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警戒线》伪言悄悄死掉了

5、五

　　大概是刚醒，夜司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倒多了几分黏腻，傅行坐起身，怀疑是不是大脑还没开机所以听力出问题了，不信邪的打算再听下：“几点了?”
　　“五点二十，别一副死样子了，今天要去监考”
　　又变得正常了，他拉过外套披上，被窝外的空气寒凉刺骨，瞬间让他清醒了不少，也许只是幻听了，夜司这种脾气，哪说的出这种话
　　他觉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深秋的天空是盏大灯，被谁一开就亮，他们赶到考场时，朝阳已然爬过了山头，照亮那一片长年青绿的山林
　　这里是D西区的西西维华林，纵横了大半个D西区，历来属于B区先导基地的管辖范围，因而这里被用作招标考考场
　　众所周知，两年一次的招标考是全国内最大型的先导等级考试，来全国各地的先导汇聚在这里争相表现，暗中较动，以期待获得高级先导的赏识，表现出色的先导，说不定会被一些高级先导收在身边亲自指导，这可是不多得的机会
　　傅行拎着东西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山脚下的监考中心
　　那边的几个考场入口已经排起长龙，形形色色的考生披着一层金辉，似乎老天也在给他们加油打气
　　电子播报女声回荡在半空之中
　　“请各位考生有序入场，自觉接受考官检查，任何物品一律不得带入考场，如有发现违禁物品，考官会终止考生考试并强制带出考场，该考生依照《招标考考试条例》处置并失去考试资格”
　　“检查结束后，考官将会为学生发放定位器，如需求助，请按亮定位置器”
　　“各位考生应量力而行，安全第一，祝各位考生考试顺利”
　　光听这就让人紧张的不行，傅行不由加快了步子，走进了监考大厅
　　迎面就是一墙的全息投影，映放着林中各处的实况，旁边各项数据上下起起伏状，下方成排的办公桌上坐着不少的考官，他们忙于各种各样的事，无瑕顾及来人
　　他扫了一眼全场，最终看到坐在边边的黎云
　　小家伙今天穿了一身玫红色的裙子，后背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精致的像个娃娃，面前的桌上列好几堆罐头小蛋糕，她凝神盯着桌上的小蛋糕，似乎在做什么万分艰难的决定
　　傅行走过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关切道：
　　“怎么啦？愁眉苦脸的？来，吃口蛋糕开心下”
　　他将袋中的蛋糕拿出来，推到她面前，小家伙一下坐直了身子，大先导果然说到做到，给她买了熔岩千层和彩虹圈
　　“好哎！先生，这块小蛋糕给你，我要和先生一起吃！”
　　是一块圆环形状，每圈颜色不相同，合成了彩虹色的小蛋糕，听店员介绍说，一种颜色代表一种口味，所以七种颜色就七种味道
　　他道了谢谢，从袋里翻出餐具，还有一张账单，他大致扫了一眼
　　两块小蛋糕两千八
　　好不好吃他不知道，反正夜司的钱包是遭了殃
　　这会夜司正在外面训人，他放心不下的还是林永明，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指望他能考多高，能留口气回来就好
　　“听到没？打不会跑总会了吧？”
　　林永明心想，真跑了你又不乐意，真跑了回来肯定又得挨顿好打，但他没吱声，听夜司把话说完后转身去了队伍后方排着
　　夜司远远的看着，青年在一众身强大壮的人并不突出，倒还显得几分怯懦，眼神却格外的坚定，一脸的……从容就义是怎么回事？
　　大先导长叹了口气，看来是一句也没听进长，全当他在放屁
　　等这死家伙出来再收拾，他收回视线准备进监考中心，不知从哪窜出来个小年轻，看到他身上考官专属的冲锋衣，像见了救星一样将手里半米多高的纸堆一下子塞到夜司怀里
　　“抱歉，麻烦下你帮我拿进去好吗？我车上还有东西，谢谢你！”
　　说着又不知从哪窜走了，夜司只觉怀里一沉，那人就没了影
　　他神色也随之一沉，指挥领导，面子还挺大啊
　　抱着这堆纸，他快步走进监考大厅，猛得将纸往桌上一砸
　　“砰！”
　　所有人惊的一抬头，就看到了气压低沉的总指挥，黑着个脸看着桌上高高堆起的纸，那小年轻跟在他身后，显然也被吓了一跳，急的立马站出来整理
　　“不要摔啊！这些都是免责协议，万一死人的话……”
　　“你这嘴里就没句好话吗？这么想死人要不要做第一个？”
　　小年轻更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快点收拾一下……等会总指挥要看的……”
　　四周发出阵阵似有似无的低笑声，总指挥一时语塞，骂他也不是，不骂他也不是，一个男人忙冲到小年轻身边，伸手把他扯到自己身后，赔笑道：
　　“小孩子第一次来不懂事……您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夜司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往会议室去了，小年轻被男人一护，显得更加委屈了：“就是不要摔啊……乱了不好找啊……”
　　男人很是头疼
　　“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去惹这活阎王干什么啊？身上那条大白杠你是看不到吗？”
　　冲锋衣的右臂上，按先导等级就有多少条白杠，等级越高白杠就越少
　　但青年抱着脑袋，老实的看着男人说：“这里这么多一条杠的大先导啊.....”
