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行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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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52分，秦锦城低头又看了一次表，默默算了算，太阳已经升起了28分钟。
从高楼的天台往天际线望去，太阳已经探出地平面，驱散了大半个天空的黑暗。
苍白的阳光照在这个已经十五年没有人类生存痕迹的都市上。
裸露的钢筋，破碎的水泥块。
把眼前的一切，尽然刻入了眼底。
他从中只感到了一派荒凉。
眼帘有些下垂，平日沉稳的眉眼染上了一丝颓然。黑色发丝在萧瑟的秋风中不断飞扬，一直握着对讲机的手早已经没有温度。秦锦城还是再一次举起僵硬的手，把对讲机送到耳边。
“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呼叫A05特遣队成员，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呼叫A05特遣队成员，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四次呼叫。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许久的沉默，强烈的不安感笼罩着秦锦城的周身。
他的指尖在扶手上敲击着，一下又一下，这是他排解焦虑的小小习惯。
秦锦城有点难以忍受这种孤独的安静了。
他干脆低下头，把双手套上手套，掏出胸前的记录仪，检查电池和电量后，摆在了栏杆上，重新验算时间，对准自己。
看着自己疲惫的神态，白暂的肤色没有多少血色，呈现出了一种病态。他伸出双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脸，想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但还是无济于事。无奈地摇摇头，点开录制的按钮，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影像记录。
“今天是10月21号，早6时55分，日出31分钟，001号行动第十三次开展的第九天，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开始记录。
在前边八天的探索中，我们及其他的九个小队已经越过了该城市的外围C区域，如今已经深入到了较为靠近城市中心的B区域。
而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有4个小队丧失了联系，而在今早，A05小队也与我们断联，至今也未联系上。
按照《特遣队员行动守则》，如果在日出一小时后，A05特遣队仍然无法联系上，那么他们将被确认失联。
以及，因为A05小队队长周恒是本次001号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如果确定了他的失联，之后不仅要重新选出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而且我们本次行动的失联人数比例将会达到50％，满足撤离条件。
倘若如此，我们会在今天尝试继续深入，构建B区域最深处的安全屋。随后开始撤离。
但是，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我还是希望……A05小队可以活下来。”
秦锦城喘了一口粗气，撇了一眼没有任何回应的对讲机，压住心里的失落，继续汇报道。
“昨夜A06特遣队的小组成员没有遭受伪人袭击，精神状态较好，没有人员受伤。”
“因为没有发生与伪人的接触，弹药量的存储量仍然为100％。”
说到这里，秦锦城在寒风中略有些僵硬的面孔有些柔和下来。
“外围C区域的伪人密度有明显下降，行动的危险程度下降了许多，或许这意味着我们以前的探险行动都是……有意义的。”
“那些特遣队的先驱都没有白白牺牲。”
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不是白白牺牲吗？
秦锦城顿了一下,但还是沉了沉心神，打消了烦躁焦虑、不断自我质疑的想法。
“在稍后我会继续尝试联系A05特遣队，但是……”
对讲机的通话频道指示灯亮起，断断续续的人声传来，秦锦城神色一紧，顾不上正在记录的摄像头，马上掏出对讲机拿到耳边。
对讲机里，一阵疲惫又不乏沉稳的男声响起。
“这里是A05特遣队队长，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周恒，昨夜我们遭受了两名以上的伪人攻击。
“由于重火力支援特遣队员已牺牲，剩余成员无法实现对伪人的合围，我们已丧失反击能力。”
“现将本次001号特殊行动的最高指挥权移交至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
“A05特遣队剩余成员已经安装好了爆破装置，将会在3分钟后对所处建筑进行爆破。请求各特遣队放弃救援并远离该区域。再重复一遍，请求各特遣队放弃救援并远离该区域。完毕。”
秦锦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一个军人在淡然且理智地说着自己最后的遗言。
