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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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想去哪里？亚瑟王的时代吗？”
又一个早晨，塔迪斯停在了克拉拉的卧室里，尽管这次电话亭的正门不再面对梳妆台，博士不会像从前那样盯着三面大小一致的镜子评价她的脸宽得不可思议——克拉拉推开塔迪斯的门，一眼就看到那个头发灰白，操着苏格兰腔的古怪老头正拉动操纵杆，然后按下控制台上的所有按钮。
做完这一切后，他挺直脊背，双手期待地摩挲几下，用相当激动的目光和笑容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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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盯着博士，恰到好处的停顿和恍惚让她以为自己失了声——有时她不得不一遍遍说服自己，眼前这个曾在危险中抛弃她，在面临极端选择，她最需要得到帮助时选择了逃避，转头又可耻要求她必须成为他的引领者，成为他迷航中的灯塔，映照他所有缺陷的明镜的老男人的确是她曾经的英雄，在面对困境时向她保证绝不会一走了之的勇士，顺从她，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充当了男友的那个大下巴的聪明男孩。
而可悲的是，她强迫自己要把两任博士分开。我站在你的面前，可你看见的却不是我——她接到了博士那通虚弱的，跨越时间的电话，她知道博士在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无论是从前那个快乐的，带她参加节日，在混乱生命线里拯救她的博士，还是现在这个冷漠的，看上去凶狠，偶尔暴躁，而且拒绝和他人亲近的博士，他向她强调自己需要她，请求不要在如此脆弱之际离他而去。克拉拉接受了这份请求，可博士没有告诉她，当她感到窒息，痛苦，绝望，无从倾诉时该怎么做。
所以克拉拉用自己唯一能想到的方式维护自己仅剩的尊严，当博士警告她，他不是他的男友，当博士承认他犯下的很多过错要从这一刻还是弥补时，她说：
“我从没把你当成我的男友。”
事实上她自己都能听出这句话言语中的艰涩，虚张声势。她无法接受她费尽精力面对博士塑造的完美形象和美好印象要被打破，因为博士已经离开了，代替他的是一个刻薄乖戾的新博士。或许他仍停留在过去的时光，在坦泽洛硝烟弥漫的战火中，在等待火鸡烤好的那一刻，准备度过一个有拉炮和惊喜的圣诞节……但他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更让克拉拉无法接受的是，她想要摆脱不受她控制的某样事物——逐渐将博士视作博士，有时她盯着他的背影或侧脸会不自觉浮想联翩……所以她决心要离开博士，至少在感情上她要夺回原本的控制权，而不再跟随博士的节奏。应对的办法就是她迅速交往了丹尼，数学老师，曾做过士兵上过战场，不善言辞，时而易怒且控制欲强。
她不该这样想丹尼，他可是她名正言顺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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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瑟是个喜欢吹虚的自大狂，我和他比试过剑术，我认为你不会喜欢他的——克拉拉，你看起来状态不佳，是生病了吗？”
博士照常递过两杯咖啡，克拉拉回过神，取走了其中一杯，捧着它坐在台阶上，然后使劲打起精神，“对不起，你说什么？”
博士当然察觉到克拉拉不太对劲，他可不是傻子，完全能意识到她心不在焉，而且大概不会回答他为了深究她刚才具体在想些什么而提出的问题，所以他明智地选择放弃。
“这次旅行的目的地由你来定，算是之前的补偿。”博士佯装咳嗽一声，顿了顿，才终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只是语气里充满了尴尬的浮夸，“还有……你今天看上去不错。”
克拉拉惊讶地抬眼，发现博士正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她捏紧了咖啡杯套，热意浸染她的手心，然后她站起来，踩了踩塔迪斯的地板。
“为什么突然奉承我？”她勾起嘴角，故作轻松地问道。
塔迪斯内安静了片刻，博士转过身不再看她，但苍老略显无措的声音还是飘进了克拉拉耳内，“因为奉承话对你管用。”
克拉拉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上回博士这样夸赞她时，她精心打扮一番正准备出门和丹尼约会，但博士突兀地闯入她家，仅仅是一句“我需要你”，她就跟着他参与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银行抢劫。
有时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随叫随到的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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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再也不评价克拉拉的脸太宽，屁股像男人那样粗犷健康——从体育老师头一次见识了塔迪斯的神奇，而且是在克拉拉允许的情况下后。他依然认为那次深度潜伏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如果不是体育老师，他和克拉拉原本配合得很好。让他感到更加生气的是，那家伙不仅擅自定义他和克拉拉之间的关系，还仅仅因为一个鲁莽的，逞英雄的前扑动作和毫无头脑的大喊大叫就被克拉拉当作英雄，将本在计划之内，预料之中的胜利全都戴在了他的头上。
他原以为克拉拉的男友会是那个戴着领结，和她并排行走的老师，至少他看起来更温文尔雅一些，而且衣着品味很不错——尽管外套不是呢质的，但至少他懂得佩戴合适的装饰品提升自己的绅士风度。
他发现体育老师无趣，死板，毫无冒险精神，并且一再挑战他的底线——如果在人类看来，曾是一名士兵是一种骄傲，那么恰巧，他厌恶这种骄傲，这种血淋淋的经历，不堪回首的记忆。
