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今是而昨非》一叶小白茶

13、宿醉

　　夜已深，温酒的屋内却透着一片昏黄的灯光，茶几上摆着一壶半空的清酒和几只玲珑剔透的小杯子。时候太晚，她将青露先打发去休息。温酒倚在榻上，脸颊微微染上一层薄红，手中执着一杯尚未喝尽的酒，目光有些飘忽。夜风轻拂过庭院，带来一丝凉意，吹乱了她耳边的碎发。风中，庭院里的花树轻轻摇曳，似在回应她未曾说出口的那份心绪。她的目光中逐渐多了一丝深远的迷离。
　　那个女子的身影，谢祈安的名字，以及她心中那难以名状的情绪，交织成了一片模糊的网，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沉重。
　　“每个人都是局中人，却未必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她低声自语，脸颊泛红，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神情比平日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慵懒，指尖轻轻转着酒杯，似乎在回味，却又仿佛有些出神。窗外风过竹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一层朦胧的光晕笼罩。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房门被推开的轻响。温酒缓缓抬眼，酒意未退的眸子中泛着一层水光，看清来人时，她神情微微一滞。
　　谢祈安负手而入，一身玄色长袍，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与烛光交织的光影中。他的眉眼依旧带着那抹懒散的不羁，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眼神中却藏着一丝深意。
　　谢祈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淡淡的调侃，“夫人这是独自饮酒，还是等我？”
　　温酒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懒懒地笑了一下：“侯爷大概也不在意我是不是等你吧。”
　　她的声音比平日更柔软些，语气中带着几分散漫，却又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谢祈安挑眉，走到她面前，随手拉过一只椅子坐下，姿态闲适却不失优雅。他伸手拿起酒壶，晃了晃，声音里透着几分戏谑：“这酒可不浅，你就不怕醉了？”
　　温酒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意微微加深：“醉又如何？醉了也比清醒着好。”
　　她的话让谢祈安眉梢微挑，似乎对她的这番态度颇为意外。他将酒壶放下，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夫人倒是看得开。就不怕酒后吐真言？”
　　温酒轻笑了一声，眼神半醉半醒，举起酒杯晃了晃，似挑衅般地看向他：“既如此，侯爷可要陪我一杯？看看我醉后会说出什么。”
　　谢祈安低低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深意。他忽然站起身，走到温酒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低哑而玩味：“夫人想让我试试，那我倒要问一句，夫人敢不敢陪到底？”
　　温酒被他的气势逼得一怔，但很快稳住神色，抬头直视他：“侯爷若有胆量，我自然奉陪。”
　　谢祈安看着她那带着几分倔强的模样，笑意越发深邃。他伸手轻轻捏起她的一缕发丝，低声说道：“夫人可要想清楚，若是输了，可不是喝酒那么简单的后果。”
　　温酒的呼吸微微一滞，面上却丝毫不显慌乱，唇角微勾：“侯爷既如此自信，那便试试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层难以捉摸的暧昧气息。谢祈安盯着她的神情，目光深沉，嘴角的笑意却不减。他看着她举杯欲饮的动作，忽然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的动作止住。
　　“夫人，这一杯还是留着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
　　温酒微微一愣，目光与他交汇，见他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冷意，似乎在警告她不要过界。她轻轻一笑，缓缓放下酒杯，声音中多了一分戏谑：“侯爷莫不是怕了。”
　　谢祈安没接她的话，反而低头看着她的手腕，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皮肤，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我是怕，夫人醉后后悔。”
　　温酒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怔，心中微微起了波澜，却不愿露出分毫，淡笑着反问：“侯爷倒是替我想得周到，不知是在为我着想，还是在提防我？”
　　谢祈安松开她的手，身子微微后仰，倚在椅背上，目光深邃：“夫人醉了，不必太较真。”
　　两人对视片刻，温酒垂下眼帘，嘴角依旧带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谢祈安目光深深地扫过她微红的面庞，站起身，语气轻缓却透着一丝意味深长：“天色晚了，夫人还是早点歇着。醉酒伤身，别让自己太难受。”
