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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巨龙,少年与花 ...

  •   太阳终于彻底落下,从那片花中,不舍的奔向下一个需要它的地方。
      晚宴也终于开始。
      诗人和少年坐在一棵高树上,借着枝叶的遮掩,看着舞会的进行。
      那些贵族在舞池起舞,华美的衣物包裹躯体,贵重的宝石妆点欲望。月华从天流下,光明正大的进入了露天的舞会,沦为了裙摆衣角的追逐者。
      喷泉中央盛着一整盘的花,艳丽的,淡雅的,大朵的,一束的……
      哭泣的,光裸的。
      在众目睽睽下,在君主的凝视下,少女被慷慨地披上了一层纱。
      并被要求在那里跳舞。
      即使是夏季,夜里仍是凉的,加上时不时喷出的泉水,针扎似的,让无措的少女颤抖。
      诗人看着,少年看着,君王看着,贵族看着……勇士也看着。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诗人这么告诉少年,“他们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美色是菜品,舞会是菜盘,贵族是品尝者。
      有需要,那一定会有供应。
      少女呢?
      她是无知者,同平民,同奴隶没有区别。
      他们抬头看贵族,他们跪下吃鞭子,他们挨饿求祝福。
      他们以为是恩赐。
      少女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手持一束花,挡在了胸前,走出了喷泉,慢慢旋转,从舞会这头转到那头,像花的孩子,柔软,无害。
      君王露出了笑容,那是他的战利品,是他的附属品,是他的物件。
      那束沾着水的鲜花被少女捧向了君王,她略过了所有贵族,直直的朝向那个高位上的男人,像是只想获得他的垂怜,只想得到他的注视。
      她的嘴里含着一抹笑,她的双手捧着献给高位者的花。
      ——她的花里有玫瑰的尖刺,细短的匕首刺向了君王的心脏。
      少年瞳孔震颤,震惊于少女的勇气。
      诗人无言,不知是因为什么,半张的嘴合上,只余下呼吸。
      贵族的惊呼,骑士的呼喊被少年忽略,被他抛之于脑后。
      拱出泥土的,柔软的芽向下扎根,向上生长。
      “唉。”他听见了诗人的叹息。
      匕首刺偏了,未尽滴水的少女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君王获救了。
      少女被抓住了头发,被扯离君王,她大声笑着,完全没有那时的活泼灵动,像一个疯子一样,离得太远了,少年听不见那个女孩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她看见了不久的将来,那个君王会再次见到她的。”诗人终于又开口了,他慷慨的告诉少年女孩所说,“在地狱。”
      “那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法。”诗人说,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枝蓝色的花,眼里有不赞同,也有对女孩的赞叹,“但她确实是一个勇敢的人。”
      比他见过的大多数人都勇敢的多。
      诗人偏头,看向了少年:“你也会这样吗?”
      少年不敢回答,他心里没有答案,但又好像是有的。
      “你们没有金钱,没有武器,没有知识。”诗人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也不是“他们”,“你们掀不起什么浪潮的,就像尘埃落入海中不会有浪,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他爱着这世间的人,但也因为爱,所以足够了解他们,百年时间于人而言要很久,能够更替几代君王,够一个城市繁荣与衰败的更迭,但于一条拥有漫长寿命的巨龙来说,那并不久,但足够它更为深刻的了解人。
      巨龙眼中的人没有多大区别,光鲜亮丽,苟延残喘,都是一条值得珍惜的生命,但它同样知道,这些生命在漫长的时间里,划分了三六九等,写出了对少数人有利的所谓规则。
      他爱世人,爱世间所有,但他也知道贵族与平民、奴隶的区别,他们所拥有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他在劝说着,劝说着那位要同他一起饮酒的人,甚至不介意用事实刺痛少年。
      那是一件有太多困难的事情,荆棘地里的刺都没它那么多,那会熬干少年的,那是少年直至死亡都可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少年看着舞会的那瘫血,鲜红的,刺目的。
      它没有被处理,贵族们绕着它走,生怕裙摆被玷污,生怕鞋底沾染上。
      等到第二天的天明,它会干,然后被奴隶用水桶里的水冲洗干净,一点不留。
      “我们没有她的勇气。”连出面阻止的勇气都生不出来一点。
      “是吗?”诗人轻抚着手里的花,他的直觉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什么东西将要离开,什么东西将要涉险。
      百年了,他从前的朋友已化为一抔土,宝石与黄金他并不在乎,高崖上的花长势良好,并不需要他去担心。
      诗人转头,看向了少年,撇开了话题,讲起了别的。
      “你可能没见过,大片的黄沙,好像能把你淹没!那里只有很少很少的绿色,连带着水也是极少的。”诗人甚至举起了双手,眼睛也跟着撑大,半大的孩子般,还带着可惜,“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它是扩大了还是缩小了。”
      “是吗?像是黄金一样的颜色吗?”少年认真发问。
      “比黄金还耀眼!”
      “那沙漠里也会有花吗?”
      “以前我和朋友见过一种玫瑰,只长在沙漠的最中央,最烈的火焰也不及它半分,叫……”
      诗人的语速慢了下来,他看着一无所知的少年,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叫潘多拉的魔盒。”
      “听起来是一种很危险的花。”少年一无所知,只是接着往下问。
      是呢,一个整日需要考虑生计问题,连摘上一朵弗莱花被发现都要被罚的人,能知道什么呢?
      他只是凭着直觉,凭着诗人说话的语气去判定,那是好是坏。
      “美丽怎么会有罪过呢?”诗人摇摇头,带着少年下了树,步子轻到未曾惊扰树上沾着的露水——舞会持续的时间太久了,露水汇成圆满的一滴,贵族们才施施然的离开。
      “潘多拉的魔盒,我们叫它潘多拉也行,他生长在沙漠,那个地方很危险,一花难求。”
      “昂贵的价格,数量的限制,让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它,贩卖者为钱财,购买者为炫耀。”
      “它吸引人,也间接害了人。”
      “会有人在意吗?”少年问,他的视线从远方移回来,看向了诗人手里的花。
      “你说呢?”诗人反问回去。
      “会的吧?”会有人在意吧?他们有家人,朋友,爱他们和他们爱的人。
      “那就是会。”诗人摇摇头,他将花别在耳边,搂着少年的肩膀,“我想喝酒了,皇宫里的就肯定很好喝,走!”
      “去偷几桶!”
      “喝醉就归!”
      少年被诗人揽着,走的有些艰难。
      “为什么喝醉就归?”归往哪里?哪里可归?
      “喝醉了就不会想太多了。”诗人认真回答,但是还是有几分忽悠的感觉,“等醉了,你就知道,你要去哪里了。”
      “是吗?”少年心里想着,可是醉了的话,不就没办法思考了吗?
      少年没想明白,但人已经到了皇宫的酒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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