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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郭芙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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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这日岛上众人聚在一起,等候着过儿的芙儿妹妹出生,郭靖在产房外焦急地奔来走去,片刻也安定不下来,杨过也跟着他走来走去,一张小脸肃着,小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保佑芙儿妹妹顺利出生,什么母女平安……”瞧着比郭靖还紧张。
总算黄蓉年轻力壮,身体康健,等了半个时辰,一声高昂的啼哭响起,不多时穆念慈抱了孩子出来,郭靖看了一眼连忙奔进产房瞧蓉儿去,杨过拉着母亲袖子,垫起小脚努力向她怀里望去,一看之下大失所望,脱口而出:“妈妈,怎的妹妹如此丑。”刚出生的孩子全身通红,脸上也是皱皱巴巴,自然不好看,杨过望着襁褓中的小娃娃,怎么也想象不出她能长成娇俏的芙妹。
穆念慈瞪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不可瞎说,芙儿长得同你师父、师娘一般无二,哪里丑了!”说着抱孩子给黄药师、柯镇恶瞧去,黄药师仔细端详了几眼,“倒是同蓉儿刚出生时一模一样。”说着伸手抱了过去,他自来情感淡漠,但民间均说隔代亲,此时便在他这里应验了,抱着孩子越瞧越喜欢,越发觉得小女娃不愧是桃花岛人,长相、身骨哪里都是他黄家人,没沾到半点那个憨人的样子。
杨过得了妈妈呵斥也不恼,吐吐舌头又跑到黄药师身边细细看了半晌,怎么也没从这丑娃娃脸上瞧出半点郭伯母的样子,要不是妈妈亲自从屋里抱了出来,他绝不相信这是芙妹,但丑就丑罢,不管芙妹什么样子,都是他未来的妻子。杨过跑到旁边水池洗了洗手,又拿了热毛巾捂热乎,迈着小短腿跑回来,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碰了下小娃娃的脸,热乎乎、暖烘烘的,鼻尖一酸,是活的、有体温的芙妹啊。
小娃儿还未睁眼,被杨过一碰缩了下头,小嘴一动哭声震天,吓了杨过一跳,双眸中的眼泪也吓了回去,伸着手不知所措地瞧着黄药师,黄药师抱着婴儿晃了晃,怕他小娃娃再哭,连声安慰他,“想是饿了,不妨事,不妨事,待会吃了就好。”
穆念慈在里间帮忙,听得声音跑出来抱了孩子进去喂奶,杨过左右望望,见没人瞧自己,捂着眼睛咧着嘴无声笑起来,芙妹终于回来了,他的鲜活的芙妹,这一世他一定不再惹她生气,一定好生陪着她,她去哪里他便去哪里,她说往东自己绝不往西,他会……他会好好陪着她的,叫她一生平安喜乐,长命到百岁,让她一世无忧,笑颜永不消,一行行眼泪顺着胖乎乎的手臂落下,浸湿了脚下尘土。
这一刻,杨过终于从前世那遥远的梦境醒来,迈进了今生这方世界,远处海浪奔腾,飞鸟展翅,山中绿荫飒飒,百花吐艳,天地云消雾散,金光铺下,照得这方天地也温暖、明亮起来,似在为这小小的身影欢呼着,雀跃着。
黄药师见眼前小儿人果又哭了,头疼的直皱眉,他从前也见过杨康,同穆念慈也相识数载,瞧着两人也不是什么多愁伤感的人,怎么生个娃娃,三天两头便要哭一场,哭的岛上一众人半点法子也无,他祖父杨铁心也还算得个磊磊汉子,难道这性子是随了那金国王妃!哼,如此做派,成何大事?
