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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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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去抽丝,席衡断断续续病了半旬。期间昏昏沉沉,神志不清。
某日,他半睡半醒间,夏文柳听见他喃喃道:“水、水。”
夏文柳收敛端肃的神态,摆手示意手下安静,侧耳细听,内间里席衡依旧在喃喃。
远道而来的手下这才发现房中有人,不禁面面相觑。
机灵的夏凌捧来一杯温水,靠近内间,准备喂给席衡。
夏文柳拦下他,接过水杯,走入内间床榻上,隔着布帘,一群夏家军和卫南军的头领在做眉眼官司,做口型——
卫南军源州驻军将领夏务皱眉:这就是郎婿?不是说能提刀杀匪么?
高州驻军将领夏继瞪大眼睛:当时看还是个好儿郎,这么女郎挑了个白面书生?
楚家二管家楚镜冷眼扫视:女郎及笄了!何须你们多管闲事。
夏凌微笑:闭嘴吧,几位。
一帘之隔,夏文柳抬高席衡上身,轻巧地两指按压双颊开启牙关,虎口卡住下颚,水杯靠在下唇,一倾斜,水流缓缓流入唇舌中。
席衡睁眼时,对上眼神平静无波的夏文柳,稍稍被呛到。
夏文柳叹气,倾身侧头,让席衡靠在自己身上,轻拍席衡背脊。
“席郎初见时还像山野人家的矫健郎君,现在看,添几分病弱的苍白竟也别有趣味。”
隔着初春的厚衣,席衡却恍然感到另一人的体温,清清嗓子,他哑声:“女郎这般调戏一个病人,可不像话。”
夏文柳见席衡恢复正常,一把将他按入锦被中,哼笑:“良人病弱,着实秀色可餐,若想我不闹你,还是先从床上下来吧。”
席衡被按住:……。你倒是松开我啊。
夏文柳轻笑微微摇头,放下挡风的布帘,转身出去继续。
一众人汇报完情况,等待夏文柳指示:“……太师想在汾河冰解冻前换将,不如顺水推舟。楚镜,减少五谷的南北运输,在京城宣传雪灾和旱灾受难现状。高州卫南军,向庆岭方向扩张,切断南北通道。
夏家军继续营造边地冲突假象,等这次换将后,武毅帝和太师会对夏家军主帅之位有所安排,你联合几位将军,列出缺少的军备和拖欠的封赏。夏凌,……”
众人点头称是,夏凌好奇:“他们真的会在春季开战吗?东国主将可是战无不胜的孟家军。”
夏文柳轻笑,手中把玩匕首:“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呢?比如换将后主将好大喜功,主动向孟家军进攻。”
众人了然,抚掌扬眉大笑起来。
席衡躺在内间尚未入睡,听着夏文柳清淡的声线,内心一阵激荡:何等意气风发的女郎,简直像是幕后赢家。只要命运不给夏文柳设立障碍,夏文柳完全可以用实力打败敌人。
女配心机深沉呢,难道不是因为敌人太过冥顽不灵,不肯乖乖受死?都怪什么五皇子、太师,让我夫人受累。
是的,虽然不敢说出来,但席衡内心已经叫上夫人了。拜过天地祖宗,两人都承认这个身份。
席衡将这个称呼在心中默念、咀嚼一番,体会出某种甜意——他可是反派女配的男人。
席衡骄傲。
外室归于寂静,夏文柳松开发带,任由头发垂散。
坐到床榻上,伸手触碰席衡的脖颈,埋在锦被之中的肌肤柔软温热,像是白脂温玉。
夏文柳享受般眯起眼睛,感受手底的血管里潺潺的血流,有力的搏动,是生命力的表现。
席衡忍不住滚动喉结,夏文柳目光转向他的眼睛:“席郎总算是大好了,可惜我一匣子的银票”
席衡意识到什么,弹坐起来:“可是当初那……”
夏文柳从一旁木柜上拿来一匣子,在他面前打开:“即使是楚家豪富,要凑满两万两黄金也并非易事。”
席衡转眼看夏文柳,一时不敢触碰匣子。
夏文柳轻笑,把匣子放在他手中:“拿着吧,我几年前找到一个金矿,这么多年产出何止这些区区两万两。”
席衡捧着匣子,看到里面写着楚家钱庄和千两黄金的二十张银票,他忍痛数出十张塞给夏文柳。
夏文柳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席衡不舍,咬着牙说:“我故乡的规矩,收入一半交给夫人。”
夏文柳盯着他,倾身靠近,玩味地重复道:“夫人。”
席衡讪笑,嘴硬:“不是吗?”
夏文柳点头,扑倒在他身上,眉开眼笑:“当然是。”
又滚了一圈,躺在他身侧,扯过锦被盖上,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转头看席衡:“你故乡真有趣,我们这边都是全交到账房入库的,你们只用交一半。”
席衡哑口无言,他爱钱如命,确实舍不得全交,转移话题:“高州一事如何?”
夏文柳纵容地顺着说:“现在外界传闻,高州将领剿匪途中,逃逸的匪徒挟持了过路的太师门生留州陈知州,高州将领拼死无法救回陈知州,两人皆殉职。”
席衡瞪大眼睛:“陈知州会出现在那里,是女郎的安排?”