　　黎云撑着脑袋，兴致十足的望向他，能不多吗？全国各地三级以上的先导都在这里了，他不认识夜司也正常，毕竟是个小新人
　　青年一脸丧气的坐到后面，忽然，一个罐头小蛋糕递到了他眼前，他抬头一看，是个蒙着眼的小女孩和一位白色长发的男人
　　“别伤心啦，请你吃小蛋糕！”
　　黎云给他递上小勺子，傅行也满怀歉意向他笑笑：“夜司脾气比较暴躁一点，你别往心里去，我替他向你道歉”
　　青年眼含热泪，就差哇一声哭出来了，哽咽着向他们开口：
　　“谢谢....谢谢你们……”
　　顿了一下，他又仔细打量面前的两人，好奇地问：“你们是……他的家属吗？没想到那个大先导看着这么年轻，女儿都这么大了，小妹妹，你今年大了啊？”
　　傅行都来不及解释，他又转向了傅行那边“你该不会是他妈妈吧？看看也好年轻……”
　　黎云突然很想把小蛋糕收回来，夜司说的没错，他嘴里就是没两句好话
　　“啊，不是”，傅行的脾气向来很好，也不计这个，“我们都是他的朋友....而且……”
　　不等傅行把话说完，青年脸上更惊奇了，不可置信地问：“哇，真的吗？他的朋友好神奇，又老又小的……”
　　一“老”一“小”的两人相视一眼，傅行出于礼貌的回了他句，转过来摸摸自己脸：“我真的很老吗？”
　　小家伙急的连连摆手，这嘴就该死，给傅行都说郁闷了，哪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不能把嘴闭上呢？
　　“先生你别听他乱说，你一点都不老
　　其实也正常，傅行已经二十一，他心想，会显老实为再所难免，但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好难过……
　　“先生……”
　　小家伙扯他的衣角，见傅行一动不动的出神，一下子更慌了，后面那人这下总满意了吧？先生看上去都快碎了，这下怎么哄?
