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二十四卷》鱼师

41、丹青点笔意·朱雀【上】

　　丹青点笔意·朱雀

　　【第二十一篇】

　　他以为定能够护她一生不受颠沛流离。
　　可世间哪有这么多全事。
　　手执一场梦以酒为殇，愿长醉不复苏醒。
　　念一人观轮回，梦里浮生虚无徒劳。
　　大概每个人都有不得不销毁的过去。
　　都有不得不服从的命运吧。
　　她一直都明白，这是她人生里很大的幸运。
　　此次一别，是不是就是永远？
　　身影距她不过十步，挺拔孤傲。
　　她却觉得那是千年万世的遥远。
　　任她拼尽全力，亦无法靠近。
　　光阴韶华深深意，忘川何以见倾心。
　　难断的情锁，谁为谁失魂落魄。

　　【一】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经历了一场毁灭的浩劫。以混沌为首的上古四大恶兽打败了以麒麟为首的上古四大神兽，并且取而代之镇守封印，顺势放出许多恶灵。至此，混沌和麒麟不知所踪。

　　四大神兽身负重伤，逃亡人间。他们知道命不久矣后，找到了一个汇有天地灵气的凡人，欧阳画师。

　　四大神兽将事情原由一一相告，并委托欧阳画师一定要找到重生法门，并且要逐个唤醒他们，他们才会重生。

　　欧阳画师得到四大神兽之力，得以永生后，四大神兽消散与人间。

　　“接下来的路就拜托欧阳画师了，此路定将凶险万分，困难重重，还望画师不负众望。”

　　欧阳画师立刻前往人间，寻找重生法门，用丹青作画，画出人间至情。

　　欧阳画师走访人间，穿梭时光，一路上困难重重，过关斩将，终究寻得二十幅画卷，找到重生的法门。

　　欧阳画师画出“臣妾只在乎君王说的一生一世有多长？”『卷一妖情』，获得牺牲法门。

　　由于朱雀贵为南方之神，又有浴火重生之说，欧阳画师穿梭时光，画出“用独白的方式落在这个故事的结尾。”『卷二重逢』，获得放手法门。

　　作为四方星宿之一的朱雀又有七星宿坐镇，所以，欧阳画师画出“听不真切，此刻你因谁而歌”『卷三花心』，获得舍弃法门。

　　欧阳画师最重要的一道法门是回到星宿之处寻找，画出“碧落黄泉，我总要陪着你的。”『卷四星宿』，获得羁绊法门。

　　然而，最后一道缠绕法门欧阳画师苦苦寻了良久，才终画下“因为喜欢所以甘愿，有多么可怜。”『卷五双重』。
　　五幅丹青画卷，紧密相连。

　　“莫说诺语真，丹心似海深”

　　朱雀重生法门被开启，获得新生。

　　欧阳画师未曾怠慢前往人间，希望尽快唤醒朱雀，重新坐镇封印，恢复神兽之位。

　　【二】

　　轻欢出生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火球袭击了整个村子，把村子烧成一片火海，一道极光冲进火海，随后只听见天空中传来婴儿不断的哭啼声，渐渐远去。

　　转眼之间已过去十五年之久，山田之间绿水缠绕，一个妙龄女孩追着蝴蝶奔跑。

　　“轻欢！”

　　女孩停下来，小眼珠左右转动，吐着舌头回头，撒娇的说道，“师父……”

　　轻欢的师父，夜子陵。轻欢关于师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顶多也就知道他是一个得道成仙的真人罢了，轻欢问过，夜子陵也只是轻轻摸着轻欢的头，宠溺着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轻欢习武的时候总是偷懒，就像这样，一次一次被夜子陵撞见，夜子陵也不怪她，只是宠溺的任由她撒娇，一次一次的偷懒。确切的来说，夜子陵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他的眼里有一个世界那么灰暗，好像藏了很多故事有很多秘密。

　　轻欢问过夜子陵自己的生身父母，夜子陵没有隐瞒，一一相告。轻欢睁着大眼睛，没有问村子的事没有问父母的事，她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师父，你不怕吗？”

