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息[星际]》团园

24、初雪

　　喻青到达陆政庭所说的休息室门外，正准备敲门，意外发现门没关。
　　他握上门把，正要推开门。
　　门却被人从里面拉开，连带着人也一同被拽了进去，撞上坚硬的胸膛，迎面扑来熟悉冷冽的气息。

　　“是，证据已经掌握。但是杜鲁那边应该也已经知情，星盟里的内鬼该有行动了。”
　　喻青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他仰头看了过去。
　　手臂的主人正在和人通讯，听内容，对方是行政官。

　　喻青抬手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松手放自己进去。
　　陆政庭垂眸看了他一眼，没有松手，维持着这个类似于相拥的动作，面不改色地继续回答通讯，“明白，我会按照规程来做的。”

　　喻青眉梢微动，坏心眼地轻哼了声。
　　果不其然，通讯另一方听到了动静，谈正事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问：“陆，你那边有人？”

　　怀里的人做坏事得逞，脸上绽开幸灾乐祸的笑容。
　　陆政庭觉得好笑，警告般敲了下他的额头，和行政官解释：“嗯，喻青在。”

　　“……”
　　行政官沉默半晌，憋出一声干巴巴的笑，“行，反正就是这么个安排，你们忙去吧。”
　　叮咚一声，对面迅速挂断通讯。

　　喻青噗嗤笑了声，从陆政庭怀里出来，直截了当询问星盟机密，“行政官和你说什么了？”
　　“让我们看着点杜鲁，别让人跑了。”陆政庭告诉他。

　　喻青点头，走到休息室内置的沙发，坐下，吐槽说：“动作真慢。”

　　“星际全体公民都在关注霍赫星的事，星际联盟必须做得缜密，保证万无一失。”陆政庭关上门，朝沙发边走，也坐下。

　　身旁的位置凹陷下去，喻青偏头看着他，作出思考状，很认真地发问：“审判官不是有击毙怀疑对象的权利吗？”

　　陆政庭的视线落到喻青嘴角的伤口上。折腾了下，伤口虽然没有再往外冒血，但糟糕地凸起一圈红肿。
　　听到喻青的问题，他莞尔一笑，目光重新落回对方明灿的眸上，语气无奈，“小喻，现在是法治社会。”

　　没想到堂堂审判官也学会恐吓诈人了。
　　喻青嘴角牵起一抹笑，正要调侃两声。

　　身旁的人伸出手，撩起他额前一缕碎发，指尖在动作的过程中，偶尔蹭过他的额头。声音低缓，问他：“小喻，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么？”

　　从医务室的吻之后，陆政庭对他的称呼就转变成亲昵的“小喻”。
　　喻青知道他想听什么。
　　但是他现在说不出口。

　　只是一个吻。
　　只是一个奖励。
　　这很难说明什么，也代表不了任何。

　　他的心结没有解开，他和陆政庭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消除。
　　他不想稀里糊涂地和陆政庭这么纠缠在一起，但是他仍然无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横贯在他与陆政庭间的伤疤仍然未痊愈。

　　在喻青原本的计划里，他应该理清一切后，再来找陆政庭。
　　但是陆政庭的失踪让他不得已提前计划，强势地留在陆政庭的身边，想护陆政庭周全。

　　起初，喻青以为自己仍留有余地，能够在享受与陆政庭生活的同时，权衡他与陆政庭的过去、未来。
　　但人心总是贪婪的，越靠近、越接触，他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和陆政庭更亲近。

　　虽然他在司厌眼里，是一个艰难倔强的追求者形象。
　　但事实上，在陆政庭眼里，他好像就是一个渣男。
　　喻青很不负责任地设想，只要两个人都不去厘清那条暧昧模糊的界限，他就能一直和陆政庭在一起。

　　但是陆政庭不愿意。
　　他步步紧逼，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喻青给不了。
　　起码，现在的他给不了。

　　喻青从思绪中脱身，抬起手，掌心贴在陆政庭的手背上，留念地摩挲两下。继而在对方滚烫的注视下，将那只手带离自己的头发，顺势将他的手放在沙发上，松开手。
　　脸上笑意不变，态度散漫，“啊差点忘记了，我帮了星盟这么大的忙，该给我什么奖赏呢？”

　　陆政庭眼底的神色黯淡下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笼罩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看见他这个表情，喻青心里紧张，下意识地要躲闪。仍旧是开玩笑的语气，“行吧，星盟给不了就算了，审判官这么凶做什么？”
　　他站起身来，摆摆手，“我先走了，您忙吧。”
　　背过身后，喻青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加快脚下的速度，逃一般往外走。

　　离开休息室前，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小喻，霍赫星的事结束后，你愿意来做我的助手么？”
　　触及门把的指尖一顿，喻青不敢回头去看陆政庭的神情。掌心握住门把，金属传递的冰冷令他回神，他垂眸，眼底流露出一丝迷茫，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含糊说：“…到时候再看吧。”
　　他拉开门，离开休息室。

　　在霍赫星忽然爆发病毒的第81天，一代疫苗终于研发成功。
　　研究所爆发热烈的欢呼声。
　　紧接着，疫苗迅速投入使用，由星际联盟负责，出资批量生产，为霍赫星境内民众免费接种。

