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来吧 ...
-
“怎么样怎么样？还有多久开始啊？”
短暂的进行了午休，甘鹜两点钟不到就拿着号码牌去操场了。其他人都得等到两点十五分的午休铃响后才能出教室。
等几人快速收拾东西赶到时，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林懋生抬手看了眼时间，回答寻滢：“还差八分钟到两点四十。”
林懋生抹掉鬓角悄然滑落的一滴汗，十月份的星城还是这么炎热，站在操场上，脚底都能感觉到蓝色塑胶跑道被久晒的高温。
看着在起跑线检录的甘鹜：一件蓝色速干衣配上他深邃的浓眉大眼，高挑的少年吸引着周围女生欣赏的目光，但他丝毫没有去在意别人放在他身上的眼神，不断活动着身体。
薄薄一层肌肉覆在身上，毫不夸张，甚至有惊鸿一瞥感觉。
蓬勃的少年气息与爆发力蕴藏、弥漫在他周身，像是艺术家眼中的完美缪斯。
向越已经在旁边操纵着无人机升空，准备拍摄，陈慈拿着他的矿泉水站在跑到边上去了，准备随时给甘鹜递水。
没有想到的是，林懋生刚刚准备拿起显示屏配合向越拍摄时，钟薇也来了。
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发丝，露出一对金色的大圆圈耳环，波西米亚风格的雪纺裙配上她有些浓艳的五官，让她在操场上像是某位学生的成熟大姐姐。
几人先是礼貌的跟钟薇打了声招呼，郎定波首先出声了，跟钟薇开玩笑道：“薇姐，今天换风格了啊？”
平时上课钟薇几乎一直是简单的体恤配裤子，或者是轻薄的职业套装，雷厉风行。今天难得见她露出学习生活之外的一面。
“对啊，还不趁着运动会穿穿裙子，打扮打扮，我都快被你们这帮学生整的不开朗了！”钟薇喝了一口手上的果茶，也玩笑似的回答。
“现在是谁在场上啊？”她从陈慈手中接过运动会的安排表。
翻了一会儿之后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笑了笑说：“甘鹜跑1000米啊？那今天学校论坛估计又有得讨论了。”
“是啊，鹜哥这颜值，放哪儿都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还有学习好的buff加成，去年他没参加运动会，好多人都还遗憾了一阵呢！”
“今晚的论坛估计得跟过年一样热闹了。”陈慈远远看着甘鹜，感叹人生的参差。
钟薇看着他这副遗憾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又翻过一页安排表，对他们说：“下午咱们班女生还有几个短跑的，你们记得要去拍啊！给人家拍好看点儿！”
陈慈拍拍胸脯给她打包票：“放心吧！”
寻滢这时走过来挽着钟薇的胳膊，指了指对面几个男生说：“他们几个啊，只能记录，不能出片，想要好看的照片他们可指望不上。”
钟薇捂着嘴笑了好一会儿，又转头非常大气的拍了两下林懋生的肩膀，笑着问他：“懋生，还过的习惯吗？觉得我们明礼的运动会怎么样？”
林懋生一直对这位年轻善良、做事效率极高的班主任心存感激，一直从开学起就没少关心过他的情况，他也回了钟薇一个微笑：“挺好的，运动会也很好玩，跟着他们几个挺有趣的。”
“大家熟悉了就会好很多。行了，不跟你们扯了，我去找你们英语老师一起逛街去。”钟薇交代了两句，就迈着难得轻快的脚步走开了。
寻滢突然用力拍了两下郎定波的胳膊，撑着一把姜黄色的太阳伞，踮着脚往前面望着说：“快快快！他们准备起跑了！”
几个人又兵荒马乱的拿起自己手中的设备，无人机稳稳停在起跑线前方。
“砰”
一声枪响，早已蓄势待发的运动员们如被绷紧的弹弓，突然泄力，齐齐向前快速冲去。
第一圈好像是比较轻松的，甘鹜这时排在第二位，脚步稳健，看起来不慌不忙。
只是脖子因为快速呼吸而暴起了青筋，太阳底下有些小麦色的皮肤上开始微微浮着一层薄汗，高挺的鼻子一马当先的感受着呼啸而过的热风。手臂带动身体发力，用力摆着的小臂肌肉线条让人忍不住去想象其中的力量。
用无人机不断寻找着各种角度，视频、照片，林懋生认真地记录着甘鹜为数不多参加的比赛，这也是林懋生第一次看见他参加比赛。
眼看第二圈就要结束了，只剩最后要冲刺的两百米。
甘鹜感受着自己充斥着些许血腥味的口腔，氧气不断被卷入身体，又被快速呼出，眼前的事物因为充血的脑袋和脚下的快速奔跑而有些恍惚。他看着前面的终点线，一鼓作气准备提速冲刺，眼睛直冲冲地往前看着，像是要将势在必得的胜利拆之入腹。
甘鹜正要甩开后面穷追猛打的男生，他往后看了一眼，想要确认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事发突然，一个矿泉水瓶突然从旁边的草坪滚进了甘鹜所在的跑道！