是的没错，他曾是一个战士，而他厌恶曾经的自己，所以他不断穿梭时空，始终谨记善良，仁慈，在必要时帮助甚至拯救他人。毫无疑问，他正在为那残忍的，冰冷的，漠视生命抛弃家园的博士赎罪。而克拉拉所谓的男友，那该死的士兵甚至比不上他，却能轻易获得克拉拉的信任，偷偷带他进入塔迪斯，将超星手环连同他的秘密毫无保留地交给他。
这会显得他们之间艰难的磨合显得十分可笑。
一直以来，博士都清醒地意识到他和克拉拉之间的关系是不平等的，这种不平等区别于之前的任何同伴——他不再掌握旅行中的主导权。更直白的剖析，他需要克拉拉的引领，帮助，需要借助克拉拉的智慧，用她的眼睛审视自己，他依赖克拉拉，而这是在与以前的同伴旅行时从未有过的。
他透过克拉拉，看见了光辉照耀下不堪的自己。
克拉拉-奥斯瓦尔德如今不再全心全意教导他，任他依赖了，她心里装着那个体育老师，会在面临选择时毫无愧疚地抛弃他追上那个愚蠢士兵，然后把时间精力都花在他身上——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同时，假如逼迫他承认，用尽一切手段，他会坦白他嫉妒了。
因为体育老师实在比他差劲太多了。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的位置变得平等，甚至恢复到从前，他会很高兴照做。他不敢确定到那时他会不会失望——褪去面纱，克拉拉不再是他心中完美的不可思议女孩，但他那时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包容她，原谅她的一切过失，只因为他能替她解决麻烦，他能像保护每任女伴那样保护她，让她信任，然后心安理得地告诉自己：瞧，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
而现在，博士还要压下这些疯狂的念头，如常与克拉拉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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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认为那里不够好，那就换个地方。”克拉拉无精打采地耸耸肩，她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她尽量注意语气，好让这场对话听上去再普通不过。
博士不会把她的随意和没精神归咎于她昨晚没睡好。
“通常你沉迷于冒险的刺激，克拉拉，这一点我很清楚。”博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那些不断变化的线圈让他感到头疼，于是他停下来喝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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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回想起那天晚上，她舒适地趴在丹尼腿上，向他保证从那以后再也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并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他。随之而来的是博士仿佛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将她拉回到当下，她感到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成两半，一半不断提醒她和丹尼本应是最亲密的伴侣，一半痛苦叫嚣着不能失去惊心动魄，紧张刺激的冒险生活。
她说不准哪种想法是违心的。
于是她决定将这个麻烦抛给博士，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她纠结的源头就来自博士。
是博士让她进退两难。
“博士，假如有一天我厌倦了这种跟着你到处跑来跑去，时刻面对危险的生活呢？”她问。
咖啡渐渐凉得彻底，另外一杯也是。
博士没想到克拉拉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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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到家了吗？”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
当博士理清所有，重新站在克拉拉面前，用全新的面貌面对她时，他们有过类似的对话。塔迪斯当然可以满足克拉拉的任何愿望，包括送她回家，甚至可以精确到几秒钟之前的她的家。但事实上，他更希望克拉拉能留下来，陪在他身边和他继续旅行。塔迪斯内有数不清的房间，每一间都可以是她的卧室。他很少有强烈的意愿，想让某一任同伴和他一起长久地探索宇宙。
他不能强求，不能锁上塔迪斯的门，扔掉所有钥匙逼她留下。
因为他是仁慈的。
但他还是避免直面这个残酷的问题，选择了让步，“宇宙间有很多安全的星球，我可以带你去那里度假，或者吃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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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拉意识到这个话题就要到此为止了，因为她们都没有准备好，她无法问博士假如她真的背叛了她，他会怎么做，这个问题太锋利，双刃剑会同时伤害她们两个人。克拉拉不知道答案会不会是她无数预料中的一个，或者更加残忍，极端。
无论是什么，冒险或是两段关系，她与博士，她与丹尼还不能结束，至少现在不能。
她不敢想象后果。
“那么，我想去和平的，温度宜人的地方。”
克拉拉朝博士眨眨眼，喝掉大半杯咖啡，仿佛她并没有被洪流般的思绪裹挟，仿佛刚刚所有对话都只是轻飘飘的，被翻过去的一页。
时间定格在“之前的补偿”。
博士再次拉动操纵杆，而这次没有人再提起所谓的补偿具体指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