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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初见故人来(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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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城,痛失主帅,满城缟素。
谢增出殡的这一天,奉城全城百姓自发的素衣跪拜。
谢增是北境守军主将,虽然在奉城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一贯平易近人,在奉城的这段时间早就跟百姓打成一片,因此深得百姓爱戴。更何况,是他带兵守住了奉城,拦截了北宣铁蹄,百姓更是对他感激涕零。
五年前与北宣的那一场大战,阑朝的将星几乎全数陨落,剩下能叫得上号的,还是当时重伤在身、无法参战的谢增。如今,这能镇守北境的主帅也力竭而亡,百姓们更加地痛彻心扉。
幸好,奉城一战,北宣折戟,连夜撤退。再加上南宫迷尘也牺牲了,乐伦城那边的兵马亡的亡,被俘的被俘,北宣军吃了这一次惨痛的败绩,无力再战,直接越过了洛亚岭,退守回境内。
谢增一生戎马,妻儿早逝,没有亲友在身边,顾柒主动地为他主持丧礼,捧牌位。
谢增生前一再说过,若是他牺牲了,只愿化成飞灰,洒向北境的土地,继续守护北境。
顾柒把他火化后,带了清羽与一队亲兵,爬上奉城郊外最高的季巍山,亲手扬洒了他的骨灰。
看着最后一捧骨灰自手指罅隙中飞扬而去,顾柒只觉得一颗心堵得慌,眼睛酸涩,但是却没有泪流出来。
她的泪水早在五年前就流干了。
变故就在那一刻顿生!
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至,顾柒警觉地回头,终身一跃,替身后的亲兵挡下一箭。
清羽马上反应过来,组织亲兵队进行防御。
箭雨自前方林子里呼啸而来,密密麻麻地织成一张网,要把顾柒这一行人尽数斩杀。
清羽挽起剑花,飞快地斩落近身的羽箭,还不忘抽空对身边的顾柒大喊:“主子,快走!”
顾柒左右闪躲,发现箭雨的主力是针对自己,立马吹了一声哨音,召来远处休息的流玉,终身跃上马背,朝山间小径疾驰而去。
果然,顾柒一动,箭雨就稀疏了许多。马嘶声起,五六匹快马跟上了顾柒,尾随而去。
亲兵队这边有不同程度的负伤,清羽满心焦急,一时也理会不了那么多,跟他们交代一句,也翻身上马,支援顾柒而去。
顾柒一路疾驰,任流玉是日行千里的良驹,终究还是被身后的羽箭追上。她匍匐在马背上,努力贴紧马鞍,脑子快速地运转,思考着该怎样摆脱身后的追兵。
突然,一人一骑出现在前方,蒙着面,手中长枪斜指地上。
顾柒匆忙间立马拉紧缰绳,流玉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急速停下了脚步。
顾柒看看前面手持长枪的人,又看看身后追上来的六个蒙面人,手中的长剑一挥,折射出银白的雪光。
没有一句废话,顾柒提起一口气,足见在流玉背上一点,整个人翩然朝前方的人跃过去。人还未到,剑气已至,逼迫得那人匆忙翻身下马,躲过顾柒这一招。
顾柒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长剑一闪,剑招快速地招呼过去。
后面的六个刺客同时攻过来,六把大刀从不同的方向包围着顾柒。
顾柒冷冷勾唇一笑,手中长剑舞动,化出千百丛剑影,有条不紊地朝刺客疾驰而去。
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没过多久,伴随着一簇鲜血飞溅,一个蒙面刺客倒地身亡。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等到清羽赶来的时候,刺客已剩下两人,一人持刀,一人握枪,面对顾柒的杀招抵挡得十分吃力。
“小心!”
清羽一声大喊,手中长剑飞出,击中了一个刺客的右手。与此同时,顾柒向后下腰,两枚闪着青紫色寒光的钢针贴着顾柒的鼻尖飞过,刺进她身后的一棵松树上。
“找死!”
清羽低喝一声,飞身上前,抽出自己的长剑,一招结束了那个刺客的性命。
余下的那个刺客眼见同伴尽数被杀,萌生了退意,转身想要逃跑,但还是被清羽赶上,胸膛让清羽从身后一剑刺穿。
顾柒手上一抖,长剑上的鲜血立马甩得一干二净,流玉缓步上前,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顾柒微微一笑,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头,翻身跃上马背,对清羽说:“回去看看他们。”
清羽正检查着刺客的尸体,闻言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在她们离开后,林间的灌木丛里,一个黑影闪现出来。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七具尸体,再看看她们主仆二人离开的方向,黑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谢增的死讯传到乐伦城的时候,南无越正在庭院里练习着一套拳法。听完暨雨的汇报,他沉默良久,无声地挥手让暨雨退下。
暨雨踌躇一会,单膝跪下,恭声道:“主子,您吩咐的事情,属下没有完成,请您责罚。”
南无越抬眼看着他,问:“何事?”
暨雨的头埋得更低:“您吩咐去奉城杀顾柒,属下去了,但是没有下手。”
南无越一挑眉:“为何?”
