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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心动 ...

  •   这几日李景夜出了宋府,一直在白营里跟着连谢义诊。
      前些天有位病患忘了拿药,他紧跟了对方两步把药送出去,回去后,发现袖子里多了张空字条。

      李景夜从没想过父君儿时与自己嬉戏时玩的拆字传信游戏,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在他眼前。
      他悄悄将字条用水浸了,半晌后,显现出几行排布怪异、晦涩难懂的小字。

      皇姐李景仪初次传信,要求并不过分,只是让他把知道的消息事无巨细都与她说说,并无强迫他打探军机要闻的意思。
      李景夜想要离开,难免还要借助皇姐的力量,他先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写,等皇姐与他透露更多时,再用别的消息交换。

      他与李景仪之前并不亲近,待李景仪十四岁挪出皇宫独自开府后,更是少有见面。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感只凭着血脉相连这一层,此时联络起来,不熟悉彼此性情,措辞多有顾忌。

      李景夜实在没想到这位一向与人为善,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姐,居然会成为李氏复兴最后的希望。

      他常在母皇身边,也见过卉炽手段,这几日从白营众人言语中了解下来,对两朝凰帝的性情做派如何,心中自有比较。

      梁国的这位陛下年轻大胆,野心勃勃,麾下将士勇猛,令行禁止。
      楚国旧朝在歌舞升平中沉溺太久,母皇刚愎自用,朝廷乌烟瘴气,早已内外腐朽。

      直觉告诉他复国无望,可单凭他们是李氏最后两个血亲的份上,他也该想办法,多帮助皇姐几分。
      不知等李景仪认识到巨大的敌我差距后,是选择卧薪尝胆以待来日;还是会兵行险着,奋力一博?

      字条上小字显现片刻便自动溶了,又变成了空白一片,除了浸水后自然的褶皱,看不出一点特别。

      李景夜等着字迹晾干,出神间一直在回想小时候养在父君膝下时的日子。
      他在记忆中挑挑拣拣,发现了不少之前没能察觉端倪。

      他那时小,学会的密文也只当是跟父君在玩传字条游戏,就连父君会武功的事情,也是近日细想时才察觉。

      他记得有次调皮,被秋千甩了出去,是远处抚琴的父君一把接住了他。
      他当时只吓得在父君怀里大哭,从没细想过父君这么柔弱的男子,怎么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跑过来托住自己。

      他的父君,极可能是楚国死士的某个高层,暗中帮母皇做着见不得光的事。
      但父君一直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他,从来没跟他透露过一丝阴暗处的秘密,就连突然被罚去大报恩寺思过,也从没泄露过一点消息给他。

      父君这样瞒他,是不想让他重蹈覆辙,像自己一样过着两面的人生,被皇室利用殆尽后弃如敝履。
      父君只想让他做个身份单纯的皇子,简简单单度过一生。

      李景夜心想,“如果可以,父君大概一辈子都不想让我知道这些。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寓教于乐地教会了自己。”

      在父君的设想中,他虽会因父君受罚得不到宠爱重视,但至少也能安安稳稳地长大,顺利出嫁。
      薛常鸢本就是父君先看中的人,性格品行都出挑,家世也够,更难得是家中人员简单,家风极好。

      只是父君去的太早,诸事百般,都没能如父君设想中那样进行。

      先是他因父君郁郁而终与母皇离心失宠,之后因容貌出落的愈发惊人,才重新得到重视,缺物短炭的生活逐渐好转。
      当母皇派公公逼他服下宫内密药时,他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是逃不脱母皇的棋盘。

      李景夜挣扎过,他与薛常鸢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
      他从薛常鸢身上小试了一下母皇特地让他学的媚术手段,用不下作,不露骨的方式,三言两语便换得她对自己承诺:“若我科考中拔得头筹,一定在陛下跟前求娶你回府。”

      可只凭薛常鸢状元及第的身份,和她背后无太多实势的安平侯府,还不值得让母皇动用他这位“当世第一”的美人当奖赏。
      母皇千辛万苦才为他营造了这艳绝于世的噱头,不能白白便宜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书呆子。

      从那以后,李景夜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金丝雀”,与薛常鸢断了联系,也断了反抗的念想。
      他好好地学做一只漂亮勾人的花瓶,将自己的一辈子,挂在了自己那位“不知是谁,不知怎样”的未来妻主上。