“过儿,进来瞧瞧妹妹。”郭靖陪着黄蓉说了几句话,知她辛苦不敢多言,叫她安心入睡,转眼没见杨过,抬头又见小儿人立在门外哭,虽不知又如何了,但怕他哭坏了身子,当即叫了人进来。杨过放下手臂,欢悦地奔进产房,芙妹,杨哥哥来了,杨哥哥来陪你了。
过了两日,小婴儿的脸色逐渐正常,变得白嫩如玉,犹如奶油般甜蜜蜜、奶香香,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左瞧瞧,右转转,看什么都好奇。杨过每日里武功也不练了,学也不上了,饭也不吃了,只一心守着芙妹,一刻也不叫她离开自己。
黄蓉很是喜欢,她刚生完孩子那股子喜悦已经退去,每日里喂奶喂的心烦,兼之小婴儿又喜哭闹,不得几夜已经身心俱疲。杨过这个小人儿一来,她省去许多事,每日喂好把孩子给他,他便抱着玩,哄着睡,比孩子她爹还上心。
郭靖也想抱娇娇女儿,毕竟第一次为人父,他心中的激动之情不亚于黄蓉,但他一个大人,总不好同过儿这个小辈抢人。何况这小人儿自得了妹妹,夜里哭得次数少了,眉宇间也舒朗了许多。再则他瞧着过儿对芙儿的言行,似乎甚是喜欢自家女儿,想着郭杨两家的情谊,恨不得立时把两个小人儿的婚事定下来,但现下岳父在岛上,郭大侠实不敢放肆。
杨过每日里抱着芙妹,心里自是满足不已,他重来一世盼的便是同亲人相守,与芙妹携手,如今妈妈心结已解,身体康健;芙妹也终于出生,往后的日子,他只需在岛上安心陪着她们便好,至于旁的,他管不了也不想再管。
待黄蓉出了月子,穆念慈终于狠心将儿子拎了出来训斥:“这月余你去了几日学堂,缺了多少课业?”杨过低头听着妈妈训话,他这月余每日跟在芙儿妹妹身边,哪里去过学堂,要不是黄爷爷新得了孙女,心里喜悦,只怕早来寻他麻烦。此时见妈妈满脸怒气,当下不敢惹她生气,诺诺答下,自去找黄药师补回落下的课业。
上一世杨过幼时随妈妈认得几个字,后便只在桃花岛上过半年学,学得了些君子之言,为人之道,后来在全真教也好、古墓也好,再未拿过半本典籍,如今想来幸而当年师娘教了他些道理,不然只怕便要成了白目大侠,徒然叫人笑话。今生从来一世,他自会说话便跟着妈妈、师父、师娘通读了些《三字经》《百家姓》《神童诗》等蒙书识字。到了两岁启蒙完,穆念慈替他求了黄药师教导他,他从此日复一日的泡在学堂里,早间上课,学些历史典故、启蒙诗文、简易术数,午间学字写字,一日安排的满满当当,虽辛苦些,但却甘之如饴。黄药师喜他聪慧,教的也上心,只短短两年多,他之学识远甚前世,便是同十来岁的私塾童生相比,也不遑多让。
黄药师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一不精。养得一个女儿也是诗词歌赋、奇门术数、五行八卦、星相药理、排兵布阵样样皆通,此外能歌善舞,水性甚精,厨艺天下无双,故而世上人便也看不上几个,对待身边人也要求甚高,教养了杨过几年,虽不想把他培养成什么学士状元,但想自己桃花岛一脉人丁单薄,虽诗文古籍堆成山却后继无人,不若便宜了杨过这小儿,日后好歹也算桃花岛一脉。
黄药师对杨过,要比郭靖看的深些,此时便是抱着授徒想法来成事,不管日后蓉儿生儿生女,杨过好了自然能多多帮扶些,女婿那样的纯厚性子,蓉儿又是万事从婿的脾性,日后少不得吃下许多苦头,他二人自己已无从管起,但孙辈自己总能尽些事,不叫小儿一人漂泊江湖。说来也好笑,他一生独来独往,但到了小辈身上,不知是相处惯了,还是真的老了,总不愿他们同自己一般孤寂,事事想在女儿前头,却是天下父母心,从来便一样。
杨过落下了诸多课业,每日里便需更下功夫,幸而他还小,内里又是个大人芯子,多些也无妨,晚间用了饭总能寻到时间同芙儿玩耍。
小娃娃自睁眼瞧见的便是这位小哥哥,小□□日同她欢笑嬉闹,每日里见了他也欢喜得很,小手小脚挥舞的厉害,时常咯咯大笑。岛上诸人每每瞧着这样的场景便喜逗弄杨过,问他愿不愿意芙儿做他的童养媳,杨过每一次都红着脸不发一语,好玩的如郭靖这样的人也时常以此戏他。
杨过心里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但他现下必然不能应下,其一芙妹还小,她的心思他猜不到;其二则是长辈们不过是哄着他玩笑罢了。便是如此,听得长辈们玩笑时,他心里的欢喜却一点不少,只恨不能立时应下,叫芙妹同自己早日结下婚约,可惜上辈子他与芙妹之间从未有过一日一时的安宁,若今生自己在她还不知事时应下这婚事,来日芙妹大些懂了事,只怕再不会理他,他同芙妹之间,总是他多思多想些。
白日里上完课,杨过又跑去瞧小娃娃,正巧穆念慈也在,抱了孩子同黄蓉聊着闺房话,见小人儿一头汗跑进来,当下呵斥起来:“做什么这么急急慌慌的,大冷天跑这一身汗,小心带了寒气给芙儿。”把孩子抱还给黄蓉,起身走到儿子身旁,“今日课业完成了?”