刚想回头继续冲刺，甘鹜下一步的脚正提起来往前迈时，就被重重的拌了一跤。
“鹜哥！”
“甘鹜！”
“我操！甘鹜！”
“天哪！”
在地上狼狈地翻滚了一圈，可只像是轻轻被拌了一下，甘鹜又立马跟个没事人一样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后面的对手紧紧咬着他们间的距离，和他仅一步之遥！
旁边林懋生和郎定波他们几个早就关掉了手中的设备，匆匆跑到离第一跑道最近的地方，着急的向他喊：“甘鹜！没事吧？！”
暴露在外的小腿在塑胶跑道上凸起的粗颗粒里翻滚了一遍，手掌也因为猛的往地上一撑而擦破了皮。
灰尘跟汗渍钻进被划开的伤口，混合着缓缓涌出的鲜血，让甘鹜原本有些模糊的思维顿时清醒了起来。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因为脚踝好像是被扭伤了。
甘鹜这时在脑子里还觉得有些好笑的想到，自己明明对生物兴趣一般，居然也在这样的一瞬间联想到了生物书上写着的：神经传导的快速性。毕竟脚踝处立马传来的阵阵刺骨的痛让他切身体会了一把。
但终点近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要跑完最后这几十米。
疼痛感将他从脑海里的自我挣扎拉回现实，朋友们在旁边着急的喊声让他有些无奈：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吧？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出其他动作，只是摆了摆手，告诉他们自己没事，前面的路他要继续跑完。
林懋生不知道为什么甘鹜能突然牵动他的思绪，在看着甘鹜摔跤时，他的心像是短暂的被针扎进去了一个小孔，泛起细细密密的痛，让他在星城十月的高温里感到有些手脚冰凉。
紧接着又看见他若无其事的撑起身体继续往前，心里的那根针又像是突然被拔出，器官里的血汩汩的流。
没有像小说里写的戏剧性的一瞬间喷发，可潺潺的血也足够折磨他了。
最后几十米，林懋生手脚不受控制的拼尽全力的一直在往终点跑着。
他在绿茵里奔向迎接甘鹜的终点，甘鹜也在蓝色的跑道里奔向迎接胜利的终点。
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冲到终点线外，焦急地看着甘鹜不断泛着急促的呼吸靠近自己。
万一甘鹜不想被自己接着怎么办？
万一甘鹜不领情怎么办？
已经站在那儿时，林懋生心中这才来得及涌起一阵懊恼。
他不过是个刚来的转学生。
可没想到，一道身影直直冲向了他。
林懋生从没在终点线后迎接过谁，他以前扮演的是在一旁默默鼓掌的观众角色，可他不自觉的就张开了双臂，像是为谁准备着这个可以落脚的干净的避风港。冲击力有些大，他右脚往后撑了一把、整个人也往后倾斜出一道弧度，才堪堪接住怀里的这个人。
“没拿到冠军，但亚军，也不错，”甘鹜开口的嗓音带点沙哑，气喘吁吁的，应该是刚刚经历完青春期变声，声音听起来还介于青涩和成熟间。林懋生正面对着甘鹜，感受着甘鹜不断起伏的胸膛，和埋在他肩膀处的头。
短暂的拥抱转瞬即逝，甘骛退开到一旁，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
“需要喝水吗？”林懋生也不太会照顾刚刚剧烈运动过后的人，试探的问了一句，看着一旁喘气的人实在不像是很好受的样子。
“不用，”甘鹜用力的吸入带着一点金桔味皂角香的空气，像是能抹去口腔和鼻腔中，因为快速呼吸而带来的的血腥味。
“那我扶着你还走两步缓缓？”
林懋生之前听体育老师说过，刚刚跑完步，不能立即停下来休息，还得慢慢走几步才能恢复过来。
甘鹜抿了抿嘴，哑声说：“好，走两步吧。”
等陈慈他们几人挤过终点线处垒起来的厚厚的人墙时，只望见前面空着的跑道上，甘鹜微微弯腰，一只手把在左边林懋生胳膊上，右脚轻轻垫着的走路，不仔细看还觉得没什么异样。
可陈慈之前脚就受过伤，还打过钉子，一眼就看出来了。两人走的不远，陈慈一会儿就赶上了他们。他跑过去问甘鹜：“你是不是脚受伤了？”
林懋生立马瞪大眼睛，抬头看向甘鹜，眼神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甘鹜这时呼吸慢慢缓过来了，没否认陈慈的话：“待会儿就好了，没事儿。”
可他没想到林懋生绕过了他，直接蹲下去看他右边的脚踝。这时他也被疼得有些走不动路了，闭了闭眼，没再作死。
“都这么严重了！”林懋生甚至都不敢去碰红肿的脚踝。
甘鹜居然顶着这么重的伤！还居然听他的意见又走完了一段路！
这得有多疼啊？林懋生问自己。