      已经很多年了,他学的一切都是如何服侍女人,乞求她的宠爱和垂怜,好像他是颗只能寄生在女子身上存活的菟丝子,没有任何价值。

      只有最近,他再用起父君教导的知识与皇姐联络,他才觉得自己也是个能主导些什么的人,不是谁的什么附属品。

      他是独立的人,是个可以争取自由机会的人。
      是以他到了白营后,积极地学着一切能够立足的知识,学个烧火都十分认真。

      不知怎的,李景夜突然将那晚宋碧冼答应让他出府时的话,想了起来。

      “我有自信护你周全,但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让你一无所知,而是要让你成长,有自保的能力。
      多学些防身技能,学学百姓如何生活。倘若我为你战死,也不用那么担心你是否能独自活在这世上。”

      那天宋碧冼一边说这话,一边摸进温汤粘他,李景夜慌忙地将全身没在水里,气的舀水泼她,根本没往心里细想。
      可此时,这话突然从脑海中翻了出来。

      李景夜只觉得自己兜头被张温柔绵密的网罩了起来,心中不断浮起一阵阵酸涩和热意。
      那些被他强行压下的感觉丝丝的往外泄着,带起心里从不敢去触碰的甜。

      只有宋碧冼,她真的将自己当个完整独立的人,会如父君一般教导他,爱护他。
      他极烦她的混账无赖,但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断沉沦在一个上位女人依赖、撒娇的温柔乡里。

      好似他对宋碧冼来说,是一个值得依靠的对象,是个地位对等的,也能决定自己是否要垂怜她的主导者。

      教习公公教导了他诸多攀附、吸引女子的办法,但宋碧冼做出的举动,完全不在他学过的所有知识点里。

      宋碧冼的一切,不管是温柔还是宠溺,短刀还是小狼,他接受的小心翼翼。
      他知道宋碧冼喜欢他,却不敢真的相信,宋碧冼喜欢他。

      就算那是真的,女子的爱意短暂,宋碧冼还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他若陷进去了,多半如父君一般下场。
      趁着她还喜欢着,还愿意捧着护着,他需借此为自己的未来,多做些长远的打算。

      “在里面吗?我进来了。”漱十突然从营帐外出声,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应该是出于监视和保护,自从李景夜进了白营后,漱十这只白鹭,多半时间都绕在李景夜身边,做他的贴身护卫。

      只是昨天他跟连谢入山采药时,恰巧宋碧冼跟漱十都不在身边。
      连谢那味药材急用,冬天正采摘应季,他们思量着半天便能来回,也没再特地告知宋碧冼,两个人相携进了山。

      他们没想到遇到山上落雪,耽误一晚会惊动这么多人堵了营,造成了早上那种尴尬的局面,还连累李景夜自己也被宋碧冼拉走,被狠狠“教育”了一番。

      李景夜见漱十手里也拿了个包袱,往桌上一放,里面传出了瓷器相互轻撞的清脆声。
      他早已收起写字的药水,低头看了一眼干透的桑皮纸,若无其事地将这些纸张放了回去,抬眼问道:“这是……”

      “宋将军叫我过来给你们送点工具。她说你和连谢总不能天天带着面纱出营,这太明显了,也容易在外面惹麻烦。从今天起,你俩结伴开始学易容。”

      漱十自己出门也有修改自己的样貌的习惯,李景夜经常看他天天在自己脸上改来改去,习以为常。
      就连漱十今天在营里待着,也是做了一些眉眼间的改动,让自己看着更平庸了些。

      漱十打开布包,在里面摸出几个瓷瓶摆到李景夜跟前,道:“先学改肤色吧,你太白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先涂黑点试试。”

      “……”
      李景夜觉得宋碧冼想的很周到,却又莫名觉得,她有点公报私仇?

      之后漱十每天午后,都会趁着李景夜和连谢熬药的间隙,教他们乔装改扮,根据两个人的不同需求下功课给他们,让他们第二天早上按照要求,易容出来给他检查。

      连谢的功课,大都是怎么改扮成不同年龄阶段的女人,方便对外接诊。

      而他的功课……
      先是学平民家的贱夫如何放开的走路;又是学乡野之人如何用饭、如何说粗鄙之言;最后还要每天往脸上涂不同的东西,改各种晦暗的肤色,再画些斑斑点点、沟沟壑壑上去。

      李景夜算是发现了,漱十教的都是怎么丑化他。
      怎么老怎么来,怎么丑怎么来。

      他十分确定,宋碧冼就是公报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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