夏文柳转身,伸手抱着他,还在病中的人身体暖和,慵懒地说:“席郎不叫夫人,我一时有点不习惯。”
席衡身体僵硬,女郎说话时吞吐的呼吸扑打在脖颈处裸露的肌肤,让他本来就凝固的大脑更加不灵活,这时他听到女郎暧昧的声音:“果真是年少血盛,看来那虎鞭酒是不必喝了。”
席衡屏息,向后挪,提醒道:“女郎还未说那陈知州的事。”
本来他不该主动打听女郎的事情,但现在他得找其他话题。
夏文柳笑看他一眼,水润的眸子仿佛有丝线缠绕席衡,他呼吸再次错乱。
夏文柳蛇一般灵巧转身平躺,用稍稍沙哑的嗓音娓娓向他道来。
一旬前,潜入高州将领程骏府邸的一行人找到他的私印,分别伪造了一封邀请留州陈知州来私密做客的信件,和正月剿匪的公文和安排。
前者立即送往留州,后者趁高州将领程骏和副将们寻欢作乐,几人饭饱酒醉时塞给他们,待他们翌日清醒,只会听说程骏早已带兵出发剿匪。
宿醉头脑不清醒的众人带人赶到目的地时,只会看到匪徒挟持陈知州,程骏为救人舍命的现场。
席衡疑惑:“怎么做到的?”
他想起夏文柳的易容术,脱口而出“易容!”
夏文柳见他很快便想通关键,赞赏地点头:“他们看见的只是一场戏,真的程骏和陈知州早就被杀了。”
陈知州受程骏邀请前来高州,午时路经残破的寺庙稍作歇息,侍卫起锅做饭。
只带了一个文客和侍卫的陈知州有些不安,他坐在竹编团形坐垫上和文客聊天:“莫非那程骏是想转投我师,可又为何如此着急地邀我前来。我曾听闻此人善于揽财,又暗示我事关钱途,莫非是想拉拢我……”
一旁的文客摇头:“知州何必多思,此人渴求功名、左右逢源,就是攀高枝的草包。左右不过是有求于知州,安心赴会便是。”
陈知州稍稍安心,他素来贪财,想到传闻中程骏为登基前的武毅帝揽财的数量,不由血脉偾张……若是他也能分一杯羹。
此时门外传来马蹄声,侍卫提刀走到门外,不一会马蹄声停,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某见此处有车马,想找你家主事之人借些东西。”
陈知州和文客对视一眼,皆放松下来,是路过的年轻女郎。
陈知州撇嘴,悠悠轻抚胡须,对门外扬声道:“赶走赶走。”
门外的侍卫应声,对女郎进行驱赶,不一会门外便传来女郎的声音:“郎君不借东西,也让某在此处歇歇吧,某带着祝寿的贺礼长途跋涉几个时辰了。”
时人重寿礼,常常以珍稀之物敬奉长辈,能让人长途跋涉送去的更是珍品。
突然陈知州和文客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势在必得。
两人快步出门,看到门外黑衣高挑的女郎背上绑着一个匣子,猜测是她口中的贺礼。。
文客斯文有礼地叉手道“不知小娘子想借何物,我三人携带之物不多,若是干粮,还能凑一些给你。”
侍卫见状让开,女郎走到庙门扫视室内,失落地说:“没有其他人么?”
知州走到她身边,眼盯着背囊,呵呵笑道:“相逢即有缘,不如一起进食?”
女郎侧头,桀骜不羁地朗笑道:“竟然如此有缘,不如把项上人头借我。”
语毕,从腰间抽出长刀,反身砍断知州脖颈,滚下来的头颅还维持着笑意。
不远处,侍卫和文客两人冲冠眦裂,冲向女郎,侍卫更近,几息前至身前,女郎从容应对,不一会便砍断了侍卫的双手,又用刀背将他劈晕。
女郎转头看向已经悄然爬上骏马的文客,哼笑出声,吹响口哨。
骏马闻声,不管背上扯动缰绳的惊恐男人,滴答答地跑向女郎。
清脆的马蹄响声像是击打在文客的心上,迎面而来的,是扑鼻的血腥味,和一把带血的锋利长刀。
正月的寒风不知何时停歇。
女郎放下背上的匣子,把陈知州的头颅放入其中,里面原本空无一物。
身后驱来一架普通的马车,下来两人处理现场,搬动陈知州三人的身体到一旁的马车上。
女郎把匣子放在马车上,那里还有另一个匣子,如果打开看,便能看到同样新鲜温热的程骏的头颅。
……
夏文柳说得生出几分困意,她可不是称职的说书人,说到一半便想停歇了,转头看席衡,依旧清醒,眼神晶亮,像是还在期待后续。
夏文柳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夫人要安歇了,说书就此结束。”
席衡双手向上到眼睛,缓缓放在女郎的手上,用和熙的声音乖巧地应答:“夫人,晚安。”
夏文柳挑眉,这又是故乡风俗?同样回道:“良人,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