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许卿》秋来入画

2、卿本佳人

　　谢诗行向来有着弱柳扶风之姿，我这一笑似乎对沈随安有莫大的冲击，他咬牙看了我一眼，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毅然跟着宋宛青离开。

　　沈随安果然去请旨了。

　　不久之后，沈随安请求皇上解除与我的婚约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我也很快成了别家小姐口中的笑话。

　　原本谢诗行便极少朋友，加上宋宛青交游广泛，大多数人听说了我三人的故事，无不偏向他们二人，故而对我的闲言碎语也便多了起来。

　　有说我用了手段逼迫沈随安娶我的，也有说我仗着身份欺压宋宛青的，更有甚者，说什么为何那场大病没有把我的命要了去？实在毒辣得很。

　　若是原本的谢诗行，听了这些谣言恐怕又要哭上几个晚上了，但如今换了我，却并不在意。

　　如今是初春，天气还算暖和。

　　我命人在院子里放了把美人椅，铺了柔软的貂毛毯，安静地躺在上面晒太阳。

　　流云郡主身份到底是尊贵，太后怜惜她体弱多病，便特意许她不必向谁请安，自在宫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再好不过了。

　　从前我在宫里还是皇后的时候，除了失宠之后病重在床的那段时间，我很少有闲暇的时候，如今无人烦扰，也算落得清静。

　　“郡主，莫公子又来拜访您了。”我的贴身婢女春柳无奈地向我通报。

　　算上前些时候的，莫尘公子这是第三次来拜访我了，前两次我都以病重不宜见客为由打发了他，但这一次他又来了，他竟然这般坚持，我实在是费解，便让春柳请人进来。

　　“…拜见郡主。”

　　莫尘来到见我柔弱无骨般地躺在软椅上，愣了愣，却并未失去礼数。

　　传闻他是京城里的第一才子，礼仪俱佳，才华横溢，相貌英俊无可挑剔，神态行动尽显文人墨客的风采，京城里多的是女子暗暗喜欢他。

　　我自是听过他的，见他一表人才，只道是传闻不虚，点了点头，免了他的礼。

　　“郡主想必是听闻了世子请求圣上请求解除婚约之事，还请不要太过伤心。”莫尘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我，看样子是觉得我与他都是不被心爱之人所爱，是与他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吧。

　　我只觉荒唐，不禁轻笑了一声，什么时候，我竟也沦落到被人可怜的境地了？

　　前世我还是相府千金之时，被当今皇上十里红妆娶入宫中，盛宠不衰，万人艳羡，谁会觉得我可怜呢？只不过后来一朝失宠，便成了人人都可笑话之人，荒谬的是，如今换了个身份，依旧被人看之不起。

　　莫尘见我笑了，误以为我是伤心过度，有些魔怔，眼中同情之意愈发浓郁。

　　“圣上知晓了世子与宛……宋小姐之事，又念起了逝去的先皇后，先皇后当年便是与圣上青梅竹马，故而圣上便应允了世子之请，解除了世子与郡主的婚约。”

　　我听他提起某人，沉寂已久的心再次痛了起来。

　　先皇后……我竟已经成了先皇后了。

　　此间距离我死去已年过半载，听闻沈景川在我死后的一个月里夜夜如疯如魔般守在我的寝宫里，谁劝都没用，并四处求医问药，要让我起死回生，不仅如此，我失宠后变得荣宠无度的荣妃被查出曾陷害于我，被沈景川无情地打入了冷宫。

　　我无言，沉默了许久。

　　莫尘窥见了我眼中的伤心之意，静等着我的回复。

　　“这世上谁都会死，谁也都不是唯一的。”

　　我终是感叹了一声，怅然道：“纵使过往种种如何深刻，如今也已是过眼烟云，何必还要提起呢？”

　　这句话我不知是说给他的，还是自己的。

　　前世眼看着父亲被斩首的那天，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如今即便是重生到了谢诗行身上，也不过一具行走的空壳罢了。

　　莫尘蓦地一惊，一时不相信当初对沈随安爱得死去活来的流云郡主居然这么轻易便释然了，又因着我那仿佛看破红尘的话，他看我的眼神便变了变，感叹了句。

　　“没想到郡主居然看得如此通透，原是莫某人有眼无珠，误以为郡主犹在伤心之中。”

　　莫尘很快告辞了，只是临走时的神情格外复杂。

　　我还躺在软椅上晒太阳。

　　“莫公子三番两次造访，总不能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春柳不解，向我问起。

　　我想起从前的谢诗行与莫尘也有过数面之缘，二人皆是喜好诗书之人，话里投机，算是半个朋友，此番他来想必是听说沈随安和宋宛青来找过的是，故而想安慰我几句，除此之外，便是……

　　“他约莫是心悦宋小姐，来我这里怕是带着点我能从宋小姐抢回沈世子的希望，那样的话，他便有机可乘了，虽说他看着为人正直，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保证他心思单纯呢？”

　　前世在那座宫城之中待了那么些年，莫尘那样的小心思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春柳恍然大悟。

　　“前不久京城还传言，莫公子与宋小姐两情相悦，原来……”

　　“原来只是莫尘一人一厢情愿。”

　　我感叹一句，面上却并无什么情绪。

　　类似于这样的事，我前世的时候便见得多了，我并非很在意他们的事，只是觉得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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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随安与宋宛青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好巧不巧的是，彼时我正好在郡主府邸里闲着无聊，便命人到民间四处搜寻长相俊美的男子送到府里，供我消遣。

　　这两件事撞到了一起，人人都道我是因沈世子移情别恋，伤透了心，所以才在府中养起了面首，自甘堕落。

　　我从春柳口中得知这些消息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个有意思的传言，说什么流云郡主这般柔弱的身子，养那么多面首，如何消受得了啊！

　　谢诗行打出生起身体便不好，再加上心思极重，整日忧愁，原本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可以通过好生将养来恢复，却因她郁郁寡欢才一直都无法好转，只是如今这副身躯里的人是我，我如今最擅长的事便是看得开，养好身体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难。

　　今天是我筛选面首的日子。

　　眼前一个个男子相貌不凡，气质或乖巧懂事，或放荡不羁，亦或是不苟言笑，光是看着，便能让人心生喜悦。

　　食色性也，有谁不爱美男的呢？

　　我一眼便瞧上了其中一位相貌最为出彩的男子，那男子鼻梁高挺，眉眼风流，双唇红润淡薄，分明一副负心薄幸的模样，却又着一身朴素布衫，站得笔直，如清风过崖般，自有一股悠然独立之气。

　　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是冷着一张脸，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模样。

　　“这位是林深致公子，穷苦书生一名，听闻曾是故去的丞相门下的半月学生，只是后来被赶出了相府，一直落魄至今。”春柳见我注意到那男子，不免向我低声解释。

　　即便她不说，我也很清楚林深致的来历，我笑了笑，看着林深致故意调笑道：“卿本佳人，奈何板着一张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