　　他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一室微凉的夜风透过窗棂拂过。
　　温酒仍然倚在榻上，手中的酒杯轻轻转动，微红的脸颊因他刚才的一番话多了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温酒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指尖轻轻碰触酒杯，唇角的笑意越发深邃。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片刻后，她起身走到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温酒静静地看着窗外庭院中摇曳的花影，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沿，心中却止不住回想刚才的对话。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靠近时那若有若无的压迫感，都像是投下一张无形的网，让她的思绪被牢牢缠住。
　　谢祈安离开后，并未回到自己的房中，而是径直走向书房，房内的烛火被重新点燃，他坐在案几前，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今日回来时，萧尘同他汇报了些许温酒的一举一动，甚至她琢磨过的话。
　　他目光微挑，又想起她今晚醉酒的样子，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她今晚醉得可不够彻底。
　　这一夜，温酒与谢祈安，各自在静夜中沉思，烛火长明，各怀心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屋内，温酒缓缓醒来，只觉得头脑发涨，太阳穴一阵胀痛。昨夜的酒意早已散去，但残余的后劲却让她有些无力。青露早已在一旁候着，见她起身，忙上前递上一盏温水。
　　“夫人，您昨夜喝得有些多，这会儿可是头疼得厉害？”青露小心翼翼地问。
　　温酒揉了揉额头，勉强喝下几口水，声音有些哑：“无碍，只是后劲有点大。”
　　用过早膳后，她稍作收拾，便走出内院散步，试图让凉爽的晨风缓解些许不适。然而，当她转入前院时，目光落在庭院中那抹熟悉的身影上时，步伐顿了顿。
　　谢祈安一袭玄衣，懒散地倚在廊柱上，手中握着一只黑釉瓷杯盏，似是在饮茶。他的神情如昨夜一般从容，眉目间带着惯有的笑意，仿佛整个世界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温酒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上前，微微敛眉，语气中透着几分冷静：“侯爷，我想跟你谈谈聘礼的事情。”
　　谢祈安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随即唇角微扬，语气慵懒中透着一丝戏谑：“看来昨夜的酒劲散干净了啊，早晨一见面夫人就要谈聘礼。”
　　温酒皱眉，忍着头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侯爷，这聘礼中的黑釉瓷，我已经收回了。但……少了一个。”
　　谢祈安挑眉，眼中的兴味更浓，放下茶杯，目光中透着一丝玩味：“少了一个？那可真是稀奇。”
　　温酒略显尴尬，却还是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少了一个黑釉瓷我可以用银两抵扣，还请侯爷将我的腰包还给我。”
　　谢祈安闻言，低笑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揶揄。他缓缓站直身子，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夫人还是未把我的话听进去。聘礼乃是我谢家的诚意，怎能用来做买卖。”
　　温酒皱眉，语气中多了一丝恳切：“侯爷，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妥，但事情已经做了。那些黑釉瓷我尽力收回了，只缺一个。侯爷何必揪着温酒不放。”
　　谢祈安微微俯身，目光幽深，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玩味：“聘礼是给夫人的诚意，不是让夫人拿去算计的筹码。而至于缺少的那一个黑釉瓷杯盏···”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正好用夫人的腰包替代。毕竟聘礼给了你，腰包作回礼，也算是彼此均衡。”
　　温酒闻言一怔，随即瞪大了眼睛：“侯爷，你···你这分明是强行夺取！”
　　谢祈安直起身子，双手负在身后，神情悠然而笃定：“强行夺取？夫人心中，可还有这份聘礼的分量？”
　　谢祈安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温酒气结：“你——你成婚第二日还去女儿楼，我在你心里又有什么分量。”温酒逐渐意识到这话语之间怪怪的，似有些暧昧之意，声音越来越小。
　　谢祈安听闻，先是一怔，随后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缓缓踱步靠近温酒，身形挺拔，步伐悠然，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双手依旧负在身后，眼中的玩味越发浓郁，像是猎人发现了一只意外落入网中的小兽。
　　“夫人这是在吃醋？”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尾音微微上扬，仿佛在逗弄温酒，眼中却透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温酒被他这一句话激得耳尖一热，连忙后退一步，瞪了他一眼：“谁——谁吃醋了！我不过是陈述事实罢了。”
