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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自然是要火上浇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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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银银洒洒地照在了京郊外的小路上,一匹高大的骏马疾驰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哒哒哒的脚步声,叶南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梅林别院。萧胤此刻正在暖夕阁里惬意地泡着温汤,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抱着琵琶坐在屏风后吟唱,曲调悠扬,歌声婉转,令人流连忘返。
萧胤听着脚步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浅笑着问道:“你回来了?”
“嗯。”叶南风点了点头。
“可有什么好消息?”
叶南风摇了摇头,说:“那张勋狡诈无比,册子都是假的。”
萧胤有些讶然,半响他才幽幽地道:“张勋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明珠暗投,跟错了人。无妨,日后总有机会再取。”
“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萧胤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他浅笑着说:“自然是要……火上浇油!”
金銮殿中
京都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的春雨,萧恒这几日的心情也如同那绵绵不绝的阴雨,心烦意乱,沉闷不堪,大宣使臣日日找他要说法,皇后则日日找他哭诉,朝臣们也在殿上争论不休,吵得不可开交。
萧宏是他一手栽培的儿子,没想到竟然这般蠢笨不堪,他心中十分气恼,却始终还是割舍不下那点父子之情。然而,兹事体大,太子一事关乎国本,若是处理不当,恐怕会引起朝堂上的骚乱。
他只感觉脑袋一阵胀痛,他扶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一言不发,朝堂上就此事已经吵了好几天,依旧没有一个结果。大殿上此刻人心惶惶,大臣们都缄口不言,不再说话,偷偷地看着彼此的眼色,都在猜测今日会是谁先来开这个口?
一个年迈的大臣壮着胆子走了出来,他拱手道:“陛下,今日大宣使臣又来逼问了,如今已过了七日,若是再不能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他们会觉得我们是有意在拖延,不将他们大宣放在眼中,那和亲一事恐怕会就此耽搁,两国也会再生嫌隙。”
萧恒紧抿双唇,一言不发。那个逆子,这次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真是色令智昏的家伙!他要什么女子没有,偏偏要去招惹大宣的公主!惹就惹了,偏偏又要给人留下把柄!真是愚不可及!
“陛下,太子德行有亏,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此事不能妥善处理,恐怕天下人会生出话柄,说陛下你徇私枉法,包庇太子啊!”大理寺卿耿玉怀站了出来。
“那你们说说该怎么办!”萧恒怒火中烧地抬起头扫过大殿上的众人,一种压迫感自上而下地袭来。
“陛下,太子犯下此等大错,实在再难以成为天下人的表率,请陛下废除太子,免得再引起两国纷争,生灵涂炭啊!”耿玉怀硬着头皮说,他的额头冒着丝丝冷汗,俯在地上忐忑不安。
“废除太子?说得容易,太子之事关乎国本,岂能轻易废除?不就是个公主嘛!让太子娶了便是!难道那大宣还真的会因为此事大动干戈吗?”户部尚书裴先礼站出来反驳道。
“裴尚书!大雍才安定不过十余年,周边诸国哪个不是虎视眈眈?岂能拿这事开玩笑?”卓云深说着也走了出来,他跪在了地上,拱手道:“陛下,太子德不配位,请陛下废除太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以免再起战乱!”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陛下……”
“陛下,请废除太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眼见众人又为此事争论起来,萧恒的脑袋更是胀痛了,他强忍着怒火看向了左相汪逸成,问:“左相,此事你怎么看?”
汪逸成躬着身子走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老臣以为,眼下大宣使臣咄咄逼人,若不给个说法,实在难以服众。老臣以为不如先暂时废黜太子的封号,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待日后再找个机会让太子戴罪立功便是。”
萧恒闻言没有吭声,他瞟了瞟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萧胤,问:“三皇子,你觉得左相说的如何?”
萧胤依旧是一派温良谦逊的模样,他有条不紊地走了出来,温声说:“此事全凭父王定夺,儿臣不敢多言。”
萧恒冷哼一声,实在猜不出他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假。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匆忙地跑了进来,他恭敬地跪在地上,说:“启奏陛下,大宣五皇子带着一众使臣在殿外求见!”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耿玉怀拱手说道:“陛下,看来这五皇子今日是一定要讨个说法了!”
萧恒的眉头皱了皱,扬了扬手,说:“让他进来。”
片刻,只见宣明朗带着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他神情肃穆,看上去有些不悦,但他还是礼节周全地向萧恒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说道:“陛下,事情已过了这么多日,敏敏日日在房中以泪洗面,日渐憔悴,不知陛下何时能给个说法?”
