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的黏腻饲养法》拾阶

9、黄衣祭司

　　污水怪物身上水泡沸腾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那几乎是快凝成实物的杀意。死到临头，哈斯塔清楚的从那怪物身上感受到了滔天的恨意。

　　哈斯塔身上的寒毛迅速的炸了起来，脑子也从未有过的告诉运转起来。

　　他不是不能死，只是不能死的这么难看。
　　这怪物真的太臭了！
　　拒绝死在这种东西口下！他丑拒！

　　而且确实有反常的事情发生。薄膜怪物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发起了攻击，而眼前这只明明无比想杀了他，向前挪动的速度却异常的缓慢。

　　哈斯塔真正原因应该不是这只怪物手脚不利索导致的。

　　他看向了那个污水怪物，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在有所留意之后，之前因为过度恐惧而忽视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了那怪物眼里深藏在憎恶和恨意之下的，深深的忌惮。
　　那怪物明显不可能害怕自己，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污水怪忌惮Uranus。

　　怪物在本质上也可以归结成动物的一种，会去抢占领地，会对强者臣服。

　　如果Uranus真有其所展现的这般强大，那么……只要Uranus能表现出一些攻击性……倒也不用真的攻击上去，那个污水怪或许就有很大可能主动离开。

　　他刚想通知Uranus，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Uranus直直的扑向了他，所有的触手都缠了上来，有一条直直缠上了他的脖子，差点没把他勒死。

　　然后Uranus发出了响彻天地的哭声，哭的哈斯塔都要裂开了。细说起来，那大概是一种知道气数已尽我命休矣的萧条感。

　　也就是那一天，哈斯塔第一次发现那些怪物其实很害怕Uranus。
　　……他也发现Uranus更怕那些怪物。

　　……比他都怕的那种。

　　“臭……豆腐……“Uranus趴在哈斯塔身上，触手不停的打着哈斯塔的脸。”臭……臭……”

　　当时哈斯塔的心情无以言表，你扒着我干嘛呢Uranus！！那些怪才是你的家人我不是！人类和怪物不能一起玩耍啊！

　　但事实证明Uranus就是这个样子，它害怕各种同类，不是实力差距导致的惧怕，是那种小孩子看鬼片的感觉……嫌弃干垃圾场的怪物丑，嫌弃湿垃圾场的怪物臭。
　　比起接触怪物，哈斯塔甚至觉得它更喜欢和人类呆在一起。

　　这简直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污水怪还在缓缓的向着哈斯塔和Uranus靠近，口水流的越来越多。

　　显然Uranus完全是靠不在的，但那时哈斯塔已经没别的办法了。逃跑甚至不是他当时可选的第一项，因为他首先需要解开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触手。

　　在死亡到来之际，哈斯塔意外没有太多的悲伤。大概是因为死因过于搞笑。
　　他就是想吐槽，特别想吐槽……回顾自己人生的最后，他竟有种看着猪对手和猪队友在自己面前秀智商的错落感。

　　哈斯塔已经准备闭上眼睛等待最后。

　　他不该这么轻率的来到垃圾场。
　　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明白了为什么垃圾场是人类的禁区。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落地成盒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他下意识的扭过了头去。

　　很意外的，他看见有一个踏着软靴，带着长刀的雇佣兵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是有雇佣兵执行任务时路过了这里。

　　那雇佣兵看不见Uranus，在那人的视角里，大概就是姿态扭曲的自己和那个巨大的污水怪两相对峙，然后污水怪要把他一口吃了。

　　很遗憾现在的哈斯塔把那位雇佣兵的脸忘记了，非要回想起来，他只记得那人的眼睛像是寒潭水波。
　　大脑数据缺乏，现在的他显然无法通过如此抽象的文字描述来回想起那天他看到的究竟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他只记得那雇佣兵看见自己后愣了一下。
　　然后他就被那位善良又业务良好的雇佣兵捡尸了。
　　Uranus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跟在他们后面，老半天都没敢说一句话。

　　……再然后他和那位雇佣兵一起被困在了屋子里，他把那个雇佣兵给坑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去过垃圾场。

　　这是他和那位雇佣兵初次见面的全过程。

　　回忆结束，哈斯塔的把脸重重的埋在了手心里。

　　这都是些什么乱起八糟的回忆。

　　但在他身前的拉维德显然没办法理解他颇为复杂的内心活动，拉维德看着眼前的青年在说完话之后莫名其妙的丧了起来，青年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些旋转的低气压泡泡。

　　他只得伸出手，托起了哈斯塔的下颚。
　　哈斯塔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湛蓝色的双眼。

　　像是水波。

　　他的大脑死机了片刻，还没来得及细想，下颚处被人捏着的清晰触感已经率先传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了。

　　这动作没关系吗？怎么有点像偶像剧？
　　而且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反了？不该是他去调戏别人吗？

