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翼》沐子萦心

3、血撒花轿

　　第一章（下）
　　迎亲前一天晚上,我和姐姐一同睡在她的闺房--翩依阁里,这也是她在那儿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她和我讲了许多,讲到了他,姐姐告诉我在这之前她已经让他上京考取功名。谁也没有想到姐姐这么快就要离开,再也见不到他了，和那故事一样。
　　我疑惑?为什么?怎么会不能再见,姐姐没有回答我,只觉得枕巾被打湿了。
　　次日清晨,沁儿进来帮姐姐梳妆,大红头巾上绣着并蒂莲花,凤冠霞披,依旧是红的灿烂。
　　“姐姐真漂亮。”我连忙夸到,我知道结婚要说喜气话。
　　而姐姐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儿才最美。”
　　的确,现在的姐姐并不如以往漂亮,消瘦,面无血色.沁儿给姐姐上了很多的胭脂,才让她看起来像个漂亮的新娘子。
　　吉时已到,新娘子在上花轿,必先食由家慈事先准备好的汤圆，意为团团圆圆。姐姐只是匆匆食了一口，便出了闺阁。
　　蓝府嫁女儿排场自不能寒酸,前面鸣锣开道,花轿是8人抬的,后面跟着几十箱的嫁妆.姐姐在媒人,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花轿,当轿帘放下的一瞬间我泪如雨下,随手用衣袖拭着眼角的不觉落下的清泉，我知道我不可以哭,姐姐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掉眼泪呢?可是,可是想到姐姐她从此就要嫁作他人妻了,就不能和我一同住在蝶园,就不能再见她在蝶园中舞蹈,就不能……
　　新郎坐在高头大马上向来道喜的人们作揖，道喜声连连，可当我想到那日的情形时让我感到反胃。 　
　　那天，爹娘要我送他出去，走到门口我听见他叫我。
　　“小丫头，拿来，这玉佩怎么能给你。这可是赞花楼名妓玉娘给本少爷的信物，这玩意儿可价值连城，哪能给你这丫头玩，跟那两老家伙说这佩子被门口的花子抢去了。”
　　说罢，他便带着随从一道走了。我哭着跑回去和爹娘诉苦，可他们都不信我说的，说人家冯公子有财有势，怎么会稀罕那小玩意呢，怕是你自己弄丢了吧，还赖人家。
　　霎时间，我觉的那原本灿烂的红显得那么血腥扎眼，让我恶心。这并未表现在脸上，作为娘家小妹我得把姐姐护送到冯府，看他们拜堂，洞房……
　　可我在那儿一刻也呆不住，我和姐姐说，可她不理我、也不回答我。
　　好不容易到了冯府门口，府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门口丫鬟、仆人站成两排，场面很是壮观，我天真的以为姐儿在这儿不会受苦，更何况沁儿也作为陪嫁丫鬟跟了过来照顾姐姐。
　　自从那日冯公子提亲，姐姐更是虚弱，仿佛新生的婴儿，又似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我真的害怕，害怕就此失去。
　　冯公子拔弩射向轿沿，喜娘上前撂开花轿的帘子。惊人的一幕，喜娘倒退几步，吓的倒在轿边，连声尖叫。一群人围拢了上去，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鲜红的衣襟上缀下了几朵深红色的梅花，煞是好看，姐姐纤纤玉手上淌下了鲜红的液体，我拉住了那只手感到一阵的滚烫，像是内心的沸腾，在姐姐那白皙的肌肤的映衬下更是惹眼。此刻我忘记了哭泣，只是叫着姐儿……姐儿……
　　众人拉开了已经目光呆滞、神情涣散的我，他们抬出了一口棺盖，好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似的。我扑了上去，阻止了试图移动姐姐尸体的人，用沙哑哽咽的声音说：
　　“我要带她回蝶园。”
　　原本的喜乐变成了哀乐，姐姐依旧在轿中，我抱着她，任我的衣裳被染上血渍，任我的眼泪不住的流淌，任姐姐一声不吭的听着我的诉说、思念……
　　回到蓝府，我抱起了姐姐的身体，很沉，但我去不想放下，沁儿搀扶着我帮我托起了她的身体。大厅内，爹娘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早上才被八抬大轿接走的女儿，现在只是恬睡在妹妹的怀里，玉藕般的双臂无力的垂下，随风摇曳。娘晕厥了过去，我和爹爹商量决定将姐姐葬在蝶园，我相信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心愿，也许只是我自私的想法吧。
　　我知道姐姐舍不得、放不下他，可这真的值得吗？我疑惑、迷茫……

　　细雨微微，落在唇边，打湿了双脚，花儿也被打落枝头，我仿佛又看见了姐姐的身姿，梨花带雨般的脸庞，然而这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实在，一晃眼就消失在雾气里了。
　　回到姐姐的翩依阁，那房里的布置、陈设还和姐姐走之前一样。从姐姐衣柜里寻出那件水蓝衣裳，它叫‘品兰’，那衣服的蓝色是由兰花所炼，融在丝里、缎里。‘品兰’是爹爹在姐姐１８岁生日时特意为她定做的，也是姐姐最喜欢的衣裳。当然我身上这件‘恋红’也是一样，退去身上娇人的‘恋红’，换上了姐姐那件娴雅的，大小正合身，这要放在从前我定是穿不下的，可这几天为了张罗姐姐的后事我几乎未进过水米，人也清瘦了许多。乍看起来和姐姐更添了几分相似。
　　沁儿闯了进来，吓的尖叫了起来，她以为是姐姐的魂魄回来了呢。
　　我告诉她：“莫怕，我是若然。”
　　之后，我便一直穿这和姐姐一样的蓝衣，也爱在蝶园中舞蹈，只是没有姐姐娴熟。我学她的一颦一笑，学着她一样做个大家闺秀，爹爹很是担心，因为他明白自从姐姐走的那一刻，我便也追随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