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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彩燕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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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天灯是自古以来人们最喜欢在元宵做的事,他们将自己的心愿写到天灯上,希望天灯飞上月宫,天上的神仙看到后便可以帮他们实现愿望。
此时京城最高的登月楼天台之上缓缓升起十盏天灯,像是奔月而去的十颗星辰。
“快看!”崔关月扶在栏杆上,指着下面惊呼。
引得孟晚歌一行人也走过去,只见底下冉冉升起千万盏天灯。晚风送来,那些写满了心愿的天灯在空中晃了晃,亮彻长空,宛如一条连接人间与天宫的璀璨星河。孟晚歌也被这番美景惊得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时,一盏小天灯慢悠悠地飞到了她身旁,她下意识要去碰,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把。
只见那个歪歪扭扭写着“我要长高”的小天灯晃了晃,便飞远了。
“小心烛火烫手。”身后的裴寂轻声提醒她。
她回头对他笑了笑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面具,又开口道:“多谢裴大人。”
“温五小姐,你写的什么愿望?”崔关月凑过来,一副与她很熟的模样勾住她的胳膊。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况野坐回位置上,也从矮几上摸了颗花生扔进自己嘴里。
崔关月听他这么说,放开孟晚歌的手就折身回去与他理论:“写都写出来了,还不让说,谁规定的?”
况野是从不让着她的,见她要理论便又站起来,见到二人又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孟晚歌好笑地看了裴寂一眼,见裴寂并不打算干预才出声道:“崔小姐写的什么愿望?”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绵,令粗惯了的崔关月立马顺了毛。
崔关月似乎一直在等着有人问她,听到孟晚歌问了后,脸上先是露出自豪骄傲,最后慢慢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也不算是愿望,我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崔关月日后要上战场,成为顶天立地的女将军。”
孟晚歌抬眸凝望她,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眸亮亮的,好似比那天边的天灯都要夺目,眉宇间皆是掩不住的英飒,大红衣袍一角扬在空中。孟晚歌一时愣在原地,她从未见过这般的女子,这般让她惊艳的女子。
“女将军?”况野带着戏谑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朝哪有女子行军的先例?那不是男人婆吗?”
崔关月忍无可忍,抄起几上的碟子便扔了过去,二人很快还是扭打在了一起。孟晚歌依旧站在栏杆边上,裴寂上前一步站在她的身旁,她身后的发带在风中飞舞片刻后又与他的衣袍贴在一起,只是这一次谁也没有在意。
“温五小姐的愿望呢?”裴寂的声音很轻,像是小心翼翼的窥探。
孟晚歌叹了口气,转身趴在栏杆上,看着楼下依旧灯火阑珊的街幽幽道:“不过是些寻常的愿望。”
“希望爱我的,我爱的,都可以快乐安康,长命百岁。”
虽然这世上可能没什么爱她的人了,可她还有爱的人。
她希望秦婉君可以长命百岁,也希望秋月可以岁岁无忧。前一个虽然现在不爱她,曾经却是爱过她的;后一个虽然爱的不是她,却也是实打实对她好。
对比裴寂和崔关月的愿望,俗气了一些,却都是她的真心。
裴寂侧头看她,只见她面具之下的一双眼睛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在漫天的天灯下如同水洗过的琉璃珠,鬓边的碎发扬在空中,总让他有一种她即将要碎掉的错觉。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伸出手去,风中她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间,清晰的触感令他指尖一颤。
这时孟晚歌回过头来,看到裴寂的手愣了一下,随即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取下来放在他的手上。
“今日谢过裴大人。”
“我的丫鬟还在下面等我,我便先走了。”她细声柔语,朝裴寂福身后又看向依旧在打闹的二人,“元宵喜乐,祝三位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崔关月抽出空来对她点点头:“你走吧,我今天非要收拾这小子不可,改天我去找你玩啊。”
她又扬起唇角,点了点头便抬脚往那间送她上来的小室走去。木门合上的时候,她透过缝隙看到了依旧站在远处的裴寂,他一手挂着佛珠,一手拿着她刚取下来的面具,垂眸好似在与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对视,过往的风带起他的衣袍。
和漫天灯火融为一体,像是一副精妙绝伦的画。
总觉得,她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他。
小室很快触底开门,一旁的秋月见到是她,一脸高兴地迎来上:“小姐,奴婢方才去放了天灯,希望小姐可以岁岁无忧。”
孟晚歌会心一笑:“巧了,我也放了天灯,希望秋月可以岁岁无忧。”
二人说笑着便走出了登月楼,之前聚在外面的人早散了。孟晚歌想着时辰也不早了,刚想往回走便看到不远处迎面而来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灰色粗布长褙,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经历过风霜的脸上几乎看不太出年轻时候的模样。可孟晚歌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婢女彩燕。算起来她如今不过二十八岁,眼下这模样却实在看不出她的年岁。
“小姐?”秋月见孟晚歌停下脚步半晌没有动作,侧头问道,“怎么了?”