　　“师父要是怕当初就不抱你回来了。”

　　也许夜子陵觉得轻欢失去太多了，才会格外对她好，也许这一切都是出于私心。
　　这十五年来的相伴，师徒两人一直守着这浴火池。才会让这千千万万年的夜子陵不那么孤单。那是一个巨大的火池，每年都会有成群飞过来的浴火火鸟，她们身材短小，却精明的很。等到池里的火焰最旺的时候，她们就集体跳入池里。轻欢不明白，夜子陵解释道，“这是她们的宿命，注定要跌入这烈焰里，如果意志力坚强，方可重生，转生为凤凰。”

　　“如果没有重生的会怎么样？”

　　“会死。”

　　从那以后，在池火最旺的时候，轻欢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祈祷。“希望她们都能重生，一切如愿。”

　　夜子陵就静静的站在轻欢的身后，无声的陪着她。成群的沐火鸟跌入池火里，最后重生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不是那些意志不坚强，而这是定数。池火只能成就几个的转生。浴火鸟的命运从出生那天就被注定，谁会成为凤凰，谁会结束一生，其实早就被安排。就连沐火鸟自己都知道，她们还是愿意跌入火里，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哪怕还是一死起码自己来过。

　　这个秘密，夜子陵没有告诉轻欢。当轻欢亲眼看到从池火里飞出来不过三两只凤凰的时候，问夜子陵其她的呢？

　　夜子陵说，凤凰的转生路口有很多，可能去别的地方了。轻欢半信半疑的点头，最后还是相信了。会在别的地方重生，她们变身成了凤凰。

　　“轻欢，我们回去吧。”

　　“好。”

　　夜子陵在轻欢转身的时候看到了她身上的火焰，小火苗一点一点在燃烧。

　　“轻欢，永远不要轻言别离，你欠我的一生一世，还尚未还清。”

　　【三】

　　轻欢躺在床上，静静聆听窗外屋檐化冻的声音，是啊，春天来了。轻欢翻了翻身，眼前一亮，坐起来穿好衣裳。

　　夜子陵端着热粥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师父？”

　　看轻欢的打扮，夜子陵眉头一紧。“怎么，要出去？”

　　“化冻了，这样的水最为甘甜，我想收集一些回来，酿制师父爱喝的杏花酒。去年收集好的杏花还在。”

　　夜子陵顿了一下，把身子挤进去。“先把粥喝了，看似化冻实则还是冷的要命。吃好后，师父陪你一起去。”

　　等到晌午的时候化冻变得厉害起来。轻欢个子矮，够不到很高的地方，唯有高处寒冰最为干净。
　　轻欢踮着脚，吃力的很。忽然觉得腰间一紧，身旁的风景快速下降。

　　轻欢被夜子陵抱了起来，回头冲夜子陵温暖一笑。

　　满满一壶的冰水，惹得轻欢活蹦乱跳。

　　夜子陵的嘴角微微地弯起，然而微笑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幸福还是落寞的，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了。就这样呼啦啦，与他擦肩而过的还有倒映在深深浅浅沟壑里的时光。

　　回去后的轻欢，就马不停蹄的忙活起来。这门手艺是夜子陵教会轻欢的。七八岁的时候，轻欢就吵着要学，说长大后一定要酿这世上最好喝的酒，送给师父。的确，轻欢很有天赋，一说就通，不仅如此，酿出来的酒，比夜子陵好的多。

　　数月之后，夜子陵终于喝上轻欢的杏花酒。杏花不可泡制时间过长，不然就会吞噬了杏花的香气。那个时候已经是夏天了。

　　烈日悬挂正中央，轻欢笨拙的拿着鱼叉在河里扎鱼。两个时辰将要过去，还是一条鱼都没有抓到。夜子陵眯着眼睛靠在石头上喝着酒宠溺的看着轻欢。忽然放下酒壶，站起身来，卷起袖子。

　　“轻欢，让师父开吧。”

　　轻欢满头大汗的把鱼叉递给夜子陵。

　　“师父这河里的鱼实在太难抓了，它们很活跃。”