　　荒芜许久的星球迎来今年第一场雪。
　　无人的街道逐渐多了一串串脚印，欢声笑语重新在霍赫星响起。
　　尽管霍赫星政治、经济方面都遭到重创，但星际联盟很快便出台政策，给予霍赫星全领域复苏的大力支持。

　　星际联盟对于霍赫星权政罪恶一事，召开最高级会议。
　　即便证据确凿，但此案涉及的人员与领域过广，会议探讨持续了足足两周。
　　终于向星际全体公民公示判决书。
　　包括杜鲁在内的高级官员全部判处死刑，牵连的其余大小官员，依据犯罪程度，判处不等期限的徒刑。
　　涉事官员的家属也未能赦免，全部财产被星际联盟缴收。

　　星际联盟行动迅速，在核实证据确凿、罪名成立的那一刻，便派专案组前往霍赫星处置后续。
　　第一轮审讯定在霍赫星，便利是其一，其二是为了防止星盟的内鬼动手脚。

　　审讯室的每一个角度都装置摄像。
　　陆政庭作为主审官，坐在杜鲁正对面，简单将杜鲁的罪状复述一遍后，问他：“星际联盟里，和你联络的那个人是谁？”

　　在正式审讯前，杜鲁曾被限制过一段时间的出行。
　　他在那几天里想了很多，面对妻子的眼泪，和女儿茫然惊惶的哭声，他其实都想清楚了。
　　他牵起笑容，面露疲惫，“其实在答应他的那个晚上，我就已经预想到了这个结局。”

　　陆政庭并没有打断杜鲁懊悔的自我剖析，转过头，淡漠的视线扫过身后愣神的两个警员。
　　警员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也是审讯记录的一部分，忙点头致歉，拿起纸笔记录。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只能急继续错下去。”杜鲁的笑容带有几分苦涩的意味，“我对不起玛伊，我不想杀她灭口的，怪你们查到了她头上，怪她非要找我问一个真相。我还有妻子女儿，我不能让玛伊毁了我，毁了她们。”
　　陆政庭轻嗤了声，打断这个男人无厘头的借口，“毁了她们的是你。”

　　杜鲁张了张嘴，无力地重新闭上。
　　“……”
　　沉默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审判官果然是出名的不近人情。”
　　感情牌没有任何作用，杜鲁也不再白费口舌，没有任何狡辩地报出了一个编号，“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身份，连这个编号也是我自己想方设法打探到的。”

　　警员记录下编号，对上审判官的视线，点了下头。
　　最重要的讯息已经得到，接下来的审讯由专案组的成员代行。

　　陆政庭继续审讯剩下的罪犯，同样是这个问题，同样的不知情。
　　与星盟叛徒接头的，只有杜鲁一个人。

　　陆政庭离开审讯室，当即将讯息传给行政官。

　　与此同时。
　　星际联盟大厦内，最顶层的办公室。
　　行政官和秘书一同观看了审讯全过程的监控记录。
　　“10112？”行政官指节一弯，重重叩在办公桌桌面上，脸上仍有笑意，声音却冷冽肃然，“没有记错的话，是陈老吧？”
　　陈老正是星盟权利机构里，与行政官相对付那一派别的领头人。
　　徐越点头，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郑重。

　　最终，行政官对随从警员下令：“去把陈敬民抓起来。”
　　“——是！”

　　大雪将霍赫星的伤疤掩埋，银装素裹，寒风凛冽，呼啸着吹落房檐上的积雪。
　　“哎哟！”倒霉蛋痛呼一声，被松垮垮掉下来的雪砸中，啪嗒一声趴在了地上，鼻子皱巴巴抽动两下，正要放声大哭。
　　视线里却多出一双修长的腿。
　　小孩憋住眼泪，仰起脸去看，对上一张熟悉清隽的笑脸。

　　喻青把趴在地上的小人儿抱起，拍拍他黏在他衣服上的雪渣，好笑地问他：“怎么每一次见你，都是在掉眼泪呢？”
　　听见这话，小孩吸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带着哭腔，倔强地反驳：“才不是。”
　　“才不是呢。”喻青怪腔怪调的学小孩说话，又逗得对方龇牙咧嘴、蹬脚说要生气了。

　　喻青捧腹开怀大笑，率先往楼梯边走，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朝小孩招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也过来坐。
　　小孩慢吞吞地走近，站在喻青对面，不认同地撅起嘴，“我妈妈说，坐在雪上裤子会湿，会感冒的。”
　　喻青挑了下眉，抬起手，十分随性地将身旁的雪扫开，“挑剔，现在行了吧？”

　　“……”
　　小孩瞪大眼，盯着喻青身旁湿漉漉的台阶，沉默地没有回话。
　　最终选择蹲在喻青身旁。
　　喻青又笑，“小屁孩还怪讲究。”

　　笑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掩盖，气氛也沉寂下来。
　　喻青正在组织措辞，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孩蹲累了，站起身跳了两下，语气轻松，“哥哥，你是想告诉我玛伊姐姐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