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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逃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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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烈的眩晕之中,林淼睁开了双眼。
视线一片黑暗脑后钝痛,他谨慎地摸去:有伤口但是不出血,像是敷过药;往四处探索,哪里都封得严严实实只有前面有缝隙,微弱的风从缝隙里灌入外边声音很嘈杂,至少有四五人
“都准备好了?”
“没问题。”
“他的命好。老头,你的心也够黑。”
“听从神的旨意”
“你倒是挺会说话,哼,麻子,去检查一下。”
“得嘞!”
狭小缝隙处传来温热的气息,有人在往里看。林淼立马闭眼屏住呼吸。“还昏着”那人答道。
“快走!耽误了功夫,我要你们的脑袋!”话音未落,林淼感觉被抬起,随着移动颠簸起来。
点点微光透过缝隙进来,睁开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有限视野里他看见被换过的精致衣衫和周遭喷香讲究的环境。
这是......林淼预感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但没想到一切发生的如此急促,他没有半点准备。换上装扮要干嘛?外边人要把自己送哪儿去?他们为什么要绑架自己?一时间林淼闪过无数念头。
“没吃饭吗?走快点!那边都准备好了,别让老子丢脸,知道没!”外边,男人粗粝的声音像是招魂的阎王,所有人沉默着加快了脚步。
情况更加糟糕,他们有同伙有接应。凉气从林淼的天灵盖直窜到后脚跟,得跑,得现在跑!
可是怎么跑?他脑袋一片茫然,要冷静要冷静,他不断告诉自己。
前边的缝隙是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出口。
得先知道在哪,他忍着呕吐的欲望侧耳听。
呜啊啊啊啊啊啊~
呱呱
滋滋滋滋。
飞鸟昆虫的声音此起彼伏,林淼一下子注意到了关键。那是鶴環的叫声。鶴環,一种本地极特殊的鸟儿,以蛇和毒蛙为食,声音凄厉绵长。
这是照影坡,他确定。
照影坡又叫鬼坡,四周全是沼泽,芦苇遍地,越过了坡再往北走几里路就能到镇,但是本地人没人敢走,所以劫他的是外乡人。
是外乡人就好,只要等,等到他们下水......
“啊!我的腿。有东西!!”外边,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叫声凄厉,随后,空间倾斜。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林淼一鼓作气,依靠下倾的冲劲使出全身力气把自己做成一张弓,撞向缝隙。
一开始他就摸出来,缝隙处是榕树做的。本地温暖潮湿,榕树随地可见。榕树虽硬但是易弯。这个封闭空间粗制滥造拼接不结实,随着木材纤维的撕裂声,他滚了出来。
这可吓坏了劫匪,他们都是奉命来劫人的,中间有个差池,上头的怎么能放过他们。一想到这里,领头的老大急忙喊道:“快,快把他给我抓住!!!”
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林淼耳边炸开,但是所有人都自顾不暇。
细密的泥沙沉积在看似无害的浅水里,只要脚进去了人怎么拔都是拔不出来的,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越陷越深。
见他们挣扎,林淼顺着力一个猛子扎入茂密且望不到边的苇草里。
“艹你**的,都他/妈是废物。给我找!!!!”男人愤怒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沼泽。
苇草里,林淼尽可能地平躺把它们压在身下,一点一点地爬着。
只要接触面变大,人就不容易陷进去,这还是林淼观察水鸟张蹼总结出来的经验,小时候救过别人的命,现在又要用来救自己。
这沼泽里,虫多,蚁多,蛇多。外乡人不知道一头扎进去,生死难料。
属于他们的叫声,在这空旷偏僻的环境里由小变大再又大变小,最后不见。
鬼坡成片的苇草和岸相连,从这边进去,林淼从那边上岸。暂时应该是安全了吧,他心想。
回头看,远远的,几个人的尸体硬硬的苍白着陷在泥里,只剩脑袋。
呜啊啊啊啊啊~一只鶴環从容地踩在到脑袋上吞吃着从嘴里爬出来的细长条。
呼~呼~
林淼深呼吸尽力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肺,他很害怕但是他没有时间害怕,更重要的事还在等着他。
自己逃出来了,他们不打算放过自己那爸妈呢?他们安全吗?得先回家,林淼心想。
咕咕咕,咕。
异响惊动了窝在笼里的鸡,它们单脚站立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两脚人类。
林淼心空了,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看待眼前发生的一切。
家没了,船在燃烧,发黑的木块带着滚滚黑烟一点一点落下来掉进水里,黑烟滚滚晦涩难闻。
阿爸阿妈呢,他脑子空白,所有感官离他远去,幽灵似的愣愣看着。
他们在船上吗?为什么不跑不求救?是不是被控制住了,绑住身体,捂住口鼻?他们肯定很疼很害怕!
得去救他们,林淼一机灵,所有感官骤然恢复。
一个猛子钻进水里,他飞速往船上游。船身全在燃烧,林淼迎着火焰或者说就在火焰中往上冲。
他们在哪?林淼眼睛通红,扒开烧得通红的碎木寻找。
不在这,也不在这。
他们到哪儿去了!!!林淼困兽般地发狂。
烟随风动,旁边船上的人惊醒,他们衣冠不整地出来看,滚滚浓烟三角形地往天上涌,把周围的景色扭曲。
“着火啦着火啦!”一个人先出声,随后是多米诺骨牌似地传播。随即,小小的排排船舷上有人张望。他们一个一个飞奔过来。
火焰吞噬最后的船体,林淼掉入水中。
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围成一个半圆。
不知道谁先开口:“烧成这样,还用救吗?”