杨过得了妈妈训斥,立在门口处噘嘴撒娇,“妈妈,我想瞧瞧妹妹。”穆念慈拉住他,拿了干净帕子帮他擦拭清爽,又捂热乎了手,“去吧,小心些,别摔着。”
黄蓉同她怀里的小婴儿瞧着母子两的动作,“穆姊姊,过儿做事小心,哪里会摔着芙儿。芙儿,瞧瞧是谁来了?”小婴儿一双眼睛也盯着杨过,小手挥舞的更厉害了。
杨过小心接过小婴儿抱在怀里,“师娘,芙儿妹妹今日睡的可好?”小婴儿小手一伸,给了他一拳,砸的杨过眼前一黑,他定定神右手包住她的小手玩弄着,小手柔嫩细腻,叫他闹了一天的脑仁舒适了许多,“芙儿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他一个人上学堂实在孤寂得很。
黄蓉听了这话好笑起来,“过儿想要妹妹同你一起读书?”她是知道杨过这些日子为了弥补前月的惫懒,加了许多课业,瞧着小小一张皱成包子馅,想来课业多的他吃不消了,只是授课的是自己的爹爹,她也不好插手。
“过儿想同妹妹一起上学,师娘,妹妹满一岁了也去学堂罢。”杨过瞧着怀里的小娃娃,等她入学堂时,自己只怕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确乎能够当她的授课师父了,到时候自己是做严师好呢,还是做一位慈师好呢?想着想着忽然见小婴儿小嘴微瘪,小手使劲,早有经验的他脸一红立即把孩子递给黄蓉,自觉跑了出去。穆念慈瞧着自家儿子的窘迫样,笑得弯了腰,“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学来这些多事。”
黄蓉接了孩子,麻利地给女儿换尿片,“过儿也四岁多了,穆姊姊你总把他当小娃娃呢。”换完尿片将杨过唤了进来,把孩子递给他,“你师父怕是回来了,他多日不见芙儿,只怕想得很了,你抱了妹妹去找他罢。”穆念慈帮着他裹好孩子再次叮嘱道:“小心些,别吹了风,这时节天气冷,容易伤寒。”说完拍了拍儿子后背,“去吧,我同你师娘说些体己话。”
杨过连连点头,抱了妹妹出去,到门口又拿了薄纱把孩子盖好,想着师父回来,现下必是在厅堂同两位公公谈话,当即抱着她往厅堂去,小婴儿在他怀里也不哭不闹,葡萄般的眼睛随着身侧的景色左转转、右瞧瞧,好不得趣,杨过知她喜欢瞧外面的景色,抱着她缓缓而行,叫她能好好瞧个够。到得厅堂,果然黄药师、柯镇恶都在,他一一行礼问好:“黄爷爷、大公公、师父。”
郭靖刚从外面回来,桌上堆满了各式吃食,一大半是黄蓉的零嘴,还有小半是杨过的小食,此时正同两位长辈讲述临安一行的事情,见杨过抱了女儿进来,思念之情剧增,赶紧伸手来接,黄药师见了这一幕眉头一皱呵斥道:“住手,刚从外头回来,一身寒气,芙儿哪里经得住你抱。”
郭靖被岳父撅了回来也不恼,哈哈一笑,内力转了一圈,烘暖了衣裳再伸手去抱,杨过乖巧地将娃娃递给师父,瞧了眼护犊子的柯镇恶,连忙道:“师父,临安府一切安好?”原来这一次是丐帮传了消息来给黄蓉,言说丐帮弟子无辜遇害,黄蓉刚出月子不便出海,嘱咐了郭靖去查看,一去七八日,昨日半夜方把事情了结,今日一大早便立即赶回岛上。
“好、好,过儿越来越知事了。”杨过当下点头又去瞧那桌上的吃食,“师父,那是吃的么?”郭靖抱着乖乖女儿点头,“是。”杨过小跑上前,拿起各式吃食瞧了又瞧,咧嘴一笑,“师父,都是师娘爱吃的啊。”黄药师瞧着他师徒两的做派,冷哼一声,“总算做了点事。”说着又点了杨过,“晚膳后把明日的课业看了。”