　　哈斯塔抬起头，就看见了拉维德审视的目光，那目光毫无杂质，甚至饱含嫌弃。

　　“你……”拉维德开口说话，通过此人表情分析大概又不是什么好话。
　　哈斯塔沉默片刻。

　　好了，他又懂了，拉维德就是这样的人，他已经习惯了。
　　气氛都是错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你说。”哈斯塔心平气和的说道。
　　“就算把刀和枪都给你，你也装不了雇佣兵。”拉维德皱了皱眉，“骨骼不够结实，肌肉也不够有力量，眼睛不够狠……你真的杀过人吗？”

　　哈斯塔深深的看了眼拉维德。
　　好孩子，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一个良民，当然是没杀过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拉维德满脸的不相信，“连……都敢招惹却没杀过人？呵。”

　　“……我真不行。”哈斯塔语气诚恳道。
　　“算了，我再想想。“拉维德说。

　　他把哈斯塔的脸抬的更高了些，反复端详了片刻，他盯着哈斯塔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说道，“稍等我一下。”

　　随后那人快步走进了枫月街800号的石门里不知去向，哈斯塔预感出拉维德大概是过去为自己买东西了，他有些累，直接坐在了路边高高的石阶上。
　　小怪物蹭了过来求抱抱。哈斯塔给小怪物哼着曲子。似乎是拉维德的出场太过吓人，现在只有他孤身一人时，小怪物才会过来找他。

　　哈斯塔等了许久才把拉维德从里面等出来。

　　那人手长腿长，直直冲着哈斯塔走来，哈斯塔抬眼看了看，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拉维德手里确实拿着什么东西，那东西离远看不知何物，只是轻轻的反着光。

　　“我想到你以什么身份执行雇佣任务了。”拉维德对他说。

　　哈斯塔还没接话，随即便觉得眼前一黑，是拉维德把什么东西扣在了他的脸上。
　　那东西冰冷又细滑，严丝合缝的和他的脸部贴合在一起，哈斯塔有些被吓到，刚要站起身来，肩膀便被拉维德按住了。

　　“别动，没系好。”

　　哈斯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个面具。
　　拉维德似乎在自己的身前蹲了下来，他的手蹭过了自己的脖颈，握住了他扎头发用的红绳子。

　　拉维德端详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手把哈斯塔用红绳子扎起的头发解开了。黑色的头发在失去绳子约束之后直直的滑了下来，落到了他的手上，一些细碎的发丝拂在了面具前。
　　他端详着面前这个坐着等他的人，黑色的半长发，白皙的脸上扣着一个半遮着脸的面具，那面具上有着诡谲的花纹，花纹是不知名材料勾勒的闪烁的线条，在阳光下似乎闪烁着金色电弧，有华贵的的细小金属被镶嵌其间。

　　那面具透着哈斯塔的眼睛。在面具的映衬下，那双宝石一般的瞳孔如若黄金般灼人。

　　拉维德就那么半蹲在石板上抬眼望着那个被自己扣上面具的人，他就那么坐在那里。琥珀色的眼睛就是镶嵌在身上的，最珍贵的宝石，纵使衣服有些陈旧，也依然挡不住那份美丽和华贵。
　　……像是古老又庄严的雕塑。

　　拉维德沉默了片刻。
　　哈斯塔一向是非常美丽的，一年前他就知道了。

　　……他一向都知道。

　　拉维德想亲亲这人的下颚。但这想法刚出现就被他狠狠的压了下去。

　　“呵，还真别说，装的像模像样的。”拉维德吹了声口哨。

　　“不是装白祭司吗？那就装到底。”拉维德说，”但之前那个面具不行，一碰就碎。我真的不知道你从哪里才能买到如此劣质的东西，也是不容易。”

　　这人说话有时候就是尖酸刻薄，哈斯塔表示他对此已经高度免疫。

　　“你身边不是有个能吸人污染的小怪物吗？不能用来战斗，用来干饭总行了吧。”拉维德说。

　　“深入垃圾场容易掉进垃圾堆里，人在垃圾里呆久了就会被垃圾污染到。而能驱散污染的白祭司数量极其稀少，通常不会跟任务团队进入垃圾场，我们可以取个巧……你继续可以做你的‘黄祭司’。”

　　“可……”哈斯塔有些慌张，他没想到自己随意开店铺用的衣服和身份竟然要以如此情景莫名奇妙的继续用下去。
　　他行吗？
　　骗人骗到垃圾场来了？

　　话还没说出口，他便感觉到拉维德用手指压住了自己微张的嘴唇，属于拉维德的声音在他耳边缠绵萦绕。
　　“没有战斗力，为了在垃圾场里生存下去，你没得选。”拉维德说。

　　“从今天起，你是之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游走在垃圾场里，能净化人的黄衣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