一阵沉默。
李爷爷,陈阿婆的幺儿站在人群的最后,所有人鸦雀回头看他。
他走上前,盯着水面眼里闪过悲痛,沉默半响后艰难地开口道:“散了吧。”
“不能散!”一旁圆脸姑娘崩溃发声。“他人呢?他要娶我的。这不可能烧,这有问题!”姑娘双腿发软哽咽道。
没有人理她,也不会有人理她。
作为村里的村长,李爷爷像是羊群的领头羊,听他的话,村民稀稀拉拉地走了,包括圆脸姑娘的家人以及被拖走的她。
岸边重回寂静,鸡窝里,全身湿透的林淼藏在里面。
村长站在岸边没动,一个人影跑来找他。
“人丢了”林淼听见他说。
“快去镇上传话,那小子跑不远我在这儿找。”村长回复道。
不能被找到,林淼死死盯着村长动静随时准备跑路。潮湿的衣服粘在他身上带走热量,蜷缩成团,他后知后觉地感到胸前很硌。
咯吱咯吱,车轮压过石子路发出声响,草药的清香压过了鸡窝的腥臭。
这是?声响越来越近几乎在耳边炸开,下意识地,他一个翻身陷进去。
镇上驿站里
“醒啦?”微胖和蔼的中年人王韦朝林淼问道。
刚刚醒来,一张大饼脸出现在眼前。是谁?林淼突得一下弹起来,往后蹭。
“哈哈哈哈”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毫不留情地笑出声。
“东家,这小子老鼠胆,像女娃。”他大马金刀地站立,恶趣味地凑近来,络腮胡子极长,杂草似的压到林淼脸上。
王韦立即把人拉开:“大胆!把人吓坏了。”
他回头看向林淼,这小孩身穿红衣却污渍烧痕满身,脑袋、脸、身上划痕极多,一道道的,十分可怜。
“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他叹了口气说。本想做好事,却没想到眼前小孩听罢平静的身体颤抖起来,环顾一圈,眼神茫然又凶狠。
林淼下意识想跑。
嘿呦?想跑?一旁刀疤看见来了兴致。
“跑哪去?”他伸手一捞拦住林淼,随后提溜前衣,无视他的挣扎对王韦说:“东家,这小孩怪好玩儿。”
王韦不忍直视:“放下!”
把人赶走,又打了盆水,他递过麻布:“擦擦吧”
“你们是谁?”林淼开口道,声音沙哑。
“我来这儿接货。喏,你扒的车里就是山上的草药。”
“这里的行商我都见过,你们是新来的。”
还算精明,王韦掀开眼皮看向林淼:“我接到文书。”
“只干一次还是?”
“小孩,你问的太多。”
说中了?林淼心跳得很快,他知道这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跟着走,巧的像是沙漠里摆了一瓶水,但是无所谓了,离开更重要。
他突然开口:“你们缺人吗?我阿爸阿妈死了,什么都会干。”
王韦看上去有些诧异。他没有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好像在称林淼值几斤重。
过了好一会,时间长得林淼都要放弃时他才开口:“擦脸上药,换好衣服天亮出发。”说罢便和衣躺到外床。
“起来!起来!”
天已大亮,车队整装待发。林淼自然而然地融入四人之中,身上穿着深色带布丁的短衫,脚底的鞋磨破了一半,虽然有点大,垫上些枯草也就看不出来。他走在后面,矮小些。
“从哪来?往哪去”
安远镇是离开此处的唯一通道,所有行商都要过关。虽说起到把守的作用,平日里也是散漫的,今天情况不同。
看见守卫,王韦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迎上去。“这是文书”他恭敬道。
守卫看了他一眼:“新来的?”
这小地方每来一个新人都是少见,他们主要是认脸。
“是的。我们接到文书来这里收药材,送到北面去。”王韦弯腰应和着。
“递上来吧”守卫弹弹手上的灰。
好容易来一个肥羊。
王韦一边递过文书,一边从袖里递过一吊铜钱。
守卫看过文书,花里胡哨的图案都是掩盖,他随意一瞥左上角,没问题。
正打算放人,却又想起什么。“等,你这车要搜。”他放好铜钱还回文书后说。
?林淼在车后微抬起眼眸。
“这车里都是珍贵药材,收好了交差的。请您行行好。”王韦又往前凑去。
听不懂人话?怕不是有鬼!
守卫眼睛微眯,拂过王韦伸来的手,铜钱如天女散花散落一地。
“搜!”
一声令下,五六人突地围过来,把人怼开,掀开遮在车上的麻布,手伸进去四处搅和翻滚。
“什么都没有”一阵翻查后,一人走上前回复道。
没有?守卫换上嘴脸笑脸相迎:“只是听命而已,放行!”“老孙,捡钱。”
车队缓慢前行,还差一步就走出镇口。
林淼头上冒出颗颗汗粒,不知怎的,他不相信出去得这么容易。心跳如鼓,在他的脚迈开离开的最后一步时。
“慢着!”
身后守卫高声叫停。“刚刚收到画像,正在抓人。车队站成一排,要审。”
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林淼眨眨眼任由汗水沿着脸颊滑落在地。
极度的紧张让他指尖微抖,车队一行五人排成一排,守卫手举画像一一比对。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终于,他走到林淼身前。
快呀快呀!林淼手掌握拳,指甲死死扣着,面上却不显。
咦?守卫细细端详林淼。
突然,远处有人扯开嗓子大喊。
“报!!!发现衣物。”
守卫的注意力被吸引,抬头看了一眼那边后快速低头打量。
皮肤黝黑,脸颊浮囊,不像。
他转头往发声地去。
“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