　　傅行起身，放下一句“我出去走”，便大步出了大厅，黎云的手还在空中，不由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小年轻
　　隔着蒙眼的布条，都能感觉到她的怨恨，小家伙跳下椅子追了出去，小年轻听到她幽幽的对自己说：“少说两句”
　　说着也同那个白发身影一齐消失在门口，小年轻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又做错什么了吗？
　　他做错了傅行也不怪他，只是觉得郁闷，想出来透透气
　　监考中心三面都是山林，即便是深秋，绿叶仍旧青翠欲滴，林间空气清新，寒气混杂着植被的气息弥漫在身旁，这样的环境最适放空大脑，他漫步在林间，头顶是晴朗无云的天空
　　如果这时走，他能飞的很远很远，哪怕是夜司的移速也追不止他
　　走？还是留下？
　　身后传来了黎云的声音，截断住了他前进的意图
　　“先生，等等我……”
　　他又马上转了回去，这里的路不怎么好走，他担心小家伙出来会摔着，匆匆走回了她身边，担忧道:
　　“你怎么出来了？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黎云没应话，拉着他的衣角往林外带去，她比谁都更能看出来傅行想走的意图，他现在没有任何束缚，这样的鸟儿放在蓝天下，怎么可能不飞？
　　但他对大先导这么重要，如果真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不敢去想后果，一味的拉着傅行出了山林，到大楼前才喘了口气
　　“先生，不要去那边，那边很容易迷路的！”
　　“这样吗?那我……”
　　“我带你去附近转转！先生开心一点！”
　　小孩子的邀请真不好拒绝，他乖乖跟在黎云后面，围着建筑走了一圈，监考中心是三栋并立的大楼，后面接了一个停车场，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楼前的两边铺设着几处花坛，花已经谢了，只有一些枯黄的杂草，上面压着好些黑色的块状物
　　“这是什么？”
　　他拾起一块看了看，黎云凑上去，又很快的走开了
　　“电池，安检装置用的，不过他们怎么丢这里了？”
　　谁知道呢，傅行放了回去，他们肯定有他们的想法，反也不关他的事，他拍了拍手站起来，却在不经意间，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拉着黎云往外去，刚到左边大楼的门口，就看到两个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往楼门里跑去
　　担架上躺着的人浑身血淋淋的，腹部血肉膜糊，一条棕色的大虫在那堆血肉中翻来滚去，溅出的血洒了一路
　　“是尖钻虫，这位考生要痛死了……”
　　黎云摇了摇头，傅行叹了口气，这才开始多久就出事了，他不免有些担心林永明，这孩子信誓旦旦地说要考个高级先导回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黎云看着一地的鲜血，低下头，不知从那掏出来个手环，准备叫人处理一下，免得会招来什么东西，夜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你们两个都来会议室”
　　虽然不知道去干什么，但傅行总有种出“大来了”的感觉
　　会议室也是一个大厅，即使在深秋墙上的中央空调也是显示的18度，一块巨大的全息屏浮在最前，下方两列长桌排下，零星的坐着十多位先导
　　两人进去时，右侧的一位白袍女人先注意到他们，朝他们笑了笑，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小家伙毕恭毕敬的走到她身边，抬头看着她
　　“妈妈……”
　　女人面容圣洁，带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她和黎云一样，有着一头棕色的长发，同样也用白布蒙住了眼，浑身上下写满了神秘“妈妈，大先导和小先导都给我买小蛋糕了!”
　　女人摸着她的小脑袋，注意她身后的傅行，从她的脑袋上抬起手来，笑道：
　　“先谈正事”
　　看向傅行的神情在瞬间严肃起来，傅行望着她，余光扫过四周
　　明明是夜司找他来的，怎么人又不在场？
　　女人示意黎云出去，会议室的大门被关上，一声响中，她伸手，让傅行到中间的主位入坐，给他最尊贵的地位，却也使得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一举一动，那些视线，牢牢的将他捆了起来
　　“不必紧张”，女人笑着看向他，“我们只想和你谈谈”
　　谈谈？傅行靠在椅背上，真的只是谈谈的话，那为什么在面前摆了水晶球？先知预知的时候都会用水晶球，难不成是怕他说谎吗？
　　感觉很奇怪，但他还是应许了
　　“请说”
　　有人上去按了按全息屏，陈院长那张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小行啊，你的报告已经出来了”
　　一份报告弹出来，他粗略的看了一下，左边一列密密麻麻的病毒名字,，右边是各项实验数据
　　简而言之，傅行体内有整整三块芯源，确实不得了，场上有几个高级先导面露惊讶，他们这些高级先导，体内也只有一块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小行，你原本是一个普通人，能承受一块芯源就已经很了不起，但是……”