暨雨稍微抬起头来看着他:“在属下去之前,有一批人马跟他交上了手。他的武功实在是高强,七个顶尖高手围截之下,仍能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属下担心仅凭一人之力无法与之匹敌,我们的人手一时又召集不过来,是以先回来跟您汇报。”
眉头皱了一下,南无越盯着他:“你说他一个人能挡下七个高手?”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暨雨认真地回答:“属下观察他的招式,似乎与简月门相似,但不敢肯定。”
简月门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历来十分神秘,不知其门派地址,只知道掌门简月座下徒弟一共五人,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能人。
大徒弟剑无心是剑术高手,曾凭一己之力挑战了七八个用剑的门派,无一败绩;二徒弟英离烟是用毒圣手,就连江湖上以毒称霸的瑰黎宫宫主都甘拜下风;三徒弟云落安颇负才名,字画千金难求。至于四徒弟和五徒弟,因为从未在江湖露面,无人知晓。只是从云落安嘴里得知,他的四师弟和五师妹才是尽得简月真传的人。
暨雨之所以觉得顾柒的剑招与简月门相似,是因为有一次曾见过剑无心出招,但是观顾柒的招式更加的变化多端,因此不敢确定。
南无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顾柒居然跟简月门有牵扯?
思索一阵,南无越摆摆手道:“那就暂时不要动他,待我会过他再说。”
南无越没想到,再见顾柒,却是在他说了这句话的隔天。
那天黄昏,梁军医兴冲冲地来拉南无越,开心得像过年讨了压岁钱的小孩:“南小将,快快快,顾副将领军回城了,我们赶紧去凑凑热闹吧。”
南无越手腕一转,刚想撇开,却在瞥到梁军医笑开了花的脸时,默认了下来。
乐伦城外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整个大地,顾柒就是在一片霞光之中,率领凯旋而归的将士,朝乐伦城缓缓而来。
流玉通体雪白,双眼大而明亮,迈着最傲娇的步伐,骄矜地缓缓前行。
顾柒身穿银白铠甲,腰佩银白长剑,逆着光的脸辨别不出表情。只有目力惊人的南无越看清了,她的眼角眉梢尽是汩汩流动的哀愁。
挤在城门前迎接大军的百姓立时欢呼起来,为得胜而归的将士喝彩,一时之间人声鼎沸,热闹得寒风都弱了几分。
顾柒在距离城门几丈远时勒住流玉,翻身下马,往前走了几步,朝百姓们拱手道:“多谢大家出城迎接,顾柒愧不敢当。”
东方寒知道她因为谢增的死而悲伤,带头朝她施了一礼,提醒道:“顾副将,今日我们只庆抗敌胜利,不言其他。”
顾柒深深看他一眼,片刻后,终是点了点头。
忽然,地平线上出现一队扛着明黄旗帜的快骑,其中一人高声道:“圣旨到!”
顾柒和东方寒对看一眼,心中皆是震惊。北宣撤退不超十日,朝中这么快有圣旨来,绝对不会是嘉奖状。到底是何旨意,二人一时想不出来。不过二人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肃立静候宣旨御使到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之,今有镇北副将顾柒,护国安民,勇冠三军,有功者应受赏赐,方能彰显国家正义。故封为大元帅,统御北境守军,以镇我边境,扬我国威。望卿不负朕托,勉励自励,建立千秋伟业。此诏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宣旨御使抵达后,马不停蹄地宣旨,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宣旨完后,笑眯眯地看着尚在惊愕中的顾柒,讨好般道:“顾元帅,请接旨吧。”
顾柒心念纷杂,一时之间想了很多,虽有诸多疑问,但圣旨当前,还是单膝跪地,恭谨地双手高举过头,三呼万岁,接了圣旨。
百姓们闻得顾柒升任大元帅,立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个个喜气洋洋。只有南无越冷着一张脸,看向顾柒的眼神晦暗不明。
谢增本为北境大元帅,忽然褫夺他的职务,旨意上竟只字未提。南无越觉得,这道圣旨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或者说,在这道圣旨之前,必定还有另一道没有宣出的旨意。
顾柒也有同样的想法。于是,把宣旨御使迎入官衙,寒暄过后,顾柒挥退左右,恭敬地问宣旨御使:“神使恕罪,忽然升任,卑职惶恐,不知这喜从何来?”
宣旨御使是御书房里的二等内官,名为肖玉生。自北宣入侵以来,御书房天天有北境的消息往来,他倒是停过几次顾柒的名号。见敬修帝对顾柒甚有好感,他倒也不敢托大,放下杯盏,环顾一圈后,凑近顾柒,压低了声音说:“顾元帅,既然圣上嘉奖,您还是踏踏实实接下吧。不怕告诉您,本来杂家带来的是两道旨意。另一道,是给谢元帅的。只是路上闻得谢元帅壮烈牺牲。杂家请示过圣上,把另一道旨意压下来了。”
既然升了自己的官职,想必另一道就是褫夺谢增官职的旨意了。可谢增一直忠心耿耿,拼死抵抗北宣,到底是何原因触怒天威呢?
顾柒心头微颤,面上还是不显山露水,学着他一样压低声音问:“不知那一道旨意,是何内容?”
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肖玉生高深莫测摇摇头,在顾柒以为他不会说了的时候,又皱皱眉,带着刻意的讨好道:“杂家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跟您透漏一点消息,免得您一个不慎,中了圈套。圣上收到密报,谢元帅通敌叛国呢。”
闻言,顾柒只想冷笑几声,又是这个招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