“是。”杨过放下桌上的零嘴,低声应下。黄药师背着手出了厅堂。柯镇恶耳听的黄药师离开方才呵斥郭靖,“唯唯诺诺,成何大事!你七位师傅的面子都叫你丢尽了。”说着也拿了拐杖起身离开。
郭靖得了大师傅训斥只抱着女儿憨厚一笑,反倒是杨过小儿人瞧着师父一时被两位公公呵斥,心下不免有些嘘嘘,前世的郭伯伯在他心里一直是为国为民的大侠,一声号令,多少英雄好汉莫敢不从,今世来了这桃花岛,才知师父也不是人人敬佩,在这小岛上,不是被师娘嫌弃,就是被岳父训斥,时不时还要被师父教训,一位当世大侠竟被训得如孙子般,啧,若他日后同芙儿成了亲,不知师父会不会也同黄爷爷这般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过他比师父总还要好些,毕竟师父和岳父是一人,训斥也只得一份。他却忘了前世郭靖待他,比之郭芙也不遑多让,哪里会训斥他,此一番不过是胡思罢了。
“过儿,这些日子岛上安好?”郭靖哄着女儿得了几个笑脸,心下大喜,又心系起岛上诸人。“师父,岛上一切安好,只师娘每日里早晚要问几回你几日回来,今日得了雕儿来信,脸上笑意都多了几分,只现下正同妈妈闲话,不然早来寻你啦。”杨过将桌上吃食随意拆了一包,见是五彩荔枝干,拿了一枚颜色鲜艳些得荔枝干送到郭芙眼前,小婴儿盯着瞧了会,挥舞着小手来夺。
郭靖不妨被徒弟取笑了一番,但他素来心大也不计较,“你师娘自来爱玩,此次因着身子不适错失了出岛乐子,日后该当补上才是。”杨过从来便知师父爱护师娘之心,刻下听了这话心里难免又想到自己身上,前世他明明心悦芙妹,为什么不能学着郭伯伯的性子多宠宠她,为什么要时时同她吵呢,为什么总叫她生气,为什么总往坏处想她……他明明知道她的性子,他大她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让让她……想着想着思绪翻腾,脸上一时红一时青。
逗弄着女儿的郭靖没见杨过回话,抬头一瞧唬了一跳,左掌抵在杨过背心为他运气,杨过得了师父相助,体内气息渐稳,思绪清明起来,知道自己又差点陷入迷障,又叫师父费心了,低头不敢言语。
郭靖知道他这是心病犯了,怕说的多了吓到孩子,只能宽心安慰着,“过儿,你心思细腻,凡事总爱多思多想,只你年纪小,如此对身子总归不好,此次出门前我同一灯大师求了一卷经书,待经书送来,你心绪不宁时可诵读一番。”这些年郭靖为着这个徒弟,想了不知道多少法子,如他这样的人也不时陷入迷思,前几年听了些胡言胡语,巴巴寻了一个在各处佛堂前供奉了几十年的金项圈,拿回来叫杨过日日戴着,岛上众人拿这事取笑了他好一阵,杨过却珍而重之的戴着,一戴数年,从未取下。
杨过瞧着师父怀里的小婴儿调皮一笑,“叫师父为过儿操心,是过儿的不是,过儿在此谢过师父啦。”说着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心里却想自己的心结哪里是几本经书能解的,但师父一片好心他万不可辜负,待那经书到了,自己必得每日诵读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