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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小世子被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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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清河巷狭长的巷道走出来,能看到一条沿街的小河。河上一座简朴的石拱桥连接着对面的碧云街,碧云街在京城十分复杂,这条街上既有从外地来的商贩旅人,又有清河巷这种地方的穷苦人家,可谓是鱼龙混杂。
孟晚歌一直紧紧护着自己的帷帽,出了清河巷便想着赶紧回去找秋月。只是没等她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敢拦我,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把钱给我们,什么都好说。”
孟晚歌回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角落里,身穿锦衣华服的况野被几个男人围在一起。那几个男人凶神恶煞,身上的衣服不算破旧却没规矩穿好,吊儿郎当,看着就不是好人。
在碧云街这个地方,偷抢是再正常不过。今日孟晚歌出门时还专程换的这条不太张扬的裙子,就是怕经过碧云街被人盯上。再看那边的况野,身上穿的,腰间挂的,让人一眼便能瞧出是好东西,况野长得细皮嫩肉连个随从也没带,不抢他去抢谁。
孟晚歌不想多管闲事,她拢了拢帷帽的帘子,抬脚继续往前走。
“我可是国公府的世子,你们要是敢过来,我要你们好看!”
“世子?哈哈哈!我还天皇老子呢!”
“就是!能来这碧云街的,能是什么大官,弟兄们上!”
他们几个本就是亡命之徒,也不是京城人士,抢了况野身上的钱财跑出京城,管他什么国公府还是侯爵府,想抓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街上行人纷纷,并不是只有孟晚歌注意到了这里,但这样的事他们见得太多了,除了抱紧自己身上的东西匆匆离开,也做不了什么。孟晚歌抿了抿唇,低头叹了口气。
按照况野这个脾气,肯定得挨一顿毒打,还没等国公府的人找来,他就被打个半死了。
“等一下。”少女的声音如檐角银铃,清凌凌地响起。
几人一齐转过身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浅黄色月华裙的少女,头上一顶白纱帷帽,少女转身时白纱被风扬起一角,隐约能见那张清丽脱俗的小脸。许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几人一时竟看得呆住了。
孟晚歌微微歪头,笑盈盈地看向同样呆住的况野:“小世子,国公爷到处找您呢,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时几人才回过神来,听到孟晚歌的话面面相觑。
孟晚歌闲庭信步走过去,微风轻晃她的白纱,几人不知为何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直直看着她站到况野身前,她突然撩起白纱朝后面的几人看了一眼,眉宇间带着几分灵动。
见几人都愣在原地,她拉起况野的手臂柔声道:“近日城门戒严,国公爷忙得没空管你,今日发现您不在府上已经派人来找您了,您快跟我回去。”
这话自然是编来给后面几人听的,说完她就拉着况野往前走。
走了一段距离后,况野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眼让身后几人反应过来,骂了几声拔腿追来。
“跑啊!”
孟晚歌头皮发麻,轻喝一声拽着况野就跑。
况野被拉着往前跑,耳边风声和小贩叫卖声模糊,他只盯着前面的少女。少女浅黄色的裙摆散在空中,好似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白纱晃荡隐约露出她朱色的唇角……
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仙子。
路人只见两队人马在并不开阔的碧云街上狂奔,前面一男一女年岁看着都不大,女子帷帽遮面看不清样貌,男子模样英俊倒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再看后面那几个横眉立目的男人,大抵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孟晚歌跑了一会实在跑不动了,忍不住停下来大口喘息。身后的人依旧穷追不舍,况野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一横,轻声对她道:“温五小姐,对不住了。”
方才他还天不怕地不怕,眼下却想着不能拖累孟晚歌。说完他拉住孟晚歌的手腕,正要弯身抄起她的膝盖时,手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墨蓝色的长袍衣角纷飞,腰间一块小青玉牌微微晃动,盯着况野的手紧蹙双眉。
正是裴寂。
“少傅……”况野只感觉自己拉着孟晚歌的手像是被火烧过一般,连忙放开。
“又来个不怕死的。”身后几人立马围了上来。
裴寂凝眉不语,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令人好似置身千年冰窟之中,围上来的几人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闻风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跑了过来,看见裴寂这个样子也连忙垂下头。
