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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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祈泽山寂静如水，只能勉强听到一点虫鸣和微风吹过菩提树叶的声音。
此时，祈泽山偏殿的烛光依旧闪烁，楚闻正看着窗外的月色，等着墨羽回来。
他支着脑袋看着面前摇曳的红烛，在那烛泪落下第三滴时，偏殿的门被打开。
墨羽回来了。
看到他还没睡，墨羽显然有些惊讶。
“怎么了梦风，失眠了吗？”
楚闻脸色有点沉重的摇摇头，他拍了拍身旁的凳子，示意墨羽坐下。
墨羽关好门后，走到他身旁，顺势坐下。
他以为对方不舒服，关切的问：“怎么了。”
楚闻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欲言又止了半响，才道：“子规，你不觉得你这几日太粘着师兄了吗？”
“从他受伤到现在，你一直围在他身边忙前忙后。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的吗？！”
墨羽听着这话，脸色越来越沉，他嗓音微哑：“梦风，这件事你不要管，我有自己的安排。”
听他这么说，楚闻也急了：“你有什么安排？他无缘无故打你那六十鞭时，可曾有过手软？你身负重伤，卧病在床时，他又何曾来看过你？”
“你现在一心一意的上赶着对他好，到底图什么？”
墨羽显然被他的话刺到了，他出口制止：“梦风！说的过分了！”
这是他第一次凶楚闻，楚闻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墨羽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失控了，他按着太阳穴不去看楚闻：“抱歉，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楚闻此时已经怒火烧上心头，他抛下一句：“你在这冷静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说完就摔门而出。
墨羽现在觉得自己脑子乱的很，竟也由着楚闻深夜出走。
窗户没关，微风吹过，烛火摇曳，晃动的烛影也像墨羽此时的心情。
他怎么会因为别人凶楚闻呢？
＊
夜深露重，凤凰木树荫交错，在月光的映照下，像交互纠缠的黑色大网，把楚闻牢牢困在其间。
他刚才怒火上头，一气之下走了出来，但是冷静下来后，再看周围的场景，渐渐觉出了不对劲。
看着周围越来越浓的雾气，楚闻心里直犯嘀咕。
他定了定心神，开始试着往回走。
但是不知走了多久，他又发现了自己刚才留下的记号。
楚闻轻呵一声：“装神弄鬼。”
他伸出两指在自己眼前扫过。
往日那双充满灵气的狐狸眼此刻盈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亮。
楚闻再去看那雾气时，眼前便浮现出了他们的真实面貌。
只见那浓浓雾气之后是一片空旷的地面。
楚闻直觉不对，这里不是祈泽山。
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
说是人，但楚闻却看不出来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连灵狐之眼也看不出来，可见此人实力深不可测。
他没敢轻举妄动，倒是那人先开口了：“你不恨吗？”
楚闻觉得此人说的话莫名其妙。
他暗暗在手中蓄力，警惕的问：“恨什么？”
那人转过身来，楚闻想看一下那人的脸，但是看过去却只能看懂一团黑雾和几根露出来的红白相间的发丝。
那人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被察觉的轻笑。
“燕国大皇子，因万俟殇成仙而举国被灭，你说恨什么？”
这些话像是利刺一般直直扎进楚闻的脑中。
他心里被压抑许久的脓包被直接捅破，毒液腐蚀着他的四肢百骸，像蚁虫爬过一般难忍。
记忆涌上心头，那日仙道降灾，楚国生灵涂炭，流血漂橹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那是人间炼狱。
母后奋死抵抗却被天道伤的魂飞魄散，莹莹明明也才那么小，上一秒还跟在他身后软绵绵的叫着哥哥，但下一秒却挡在自己身前而被天道打的魂飞魄散。
怒气随思绪涌出，犹如火山喷发之势难以抵挡。
他压抑着心中的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是谁？”
那人许是看他想起来了，依旧是粗哑的嗓音：“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复活楚国。”
他移步到楚闻身前，一手搭在楚闻的肩膀上，一手握住他那隐隐蓄力的手。
“楚公子，别这么警惕，我不会害你的。”
说话间，便散了他手中的法力。
楚闻想看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脸却依旧被黑雾遮挡。
那人微微俯身：“想想你的母后，还有你那尚未及笄的妹妹，难道你不想她们吗？”
怎么会不想？他每个夜晚都想梦到她们，但是她们却不曾来过他的任意一个梦境，他还在想母后跟莹莹是不是怪他了。