　　“他体内有三块，不正常……”
　　说话的是一位是墨绿色头发的男人，毒蛇似的幽绿眸子，阴冷地看着傅行，盯的傅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的，这就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所以啊小行，你的身体很重要”
　　傅行也不是傻，听的出陈院长话里有话，基地的人知道他的研究价值，开始想和他谈判了，他思考几秒，打算迂回下
　　“嗯，我知道”
　　毕竟像他这种普通人，都可以融合三块芯源的话，那天生的异能者为什么不能融合？只要研究透其中的融合机密，现在的先导就会强上数倍不止，但国家不是明令禁止搞这种吗？
　　“小同志别误会”，另一位女人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们是科学的研究工作和计划，因为如今变异体的种类越来越多，先导们都有些力不从心，我们迫切需要加强，如果你能帮助我们……”
　　傅行垂下眸子，把他捧的这么高，是不清楚他身边有多危险吗？
　　沉默了一刻，他开口：
　　“我很想帮忙，但我……”
　　恐怕自身都难保……
　　“这您不必担心”，又一位男人开了口，“只要您愿意帮忙，其余任何事情都不成问题，包括F区”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让傅行不得不正眼看向那个男人，以基地现在的实力，真的能与F区实验室的怪物抗衡？
　　“是的”，有人跟着附和起来，“我们会为您解决好其他问题……”
　　“我们可以向您承诺，只要您愿意帮助我们……”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傅行大概也明白，是生怕研究的事他们自己没份，白袍女人举手，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她转向傅行，像在看自己的孩子那般的疼爱，散发着圣神的母性光辉
　　“孩子，我们需要你，我相信你比我们更希望这个国家能早日安定下来，我们会给你时间考虑，但请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答复，好吗？”
　　傅行抬起头，神色凝重，眸中暗淡
　　“给我一点时间，我自己想想”
　　他也知道夜司为什么不在场了，夜司会影响他的情绪和判断，在场的人是坚决不许有不利的因素影响谈话结果的
　　他们做的很对，傅行默默想着，可这样一来，实验室要是知道他被这些人藏起来了，定会千方百计的针对他们
　　风险与利益并存，高风险就意味着高回报
　　傅行相信他们是权衡清楚后再和他谈判的
　　与基地合作，也未尝不可，但要让这么多人承担实验室的风险，他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哪怕是他们主动要求的
　　周围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了门，独留下他一人坐在大厅里和陈院长四目相对
　　院长看人都没了影，这才松了口气，小老头眼里闪着浑浊的光，连着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一下子老了好多
　　“小行啊，爷爷对不起你……”
　　傅行心中像翻了醋，酸的要命，可他还是摇头
　　“没有，爷爷，没事的……”
　　“爷爷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报告，又或者是大先知预言出来了……”
　　“您别怪我，爷爷”，傅行站起身，平静的如一淌死水，声音很轻，又很坚决
　　“如果我真的有用，真的有用的话，就该尽我自己的价值……”
　　他的话很快又低了下去，大厅里霎时寂静无声
　　白发的身影晃了晃，脚步声向门口移去，大厅门一道轻响，场中便空无一人，全息屏里那双苍老的眼睛目送他远去，而后那双眼睛随着全息屏的消散缓缓合闭，犹如傅行无声的叹息
　　大厅外是一段大理石走廊，可以清晰的照出人的身影
　　他低垂着眸子，脚下的倒影神情阴沉，他看着这个倒影，他恨，为什么自己不能是个普通人
　　恨他自己总给别人带去危险，就如同实验室那些人给他起的外号一样，那些人称他
　　“死亡白羽”
　　他的出现总带来死亡，在他实验成功后的那些日子里，他除了杀人就是杀变异体，他从来不畏惧什么，旧时的胆怯与害怕似乎被电流制断，脑中独有那道命令：
　　解决
　　白羽染血，罪恶难尽
　　其实像他这样的人，死亡才是其最好的归宿，犹如那粘血的白色羽毛，坠落于尘埃之中
　　活着的他，宛如一个麻烦的制造者，给人带来无尽的烦恼……各种各样的麻烦……就像那挥之不去的梦魇，还会连累他人陷入危险的旋涡……
　　想法穿插在他脑海中，他奋力将它们赶了出去，敲定了心中的意愿，少一些加害他们……多些帮助他们……
　　如果他真的有用的话……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脚下的影子似乎暗下去了一层，有股力量将他往前倾，顿时被拥抱的温暖罩了全身，熟悉的呼吸声牵动他的心跳，耳畔是深深的关切：
　　“脸阴成这样，他们和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