身体的反应早已高于理智，还没等悲痛的情绪漫上心头，他按下了通话键。
“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收到，A06特遣队队长秦锦城收到。既然如今A05特遣队无法完成既定的汇合任务，那么计划改为A06特遣队及A02特遣队在B区域深处汇合并构建安全屋。”
“其余特遣队向撤离路线的安全屋节点移动，进行安全屋的清理与维护，作好随时支援的准备。”
“在本日行动结束后，掩护A02特遣队及A06特遣队进行全体撤离。以及……”
秦锦城的嘴唇微颤，喉头发紧，苦涩淹没了喉舌，眼底浮现一缕哀伤。
“A06特遣队全体成员向A05特遣队全体成员致敬。”
“完毕。”
通话频道指示灯熄灭，秦锦城慢慢放下拿着对讲机的手。
通话频道指示灯再次亮起，A05特遣队队长周恒的声音响起：“A05小队收到，注意，如果之后再接到A05小队的联络请不要回答……秦锦城！”
秦锦城恍惚的神色不禁肃然。
周恒的语调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是一个长辈对后辈最后的循循善导。
“要坚强一点，明白吗？”
秦锦城的指尖在栏杆上不断敲击着，沉闷的金属声不绝如缕，再次抬起头，已红了眼眶。
来自A05小队的通信就此结束了。
短暂的沉默后，对讲机的通话频道指示灯一次次亮起，这次不再是A05小队，而是
“A02特遣队全体成员向A05特遣队全体成员致敬。完毕。”
A32特遣队、A11特遣队、A03特遣队的致敬也随之在对讲机响起。
三分钟后，远处的一栋建筑轰然倒塌。
秦锦城向建筑看去，却清晰地明白，在那个废墟之中，再也不会有生的奇迹诞生了。
在这个奇迹和希望都显得那么渺茫的世界，在这绝望的二十年。
秦锦城稍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但那股彻骨的寒意，却始终挥之不去。
……
这里是最早出现伪人的城市，从一百多万人口到仅剩二十几万人口，被迫全体撤离，只用了5年时间。
这里是伪人最先出现的城市，也是伪人数量最多的城市。
人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城市这么特殊，并不知道伪人从何而来，但在这个城市迷雾重重的疑团之中说不定有着能够将伪人彻底消灭的希望。
于是，人类只能茫然地以一条又一条性命为代价，去探索这个城市——这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猜想，但是在人类之中口口相传，也渐渐变得真实起来：说不定在这个城市的中心区域，藏着伪人诞生的真相。
但是，001号行动在先后出动了上百队A级特遣队，付出了覆灭了七十多队特遣队的代价之后，却仍未得到任何成果。
在无数特遣队成员的努力下，探索进度只堪堪突破了外围的C区，来到了较为靠近中心区的B区。而距离到达中心区A区，验证人类的猜想，还遥遥无期。
但是哪怕有一丝改变现状、消灭伪人的希望，人类也只能付出无限的代价去追逐。
因为人类已经接近于一无所有，又怎么会惧怕失去更多。
即使基地的至高议事会一次次想要中止这一行动，却仍然在公众的要求下，被迫坚持到了现在。
所以001号行动也有一个别名。
“死亡行军。”
……
走下天台，推开楼道门时，秦锦城才发现副队长王猛已经在门后等候多时。
秦锦城藏起情绪，皱着眉，冷静地开口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应该去继续看着小贺他们三个，如果没有你站岗，他们被伪人偷袭了怎么办，你是百战老兵，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王猛的眼睛因为熬了半夜而通红，此刻正看着秦锦城：“小贺他们都醒了。”
“为什么都醒了？如果不休息好到时候怎么应对伪人。”
“……队长，A05小队都牺牲了吧。”
秦锦城缄默下来。
王猛收拾起黯然的神色，粗犷矮壮的汉子勉强挤出了个并不好看的笑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现在眯成了一条缝：“队长，我明白你的心里不好受，但是我们都想让你知道。”
“至少你还有我们在。”
秦锦城微微一怔，手指又不自觉地抽动起来。
良久，王猛看到秦锦城轻轻颔首，声音沉闷：“知道了。”
出了楼道，回到一楼，其他三个成员早就已经装备齐整，听到秦锦城下楼的声响，纷纷投来视线。
程宸，宋子白，贺嘉煜。秦锦城回望着队员一双双殷切的眼。
不知为何，飘忽迷茫的心忽然沉稳下来，踏踏实实地踩在了地上。
不能在原地徘徊，不能懦弱，要坚强。
秦锦城闭了闭眼。
收拾好心情，扫视一圈。
“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周恒牺牲，现在由我承担最高指挥官职责，我们将接替A05小队，完成在最远处构建安全屋的职责。”
“既然装备齐整了，那就出发吧。”
言罢，推开了安全屋的大门。
王猛看着秦锦城稳重的背影，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眼角也都因为笑意堆起了一团褶皱。
这才是和平日一样的队长。
挺直身板与其他三位队友一同，异口同声地应声道：
“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行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