“把这些人拖回都察院。”他一声令下。
闻风拱手领命:“是。”
只怕这几人没什么好下场了。
半晌,裴寂才收敛了情绪看向孟晚歌,她一张小脸藏在轻柔的白纱下,只听到她略有些恭维的声音:“裴大人当真是英明神武,为国为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其实并不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要好听,只是被她说出来,便能让裴寂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
他轻压嘴角,领着她往前走。孟晚歌不知道他此刻的心绪,只觉得自己欠他颇多,还是还不完了,倒不如厚着脸皮说点好听的话罢了。
身后几人还没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京城人人畏惧的阎王,刚要嚣张追上去便被闻风拦下。孟晚歌只听几声惨叫,再回头几人已经被闻风绑上往另一个方向拖走了。
况野摇头“啧啧”两声,也赶紧跟上孟晚歌二人,他走在孟晚歌身边,一双耳朵不知道何时红得仿若能滴出血来。
“温五小姐,方才谢谢你。”
“谢裴大人才是,若不是裴大人赶来,我怕是要没好下场了。”
况野双手摇在胸前,急急道:“不会的,就算他们把我打死,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
孟晚歌停下来,见他这样又是一笑。明明罩着帷帽,却好似叫人能想到她笑起来是何等绝色,裴寂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泛白,只听少女笑吟吟道:“那更应该谢谢裴大人了。”
况野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才又对着裴寂道:“多谢少傅。”
裴寂斜睨他一眼。
“不必,今日逃课,罚抄《礼记》十遍,明日上课给我看。”
方才还生机勃勃的况野一听,立即焉下来。他想如以往那般嬉皮笑脸求裴寂减一减,还没开口便听裴寂道:“多说一句,多抄一遍。”
孟晚歌见状笑了起来。
“小世子今日怎么会在这里呢?”她开口缓解气氛。
况野一说到这个便又生动起来,一双俊眉竖起,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还不是崔关月那个臭丫头!跟我打赌,非要我来这个碧云街买个什么狗都嫌的短刀。”
孟晚歌又想起上元佳节那日他们二人在登月台上斗嘴的场景,不禁莞尔。
他怀里明明有把短刀,方才宁愿被打也没拿出来,想来是不想脏了崔关月的刀,果真是个心思纯良的好少年。
三人说说笑笑竟已经走到朱雀街上,而找到手绢也买好糕点的秋月正站在她们分别的糖水铺子前四处张望。孟晚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一时心虚下意识往裴寂身后躲了躲,可她动作太慢还是被秋月发现了。
秋月气呼呼地拎着糕点走过来,先是朝裴寂和况野简单行了个礼,才扯着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小姐,您去哪儿了?”
“我随处看了看,遇到了小世子和裴大人。”孟晚歌只好笑呵呵地站到前面,连忙换个话头,“手绢找到了吗?”
秋月从怀里拿出刚刚在店里找到的手绢,心里的担忧还没散去,忍不住道:“小姐日后再乱跑,奴婢便要去报官了。”
“知道了知道了。”孟晚歌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说着又看向裴寂和况野,行了礼告退。
见秋月还是不高兴,孟晚歌又和她说笑了几句,等她终于笑出来这事才算完。在她们身后的况野和裴寂依旧站在原地,看着主仆二人走远的身影,眼底神色不明。
“温五小姐看着文弱……”况野喃喃出声,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身旁投来的冷冷目光。
他一侧头就看到裴寂抬脚离开,让他一时分不清方才是不是错觉。
这边孟晚歌主仆二人回到温宅已是酉时,金灿灿的余晖落了满院子,孟晚歌一进屋便取下头上的帷帽。她心里还在想着碧珠的事,不知道下次又要用什么理由去见她,又该怎么去套她的话,也不知道她到底知道多少。
她想得出神,秋月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
“小姐。”秋月又唤了一声,见她回过神来才将手中的桂花酥放在桌上,问道,“您想什么呢?”
孟晚歌看向桌上的桂花糕,才想起来说好要给温玉君送去。
“没事,等用过晚饭,我们再去给小玉君送吧。”
这几日府中又重新调配过一番,顾华章在温泽的要求下,对二姨娘的秋实院又拨了几个下人和一批名贵补品。顾华章倒是没说什么,一脸和气说着温玉君合该多补补,而三姨娘那边颇有怨言。
她有怨言也不奇怪,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有限额的。秋实院以往便是最多,她多了其他院子就要少,顾华章母家是扬州首富自然没什么影响,可三姨娘母家只是个穷书生,不仅不能依靠还要找她拿钱,如今秋实院还要多分,三姨娘自然愤愤不平。
最能共情她的就是秋月。
“小姐您还心疼少爷呢,也没见谁心疼心疼您。”秋月瞥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气道,“月银本就少得可怜,如今一来,小姐日后过得更要清苦了。”
孟晚歌也看向那桂花糕,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让秋月知道她将攒了几个月的碎银子都给了碧珠,定是又要气得跺脚。
“秋月,我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