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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谬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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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漆黑一片。
地面上,手电筒照到之处黑色的液态生物正缓缓蠕动,好似被光线灼伤,发出些许“滋滋”声,逐渐往两边褪去,露出一条干净的路。
“你愿意了解我很高兴。”许含道:“民众有权知道自己在和什么生物共存……它们已经存在数十年却从未被报道过,是官方的能量控制住了媒体。”
“当然,”商都道:“我对你们很感兴趣。”
“火种”,一个在被提及到时,商都什么都无法回忆起来的词。
失忆的人找回记忆究竟是什么样?
商都不知道,但绝不会是在提及某些东西时,脑海里像被灌输知识一样突兀地回忆起相关信息。况且他了解生活常识,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偏偏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是圈套还是既定的命运,都与商都本人无关,而他讨厌这种无关。
菌丝在地表蜿蜒,它们表面上犹如无害的鱼群,在三人脚边漫游徘徊。但没人会质疑它们的致命性,尤其是看见周围的白骨时。
这种致命的生物也可以被研究。
许含不知道自己是该松口气还是更紧张,但至少他找到了那个预言中可能改变安徳西尼的东西——的主人,虽然一开始他只想找到那个终端。
“火种”内部流传最广的一个预言,听说过这个预言的人会因潜意识确定目标,从而得到一个颠覆安徳西尼的机会。
许含在看到那部终端时,如同命运降临,在大脑还未反应之时,他就做出了那个让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决定——抢走那个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人的终端,在收手前他清楚地确定,白发男人已经注意到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冲他一笑。
以至于许含之后一直在思考,颠覆安徳西尼的机会有没有可能是他的死亡,他是指有可能拯救安徳西尼的他的死亡。
许含在加入“火种”这个听起来极其不靠谱的组织前,一直相信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时代的主角,即将改变未来的英雄。
这一切,都来源于五年前的一个晚上,那年许含12岁,刚刚小学毕业。与担忧的父母相比,正是中二期的许随心态极好,一直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爸妈那天带他在游乐园玩到晚上,又去打卡了他一直想去的儿童餐厅。
没人注意到黑暗里蛰伏的身影。
一只缺了一半脑袋的乌鸦跌跌撞撞地藏在铁制垃圾桶后,呕哑的叫声和钢铁的碰撞声吸引了这一家人的注意。
许含的父亲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兽医,有丰富的救助流浪猫狗的经验,他上前一步,正要移开垃圾桶拯救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在随着他的动作逐渐褪去的阴影里,双眼泣血,羽翼闪着金属光泽的乌鸦缓缓抬起破碎的脑袋,一张一合的喙里吐出了和许随一样的,属于孩童的声音:“游乐园,真好玩!”
声音越来越尖锐,像是要凿开人的脑袋一般,尚幼年的许随痛苦地抱住脑袋,在母亲的惊恐声与父亲的慌乱下,睁开了第三只眼。
空间因恐惧而扭曲,金属乌鸦霎那间被扭断脖子,尖啸戛然而止,许随的人生在此刻被扭转。
他不再去上学,而是在家接受教育,为了掩藏那只眼睛。
与担忧的父母相比,正是中二期的许随心态极好,一直认为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路不长,青山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商都搭话,十分钟便走到了尽头。
许含停下来,示意两人停下:“前面是我们的基地,进去之前要验证。”
一堆白骨动了动,被灰色胶质粘黏起来的骨头自己站了起来。
许随划开自己的手,将血喂给门口摇尾巴的白骨犬,它的一只狗头抬起舔抿,另一只盯着许随。
许含直起身,向前踏了一步,身体没入墙壁,只余一半在外。那一半的许含道:“被它认定就可以突破屏障进来了。”
墙壁后的世界比想象的还要夸张。
不,或许可以用壮丽来形容。
深绿色的藤蔓把建筑搅碎,在墙体内穿插的枝条入绿色的血管;它们把建筑物群拖在一起,巨大的废墟被牢牢锁在一起,蔓延的枝条在上方聚集成了一颗大树,隐约间能看见它们随呼吸逐渐起伏。
商都着实震惊了一下:这个世界发展的是不是太快了点,这简直就是无论异种不知有它啊!
许随露出一点稚气的笑,得意道:“能进来的人还没有不被震撼到的——欢迎来到安徳西尼分部‘火种’的基地!”
商都站在巨大树根的最下端,向上望去。
枝条在他面前延伸,直至看不见的高空。这时他才注意到,只有他们面前的树根有着凝实的实体,十几个房间在巨大根系内排布;隐约能看见看不见脸的人匆匆而过,衣袍翻飞。
“周围的一切都不是实体?”商都道:“他链接了世界各地的你们的分部,规模比我想的夸张太多了……”
商都转头,认真道:“我觉得你们很有潜力!”