　　谢祈安轻笑一声，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语气里藏着几分戏谑：“陈述事实？夫人，你这话可不像是随口一提，倒更像是在意得紧呢。”
　　温酒觉得脸颊越发发烫，却偏偏不肯示弱：“我确实对我的腰包在意的很呢。”
　　谢祈安抬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随即又勾起一抹浅笑：“夫人若是真不在意，又怎会提起？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呢。”
　　他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着温酒刚才越说越小的语气，眼中的戏谑几乎藏不住。
　　温酒咬牙瞪着他：“谢祈安，你别太过分！”
　　谢祈安见她这副模样，不怒反笑，缓缓俯下身子，与她的视线平齐，语气放得更加柔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轻佻：“夫人，既然如此在意，不如直接问我，昨日在女儿楼见了谁，聊了些什么，这样你心里也能踏实些，不是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挑衅。
　　温酒退无可退，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无赖又狡猾，自己竟无法招架。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咬牙冷声道：“侯爷的私事，我并无兴趣知道。”
　　谢祈安见她咬紧牙关逞强的模样，反倒笑得愈发肆意。他直起身子，再次负手而立，语气云淡风轻：“既然夫人不想问，那便作罢。只是我倒是希望，夫人能将对这腰包的执着，用在对我的在意上。那样——”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落在她脸上，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炽热，“我或许会高看你一眼。”
　　说罢，他转身便走，背影潇洒而从容，只留下一句话回荡在晨风中。身后留下温酒一个人站在原地，气得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谢祈安！”她咬着牙，低声叫出他的名字，却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愈行愈远，嘴角那抹戏谑的笑意似乎仍留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温酒的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着，脸颊因怒意染上绯红。她攥紧了帕子，恨不得立刻追上去跟他理论，可却又觉得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力气。
　　站在一旁的青露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在身前，大气不敢出。她方才全程目睹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对话，却没敢插上一句，生怕被卷入这场明显“夫人落了下风”的争执。
　　温酒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了青露一眼，发现她神色紧张，缩着脖子站在那里不敢动。她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地说道：“你家夫人被如此欺负，你不来帮帮忙。”她又叹了一口气。
　　青露猛地一抬头，脸上写满窘迫：“夫人···奴婢不敢···”
　　温酒被她的模样气得又是一阵无奈，“不敢什么？他谢祈安还能吃了你不成？”
　　青露偷偷瞥了一眼谢祈安离去的方向，低声道：“侯爷他···他确实气场有点吓人，奴婢怕说错话惹得夫人生气，又让侯爷笑话了去。”
　　温酒咬牙冷哼了一声：“他就会仗着那副嘴脸欺负人，胡搅蛮缠，厚颜无耻！”
　　青露一听，忙不迭地低下头，心里却忍不住暗暗觉得，侯爷虽然腹黑，但方才那些话语里，似乎不全是针对夫人的冷嘲热讽，反倒隐隐带着几分——暧昧？
　　她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温酒，见夫人眼中依旧燃着怒火，却没有平日里的冷然疏离，反倒显得···多了些情绪波动。
　　青露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夫人，奴婢觉得···侯爷他可能只是想逗您，并没有真的···”
　　“逗我？”温酒没等她说完便冷笑了一声，“青露，你别被他那副假笑骗了。”
　　青露被夫人凌厉的语气吓得一缩脖子，连连点头：“是是，夫人说得对，侯爷他···确实是有点过分。”
　　温酒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顿时也失了继续发火的心情，摆了摆手：“行了，不说他了。”
　　青露抿了抿嘴角，轻声道：“夫人，奴婢去给您备一杯热茶，消消气？”
　　温酒长长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去吧，顺便再拿点蜂糖蜜，答应你的。”
　　青露欣喜的应了一声，快步退下。走到廊下时，她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侯爷他虽揪着夫人不放，但奴婢怎么觉得，他倒像是在逗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