怪他把万俟殇留下，引来天道，导致楚国灭国。
他无数个夜晚都在忏悔，忏悔自己的任性，弱小，和无能为力。
楚闻的眼睛被怒火烧红，他眼眶通红的看向黑衣人，声音沙哑：“要怎么做？”
那人看他上钩，顺势拿出一本黑红色书籍。那书的封面上仅有一只紧闭的眼睛，眼睛旁边还留有血渍，那血渍像是过了很久。
他把这本书拿到楚闻面前，道：“这是血魇之书，可帮你打开复活大阵。”
像是久经沙漠濒死的人突然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楚闻双手接过那本书细细看着，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圈套了，他问：“这要怎么用？”
夜深露重，那人的声音像是混着雾气传来。
“这书可不是随便就能打开的，需以人血供养七年，再画成阵法，加以法器为辅方成。”
“法器我会告诉你怎么找，阵法也会教你怎么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用人血养着这本血魇之书。”
楚闻抬眸问他：“谁的血都行吗？”
那人被黑雾缠绕的脸看向他，周身散发着冷意，似笑非笑的说：“当然。”
楚闻若有所思的低下头。
黑衣人走到他身边，伸出苍白的两指，在指尖化出一点金色光亮，然后往他眉心点了一下。
楚闻觉得似乎有千钧重的力量袭来，头晕目眩之间，他听到那人说：“看你这么听话，送你点小礼物。”
“这是你前世的记忆，你看到的一切都是上一世的经历。但是，信不信由你。”
楚闻昏迷之际，看着黑衣人的身影从眼前消失。
他伸手想要抓住离自己最近的衣角，但是那衣角却化为黑雾消逝。
“别走……”
今夜无月，天色一片黑暗，雾气笼罩的后山，注定是无人踏足的禁地。
那黑色金光进入楚闻的脑中后，他便陷入了昏迷。
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一片虚无之中，周围是一幅幅他不曾见过的，但是却与有关自己的画面。
他伸手触了一下，他画面顺势被吸入他的指尖，下一秒，场地转换，他置身一片火海之中。
这是……天道降罚的那天。
天地全然被血色包围，周围是断壁残垣，尸山成林，他看着眼前的画面，呼吸越来越困难。
像是一条濒死的鱼找不到水源。
突然，眼前跌跌撞撞的跑来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那人脸色惊恐，手里紧紧的护着一个小孩，突然，一道天罚往这边降下，他奋力冲过去，想护住那对母子。
“小心！！！”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那对母子的那瞬间却穿了过去，他愣神一瞬，下一刻，天罚降下，他亲眼看着那对母子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无力的抱头蹲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的……”
下一刻，场景转换，一个身着蓝色霓裳的小女孩站在他面前，那小女孩嘴角挂着血迹，却还笑着伸出小手为他擦去眼泪：“兄长，别哭了，莹莹不疼，只是……”小女孩眼角挂着泪珠，声音有些哽咽：“以后莹莹不能陪你了……”
“兄长，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要……每天开心啊。”
“莹莹，莹莹，别走，兄长以后每天都给莹莹买最爱的糖葫芦好不好？”
楚闻跪在地上乞求，伸手想用力的抱着眼前的小女孩，可最后却只抱到一团虚无。
小女孩最后冲他挥了挥手：“兄长，莹莹要走了。”
听到这句话，楚闻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抓住眼前人。
“莹莹，别走，别走，以后你想做什么，兄长都答应你好吗？别走，别走……”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眼前的小女孩渐渐化为蓝色的粒子，随风飘散。
“莹莹！！！”
下一刻，场景转换，他身居高位，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搭在旁边的骷髅头上，垂眸俯视着下面的魔族。
这是哪？
他怎么成魔族了？
他擦了下眼角，是干的。
突然，下面为首的一个魔族站出来说：“尊上，仙界的人打来了！”
他看到自己站起来说：“众人随我出去迎战！”
底下应和喧哗声四起。
场景遂转化为仙魔大战，天下大乱，他看着生灵涂炭的人间，心中却毫无悲悯之心。
他看着自己道貌岸然，如高岭之花般存在的师尊，心里莫名有点畅快。
五十年前，我的国人也是这么被你害死的，今日，我便要把你拼命守护的天下也变成这样，让你体会我那日的感受！
他看着那人眼中闪过的失望，心里莫名被刺痛。
我又没做错什么！只是让天下人同我国人陪葬罢了！
仙魔大战之际，天地日夜颠倒，人间如炼狱，鸟尽兽绝。
他亲眼看着自己曾经崇敬爱慕过的师尊拿着那把天下第一的凌空剑直直的插入自己的心口。
他最后看向那人时，对方微微皱眉，眼里还是一如往日的悲悯。
都到最后了，还是可怜我吗？
他自嘲一笑，眼角有泪滑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前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