻着一行被划去的未知小字。

　　他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光照来的地方眯了眯眼，都快看瞎了，也才只能堪堪看清末尾的一句话。

　　“我们将铭记黎明。”

　　……

　　明明他只是走神了几秒。

　　方灼抿着唇从随身背包里掏出一卷绷带将自己被划破的掌心包裹简单的做了一下处理，一时间竟显得有些茫然。

　　明明他只是走神了几秒，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刀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那些黑影又是什么时候全都不见了的？

　　方灼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印象，记忆凭空出现了断层，就好像在他走神的几秒，有一个人代替了他，替他清剿了周遭所有的怪物。

　　……或许还有闲的往他的匕首上刻字。

　　他拍拍脸，正打算重新上路。刚迈出去一步就觉汗毛直立。

　　危险的雷达直跳，方灼几乎是瞬间从原地灵巧的蹦起跳向一边，堪堪擦过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巨大的肉粉色圆球。

　　那些长长的触须几乎是擦着方灼的脸过去的，气流刮的方灼的脸生疼，掀起的石劈里啪啦的砸在墙面，硬生生的将原本完好的墙面砸出一小个凹陷来。

　　随着扬起的灰尘渐渐散去，方灼看清楚了不速之客的真面目，一如黑影的记忆中看到的那样巨大，长的奇怪又恶心。

　　他看着那巨大的肉瘤堵塞了整个一楼的门口，肉泥被挤压填满了每一个缝隙，由一变多不停的增殖膨胀。

　　过于膨胀的身躯在方灼看来更像是由无数具被抽出骨头的尸体揉碎了捏在一起拼凑出的“怪物”，未清理的肠液，溢出的油脂混在一起散发出诡异的气味，它们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并有向他继续蔓延去的趋势。

　　方灼当场洁癖发作被恶心的向后连连倒退，喉头翻涌，但因为最开始吐过一次，方灼有些吐不出来。

　　“咕噜……？”

　　也许是这边人类的存在感太强，方灼眼中，那恶心的不得了的肉瘤扭过了身体，用着所谓的“脸”面对着方灼。

　　像是发现了难得一见的美食。

　　肉瘤没有眼睛，方灼却感觉到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将他从头到尾看了个遍，从“头”到“尾”，挑剔的挑选着自己身上最嫩的部位，考虑从哪下手才能不损坏食物的口感，吃到原汁原味的美味。

　　似乎摸到了怪物想法的方灼沉默。

　　他看着面前至少有三倍自己大小的怪物，在内心的天人交战之后，怜惜的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匕首。

　　对不起，今天不能给你加餐了，这玩意看起来好恶心，而且我想你应该也不需要。

　　内心给自己做了建设，方灼深吸一口气，然后，趁着肉瘤还未反应过来，拔腿就冲，眨眼间就拉开了自己与肉瘤的距离。

　　可肉瘤似乎也反应过来到嘴的食物要飞了，连忙挥舞着它肉丝一样密密麻麻的触手，滚动着紧随其上。

　　一阵风似的身影急匆匆的从廊道上掠过，身后跟着的是滚动的巨大肉球，方灼头也不回的拼命向前跑去，拿出了高中体育考试一千米的冲劲，一个劲的倒腾着两条大长腿绕过拦路的垃圾，继续自己的逃亡。

　　然后方灼边逃边悲催的发现，自己今天好像不是在跑步就是在跑步的路上。

　　绕开前面挡路的拖把，方灼看着面前一阶阶向下的台阶，一鼓作气一手撑着扶手，手臂发力推着自己呲溜一声滑下。

　　“砰——！”

　　巨大的爆炸声忽然从远处的教学楼传来，大地都在震颤，可这个爆炸的时间太过微妙，不偏不倚，恰恰好卡在在方灼落地的瞬间。于是方灼免不了被晃的一个没站稳，下意识的扶住扶手停下了脚步。

　　“……”

　　只是这一瞬间的失误就引发了难以言喻的后果，皮球落地一样清脆的砰砰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肉球滚动声靠近，方灼终于忍不住扭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肉球带着几个分裂出来皮球大小，还在回弹的几个小球向他逼近。

　　“？！”

　　方灼瞳孔猛然一缩，看着肉球上粘稠的液体被摔的到处都是，洁癖发作，终于有些崩溃的看着马上就要往自己身上砸的肉球，也顾不得嫌弃它身上的粘液了，举着手中的匕首挥刀将它砍成了两瓣。

　　有点不想要这刀了。

　　连连砍掉了几个扑向自己的肉球，方灼感受着自己满手黏腻的触感，心如死灰。

　　可远处的震动依旧在继续。

　　终于重新拉开距离的方灼一边继续逃亡，一边屏息凝神的分辨着震感传来的地方，想起因为这场震动差点让自己丧命，他就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发誓！！一定要抓住这个差点害自己没命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