孟晚歌回过神来,目光依旧盯着快要走到她身前来的彩燕,摇了摇头道:“我想起来他们说清月坊的桂花酥最好吃,你去替我买一点吧,我有些乏了,在这儿等你回来。”
秋月对她的话并不起疑,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
这时彩燕与她们擦身而过,孟晚歌下意识转身跟了上去。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跟上去能做什么,如今她这副模样也没办法去问彩燕那些关于公主府的事情,可她总觉得想要调查当年的事情,彩燕就是那个突破口。
街上行人如织,孟晚歌从一个小摊上买了个平平无奇的面具套到自己的脸上,一路跟着彩燕拐了几条街来到了清河巷的一个破旧小宅。
这里与热闹的朱雀街大相径庭,没有精美的花灯,也没有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只能听到风打在窗户门板上发出的“吱呀”声。
“就带了这点东西,你也好意思回来?”一个男人粗狂暴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后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孟晚歌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彩燕哭道:“今日东家太忙了,店里的饭菜都不够卖的。”
“不够卖,你就去卖啊!”
男人的话音刚落,彩燕便被人推搡出来摔到地上,孟晚歌没来得及躲起来,和二人撞了个正着。彩燕没想到这院子里会有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你是谁?”
孟晚歌看向她的额头,方才还好好的,眼下已有个血口子,眼下一沉。
当年她去找皇帝要一座公主府时,皇帝以逾制为由驳回。于是她不是今日跟嫔妃吵架,就是明日跟其他公主打架,皇帝不胜其扰终于用自己的私产为她拨了座公主府,还给从宫里拨了一众奴仆。按理来说,她死后公主府会被收回去,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奴仆也应该回宫去才对。
不知为何这个彩燕不仅不在宫里,还落魄成这样。
“小娘子。”衣衫不整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将挡在身前的彩燕一把扯开,“我说你个贱娘们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原来是给我带好东西回来了。”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黝黑,一脸□□的模样令人作呕,一步一步走向孟晚歌时还会发出恶心的声音。
孟晚歌将手伸进袖子里,那里藏了一把小剪刀。这是她重生以来就随身携带的东西,或许是对那根要了她命的白绫有了阴影,虽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用,却觉得带着便能安心。她咬着唇一步一步往后退,心想着只要这个男人敢扑过来她便一剪刀了结了他。
“别怕,我一定好好疼你。”没退几步,男人果然扑了过来。
只是没等孟晚歌拿出剪刀,男人在空中便被人一脚踢开。她看到男人飞摔到院角砸到墙上,又顺着墙滑下来,而她身后的人将一串佛珠放到她手上后,如疾风一般从身旁掠过,停在男人前身。那人墨青色的衣袍扬在空中,笼罩在周身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他微微弯身,目色阴沉,狞笑道:“找死。”
有什么东西被划破了。
男人不敢置信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声也发不出来,彩燕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血流如注,痛苦瞪大眼睛的模样,吓得她惊叫一声昏过去。
孟晚歌站在原地,什么也看不见。
“裴大人?”她轻唤了一声。
裴寂不答,只能看到他似乎在轻颤的肩头。孟晚歌担心他是不是也受了伤,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你受伤了吗?”
“别过来。”裴寂轻喝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后又十分懊恼,声音软下来,又低又哑道,“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孟晚歌听话地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彩燕,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
这个院子很偏僻,外面只能借着不远处那条街的灯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孟晚歌安安静静地等在巷子里,一个少年从街头跑了过来。那是之前裴寂身旁的随从,孟晚歌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见他停在自己身前朝她拱手行礼:“温五小姐。”
她点了点头,正要说裴寂在里面,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主子。”闻风连忙垂下脑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裴寂满身的戾气在走到孟晚歌身边时已散了大半,孟晚歌侧头看到他手中拿着一块墨蓝色手巾细细擦拭了每一处指骨后,扔给了闻风:“处理了。”
闻风立马应是,抬脚走进院子里。
只见院中躺了一个妇人,而院脚处的男人半坐在血泊中,仿若生前受了极大的痛苦一张脸都扭曲看不见原样。尽管知道裴寂的手段,闻风还是不由哆嗦了一下,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刚刚裴寂晚来一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没人比他更知道,裴寂发起疯来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