这一声不是在质问甘鹜为什么没告诉他自己的情况，而是在反省自己为什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林懋生心里本来就不好受，这时更泛起了酸酸涩涩的自责：难道别人走路一瘸一拐都看不出来吗？甘鹜被绊倒了也不知道第一时间关心，还拉着人家继续走路。
向越这时出声了：“懋生，要不你赶紧带甘鹜去医务室看看，剩下的拍摄的任务我们几个去就行。”
郎定波又接过他的话说：“我看甘鹜这会儿估计都走不了了，要不我背着甘鹜去？”
“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甘鹜被林懋生架着，悠悠的出声，好像还是安然无恙的。
林懋生也在旁边应下了，毕竟在他看来，本来甘鹜是能更早去医务室看看的，是自己的疏忽耽误了他。
愧疚感不断在心里累积，满的就要溢出来，他实在想补偿甘鹜来让自己好过点。
“行，就快来不及了，那边就要开始女生的100米跑了。懋生，你照顾好他，我们晚点来找你们。”几人迅速收拾好东西和他们俩告别，急匆匆跑道操场的另一端去了。
林懋生看着比他高半个多头的甘鹜，在心里快速估算了一下自己把甘鹜背去医务室的可能性，觉得自己体力还不错，应该可以坚持。
他松开甘鹜的一只手，又让他搭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来借力支撑，看着甘鹜最终站稳了之后，才反过头对他说：“上来吧，我背你去。”
甘鹜看着面前清瘦的男生，脸上像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们说背你还真背啊？你扶着我走过去就行了，没多大事儿。”
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林懋生这时突然强硬，听完他的话并没有走近继续扶着他走，反而在跟他隔着一臂距离的地方，面对面的微微仰头问他：“那你自己走一步试试？”
他故意的。
甘鹜暗暗咬了咬牙。
他没理林懋生，自顾自地先抬起左腿往前，稳稳着地，然后微微用胯带动右腿，让脚和地面产生了一个微弱的距离。
意料之中的，当右脚再次缓缓着地时，尽管小心无比，可如火焰灼烧般撕裂的疼痛让甘鹜身上冒起了冷汗。
林懋生本来就没想让甘鹜真的自己走，可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犟，宁愿自己受着疼也不肯放下脸面。求助难道就这么难以启齿吗？
他心中也没由来的冒上了一丝火气，还没等甘鹜站稳就直接转身把他驮在背上了。
甘鹜也估计没想到他来真的，慌乱的在他背上挣动了一会儿，沉着声吼了一句：“你这样背着我一会儿我们俩都得摔！”
林懋生两只手肘在两边各自拢着甘鹜的两条腿，看着前面去校医院的路，也同样沉不住脾气，提高了音量回答他：“你再动估计就真摔了！”
听完这话后，甘鹜果然消停了，在他背后虚虚抓着他的肩膀沉默了。
两具身体紧紧贴合着，甘鹜突然想，真的太奇怪了，这么热的天为什么林懋生身上还像是凉丝丝的？
思考的同时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刚跑完步，皮肤正在马不停蹄的散热，所以表层皮肤的温度比正常人要高的事实。
无论身量和体型甘鹜都比林懋生更甚，可远远看去，两人这样的姿势却没什么违和感：背着人的少年身板清瘦笔直，透露着和外形不符的韧劲。走路也不晃悠，牢牢地抓着背后那个身形高大的人形挂件。
甘鹜觉得四面八方投来的眼神如有实质，他实在是不知道往哪里看，只能默默把脑袋缩回来，以林懋生感觉不到的重量搁在他肩膀上，高大的身形让他在林懋生背上有些微微往前倾着。
突然，一小片疤痕出现在甘骛的眼前。
寸厘外，那个少年精致的眉眼微抬往前看着，眉骨旁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小道淡淡的肉粉色疤痕，长条形的，是已经经过时间打磨后留下的烙印。
又瞄了一眼林懋生的眼睛，眸子里恢复了和平常一样淡淡的疏离，但估计是被热的，有些红的嘴唇微微抿着，双颊也有些和他五官展现出来的锐利不同，被这夏日的烈焰蒸出一抹粉。看起来冷漠又有些可爱。甘骛心里在想。
还没等甘骛第一次近距离的震撼于眼前这位少年略带锋利的五官和被阳光临幸的棕色眼睛，就又听见他开口道。
“抓紧点，我感觉你就要掉下去了。”
“你要不还是放我自己下来走吧。”甘鹜在他背上又忍不住劝了林懋生一句，但估计也会得到一个意料之内的回答，又重新把手往上放在了林懋生肩膀正上方，紧紧抓着。
因为他现在也无暇顾及更多了，真的好疼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上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