“五皇子莫急,此事朕与众卿家正在商议。”萧恒安抚道。
“陛下,”宣明朗身后一个长满络腮胡的壮汉走了出来,他直视萧恒,拱手道:“陛下迟迟拖延不肯处置,莫不是欺我大宣无人再战?”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是要威胁朕?”萧恒皱起了眉,显然是有些动怒。
“陛下息怒,”宣明朗说道:“我等并无逼迫之意,但此事迟迟不解决,实在是有拖延之嫌,大雍的太子自是尊贵无比,但我大宣的公主亦是无价之宝,此事我已传信回大宣告知父王,若是陛下三日内再不给个说法,那我等就只能打道回府,他日兵戎相见,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我大宣子民也是要点脸面的!”
萧恒紧皱双眉,这不是逼迫是什么?他虽然恼怒,但也十分无奈,毕竟是他那孽障理亏在先,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无奈地笑了笑,说:“五皇子放心,三日内我必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绝不会让两国因为此事闹出嫌隙。”
“谢陛下体恤。”宣明朗这才罢休。
宣明朗走后,萧恒又是一阵头疼,他看了看殿下的众人,有些不耐烦地说:“有事再议,无事就退朝……”
“陛下,臣还有一事想要启奏。”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宁思远站了出来。
“说。”
“近日坊间盛传一个童谣,孩童们随街吟唱,口口相传,直指大雍皇室,臣遣人一探究竟,才发现竟然……竟然与太子有关。”宁思远有些迟疑地说出了最后一句。他的心砰砰直跳,此时的萧恒听见任何和太子相关的事就感觉头大,这无疑是在拱火,但他,必须得说。
“童谣?什么童谣?说来听听。”萧恒果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微臣……微臣不敢说。”宁思远跪了下来俯在地上。
“你既已提了此事,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萧恒皱了皱,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朕恕你无罪。说吧。”
“那微臣就说了……”宁思远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
“朗朗大雍,如日西斜。繁枝密叶,根如腐木。何以为继,食人骨血。钟鼓不闻,叩阍无门。若想长生,烟赌莫沾……”
宁思远每说一句,萧恒的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宁思远的声音越来越小,汗水止不住的落下,他打量着萧恒的脸色,渐渐地低了头,还未说完他就已经吓得俯在了地上,连连道:“陛下恕罪!”
“这是哪里来的风言风语?竟敢诋毁大雍皇室!”
萧恒震怒,一把抓起身旁的瓷器扔了下来,瓷器瞬间摔得粉碎,宁思远的脸被碎片划伤了,冒着丝丝鲜血,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疼,只感觉双腿发软,他战战兢兢地说:“微臣……微臣已经查过了,此事与京都的赌坊和烟馆有关系,这京都最大的赌坊是逍遥赌坊,听闻去过的人都有进无出,时常闹出人命。至于烟馆……更是藏匿在大街小巷之中,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人财两空。曾有百姓因此报官,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就连报案人也……也不知所踪了……”
“此时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微臣不敢胡言,此事的确和太子有关。这些赌坊和烟馆的收入大多数都在太子和户部尚书裴先礼之子裴允的名下。”说着,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这是账册。虽然只有部分残卷,但数目已是十分惊人。”
李公公连忙拿了上去,萧恒只翻看了两页,双眼已是快要喷火来,他大骂道:“这个逆子!”
户部尚书裴先礼啪的一声跪了下去,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说道:“陛下,臣实在不知家中逆子竟然犯下如此大错……臣……臣……回去定当好好责罚!请陛下恕罪!请陛下恕罪呀!”
“哼,他带着太子如此荒唐行事,致使太子私德败坏,百姓怨声载道,岂能轻易饶恕!来人,将裴允打入死牢!”盛怒之下,这裴允自然就先成了萧恒的出气筒。
“陛下,臣只得这一子啊,求陛下饶恕啊!陛下,老臣愿意替子受过。陛下……”裴先礼哭得都快断气了,这不是要断他香火吗?
“哼,你管教不严,犯下如此大错,那你就陪他一起进去吧!”说着,萧恒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即上前,将他拖了下去,任他哭天抢地,萧恒也不屑一顾。
“朕乏了,今日先暂且如此,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萧恒实在没有耐心再说下去,一甩衣袖,转身就离去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再多言,一个个安静地退了下去。宁思远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他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只感觉双腿一阵酸麻,几乎迈不开脚步,再抬头他就对上了萧胤的视线。萧胤朝他露出一个浅笑,没有说话,从他的身侧径直越过,走了出去。
宁思远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门口,一阵凉风吹来,他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一片冰凉,竟然已经完全湿透了,他望着萧胤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这才慢慢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