　　“嗯，我知道了。”

　　轻欢向夜子陵吐了吐舌头，转身走回到岸上，她实在太累了，太阳暖洋洋的，眼睛缓缓闭上，陷入一片黑暗。

　　轻欢看到了火，一片一片的火光，红彤彤的，轻欢看不到自己的脚看不到手，只有火。她害怕很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轻欢忽然闻到了一股香气，很香。轻欢动了动，睁开眼睛。原来刚刚那是梦，可是感觉怎么那么真实？

　　“你醒了？”夜子陵坐在火堆旁，手里转动着木棍。轻欢坐起来，才发现盖在身上的衣服，是夜子陵的。转头看向夜子陵手中的火棍。是烤鱼！

　　“师父，好了吗？可以吃了吗？”
　　轻欢睁着大眼睛。

　　那一夜的轻欢吃了很多很多烤鱼，吃饱了，躺在草丛上，看着漫天的星星。夜子陵坐在树上，喝着酒。

　　“师父，我会老去有一天会死掉，那个时候你要怎么办呢？”轻欢似乎在喃喃自语，又似乎在询问夜子陵。

　　还没等夜子陵回答，轻欢却追着萤火虫跑远了。

　　夜子陵才从树上跳下来，看着那个小小的黑影。

　　“你已经离开我一次了，我不怕再等你轮回，只怕你不再轮回。”

　　【四】

　　浴火池旁到了秋天就会长出来很多奇怪的树，它们是五彩的树叶，树枝上带着火苗。

　　夜子陵说，这种树只会长在这里，别处没有。轻欢取下一只树枝，种在住处的院子外，夜子陵笑她，真傻。没有火池，这树是无法存活的。轻欢却很认真的再说，“只要有心，我想它一定会长出来的。师父，我只是个人，不能和你永生，等我寿命用尽那天，希望陪伴你的还有这棵树。我没有别的东西能留下来，只想到了这个。”

　　夜子陵忍住了想要拥抱她的冲动，摸了摸轻欢的头。

　　“好，有了这棵树师父就不会孤单了。”

　　轻欢笑着奋力点头。夜子陵忽然看到了轻欢身后的翅膀，光芒虽然微弱，但是总能看的到的。

　　朱雀的法门已经被开启了，夜子陵早就知道，朱雀重生必然还是要回去的，只是该怎么放手？用什么样的方式，送走轻欢？

　　“师父，你怎么了？”轻欢拉着夜子陵的手，好奇的盯着他看。

　　“轻欢，师父教你法术吧。”

　　“法术？可是……师父不是说不希望轻欢学习法术吗？”

　　“轻欢，你要好好学习法术，总有一天你会需要的。”

　　轻欢，你曾为了这天下牺牲了一件珍贵的东西，你说，有了大家才会有小家。我想，守护你要守护的东西，你才会开心吧。夜子陵原还悲恸的心中，竟涌出了一丝柔和的暖。

　　两个人的身影重重叠叠的在雪中，轻欢很认真，学的也很快。大雪纷飞，轻欢和夜子陵在雪中，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师父，过几日就是花灯节了，我们一起去山下看看吧。”

　　“冬天的浴火池需要好好保护，师父不能走。”

　　“好吧。”轻欢眼里有一丝丝失望然后挤出一个微笑。“师父，那花灯节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守着这浴火池。”

　　夜子陵摸摸轻欢的头，“师父不能走，你可以下山去看看，你马上就十六岁了，出去看看吧，趁着这次花灯节。”

　　“那师父呢？”轻欢满眼担心……

　　“师父等你回来。”

　　轻欢高兴的抱住夜子陵。“等我带好吃的回来给师父。”

　　“好。”

　　夜子陵回应轻欢的拥抱，暗自想道。“我只是怕你没有机会去人间看看了。”
　　轻欢走的时候是夜子陵亲自送下山的，看着轻欢的背影，夜子陵竟然落了一滴泪。

　　这好像是许多年许多年前发生过的场景。

　　是夜子陵亲自送轻欢送浴火山的，同样看着轻欢的背影一点一点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