许随“咳咳”两声,故作严肃道:“那可不成,我最多算你的引荐人,你得通过负责人的考核才行!”
负责人?
商都一愣,身后突如其来的存在让他条件反射性拔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下意识向前一挥。
没有?
“你——”一道惊恐声音在商都身后又响起,留着齐刘海的二十岁出头的女性怒道:“不要随便乱打人啊!”
夏千帆拍了拍衣服,抱臂站在原地:“我认可你的武力,也听说过你的传闻;你就是那个解开了上层辛密一直被追杀的小白毛啊。”
她掏出终端,亮出屏幕给商都看,语气中夹杂着兴奋:“居然能给他们找这么多麻烦,太酷了!我怎么没想到可以这样干扰他们呢!”
商都摸着下巴,手指滑动屏幕乐道:“这么多劲爆消息,这是拿我平账了?我一个人惹不了这么多事啊。”
夏千帆收回终端,问出那个问题:“所以这一条也是真的?”
她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神锐利无比:“小道消息,安徳西尼政府决定暗袭周围城邦,破坏联合政府一直以来的平衡——他们要揭露异种的存在。”
“这不难理解,当生存资料不足时,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即使是用这种暴力手段。安徳西尼比起城市,更像个黑市和赌场的集合,简直就是垃圾人的集合体。”商都道:“至于异种,知道太多,反而会死得更快,你们是这么想的?”
许随垂下眼,语气晦涩:“这早就不是秘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隐藏到现在。”他握紧拳,一击锤在墙壁上:“那些该死的东西会不可避免地影响人类,直至突破那界限,去往不可预测的深渊!”
“……变成异种是我们决不愿接受的结果。”夏千帆的语气也沉了下去:“我们很多同伴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与这些未知之物战斗之前。异化不可避免,远离他们才能活下去。”
她一字一顿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阻止安徳西尼政府,让这个秘密一直保守下去。”
安徳西尼的平衡被微妙地维系着。
上层知道异种的存在,却不愿透露,这固然有一部分处于安全考虑,但沉默也导致了更多不明原因失踪、死亡的人口出现。
“你们,所谓的学校,还有安徳西尼的政府。”商都道:“你们三方共同维护着这个秘密,所以即使没做到天衣无缝,异种的存在也被很好的隐藏住了。因为没人会承认不对劲,也没人知道这件事。”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想起自己失去的记忆。它们对他来说是痛苦还是快乐都不重要,只是他失去了它们,所以需要找回来。
一无所知不会增加幸福,无知是悲剧和绝望的保护伞。只要刻意无知,就可以在世界上快乐地活下去吗?
恐怕只会死的更加不明不白。
在来安徳西尼前,他的任务还是按照学校安排,和政府军掩盖异种行踪。
但现实与印象的细微差异感让他觉得诡异,在商都的自我认知里,他绝不可能和另一个人睡在一间房里。
至少不会是那个大大咧咧,言语却时有时无暗示商都去做什么的人。
夏千帆和许随应该是很经典的中产家庭,打扮考究,拿出来的终端和手腕露出来的电子产品都是最新款。两个人对未来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乐观态度,很难想象这组织可以和人类最狡猾的一群人构成的政府打得有来有回。
“你们去过安徳西尼的地下赌场和黑市吗?”商都问,他掏出终端:“你们没有。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异种和他们的制品已经在那里泛滥了。”
图片内,各式各样危害程度并不高的异种和初级加工物在黑市上售卖,赌场内的挂饰也被诡异狰狞的异种躯体替代。
它们作为装饰,被一无所知的人当作猎奇与新鲜售卖,无知带来了潜在的危险。
“如果你们始终认为无知会让人幸福,那我主动退出。”商都道。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但就这件事,我确实无法反驳你,我们内部也有分歧。”夏千帆沉沉叹气:“我们只能暂且否认它们的存在,不去细想它们的危害。这里面牵扯了联合政府和、学校?”
“什么学校?”夏千帆迟疑:“你刚刚提到了,我是说,有关异种的学校?”
“当然不。”商都面无表情:“我怀疑他只是个用来蒙骗我的草台班子。那栋楼里面只有四个人,学校老师带同学四个?鬼都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
许随默默吐槽:“那你就这么简单地跟我来了?你也没想象的那么谨慎吧。”
“比起信任莫名其妙的认知,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商都道:“我选择了‘火种’,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忘掉那些吧。”他笑:“把安徳西尼点燃吧,你们能做到,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