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落日与梨

1、第 1 章

　　人和人之间对彼此的感受是不同的，有的人，他就像暮色里的光线——昏暗，但你置身其中，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
　　它就像大地的击鼓，一下一下，迎接着黎明的到来。

　　卢春安对于宋洛川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是她的高中学长。
　　宋洛川是在高中开学后两个月的一个大课间，第一次见到了他。

　　那天教学楼外有很多人，有的去操场遛弯、去学校超市买东西，还有单纯坐在学校大榕树下聊天的，好不热闹。
　　虽然只差了一年，但高一的学生还带着初中的稚嫩，高二的学生就明显成熟了很多，在人群很容易辨认。

　　宋洛川挽着她的同桌胡悦，走在人群中。
　　胡悦问她：“下个周学校音乐晚会的开幕式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就每天去排练，唱校歌，我倒着背都会背了。对了，我们到时候在哪举行？”
　　“那边。”胡悦指着坐落在学校一角山坡最上面的礼堂。

　　宋洛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高地上的礼堂，显得庄严肃穆，她却不经意地看见她手指下的一个身影。
　　明明...快到冬季，可她却在那一瞬间听到了春暖花开的簌簌声。

　　对面是一个个子很高、削瘦白皙的男生，他穿着洁白的校服，外面套了一个棕色的薄马甲，正拿着一个塑料袋往高二楼走去。
　　大榕树下，阳光细细地从缝隙中透进来，一条条打在他身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柔光。

　　宋洛川的目光呆呆地定格在那里，下意识地说：“这学长好白。”
　　胡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听到她的话，机灵地四处探望：“什么好白？谁啊？”
　　宋洛川连忙把她同桌的头扭过来：“嘘！”，然后悄悄地指向那边。
　　那个男生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响动，从她们身边走过。
　　胡悦点头：“我靠，跟他一比我简直就是黑人。”

　　那人拿着塑料袋走向高二楼楼顶的一间空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一个女生。
　　“卢春安，买来啦~”女生长得很漂亮，声音很甜，笑着看向他。
　　“嗯。”他淡淡地回应，把袋子放在桌上：“再排练一遍？”
　　女生笑：“好，下周音乐晚会你是第二个出场的，保证你惊艳全场～”
　　他微笑了一下，拿起吉他，认真调试。
　　“跟你再练几遍，我就要去看那些高一的小孩排练校歌了。”
　　他坐在高脚凳上，目光被阳光覆盖，拨动着琴弦，启唇轻唱。
　　他的嗓音很特别，纯净又带了烟嗓的慵懒。
　　女生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眼里闪动着光芒。

　　宋洛川天花乱坠地幻想了一个周，很多次下课，她都会出去，到外面的大榕树下看着高二那边。
　　可是一个周过去了，她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很快到了音乐晚会的晚上。
　　学校给唱开幕式校歌的高一学生发了礼服，女生穿着带领结的礼服短裙，男生穿西装。
　　礼服刚发下来的时候，全部人都沸腾了。在穿着松垮校服的日常里，终于能穿上礼服，就像在冰天雪地待久了突然淋上热水澡般舒适。
　　宋洛川穿上自己的，被周围的人疯狂赞扬。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快到冬天的晚上竟这么冷。
　　所有人包着羽绒服，站在坡上排队进礼堂，每个人都冻得瑟瑟发抖。
　　“大家再好好检查自己的礼服！一定不能出任何问题！”学姐在上面喊道。

　　夜晚冷风中，身边是乌压压的人群，似把人包裹了起来，风刮得又很大，宋洛川几乎睁不开眼。
　　队伍后面陆续来了高二的人，卢春安也在其中。他单手插兜站在夜风里，西装在他身上显得更加笔直，头发被风吹起，露出额头和上挑的眉。他们站在那里，和高一的新生们形成了明显的断层。

　　风肆意地越刮越大，宋洛川不太会系领带，挂在脖子上的领带被大风猛地吹下，刮入后面的人群中。
　　“哎！我领带！”宋洛川看着领带吹了下去，连忙往回去找。
　　她挤入人群中，下坡的路很抖，她这样下去走路都不稳。
　　终于，在众多人的脚下看到了自己的领带，她刚要蹲下伸手去捞，就后面的人集体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把她挤下坡道。

　　她一惊，重心不稳：“哎！”下面很高，她这要是掉下去非摔个大马趴。
　　突然，她的胳膊被什么拉住，一用力被扶回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宋洛川抬头，看见了她想了一个周的那张脸。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那个学长巴掌大的脸，头发被风吹乱，白皙的肤色在夜色中尤为明显，眼神略带迷茫和被她惊吓的慌乱。
　　他扶着她，眼睛似乎在询问她有没有事。
　　宋洛川愣住：“谢谢...”连忙慌得抽离，抓着领带往上坡走去，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跳动着。

　　终于全部进了礼堂，主持人在上面谢过了下面的领导，宋洛川所在的高一校歌队登上了舞台。
　　她的嗓音很好，被指导老师调在第一排正中间。此刻她被聚光灯闪着，只能看见下面乌压压的一片，一个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她的嗓音很温柔，和她略带英气的长相有很大差别。

　　卢春安坐在下面的预备席上，看到了她。
　　“哎，她是不是刚刚捡领带的女生？”旁边的人问。
　　“应该是吧。”他看着舞台。
　　学姐穿着小短裙过来拍了拍他：“准备好了吗春安，去后台吧。”

　　校歌队下台后，全场掌声，她们顺着两边的甬道走回座位，听着主持人说了几句主持词后，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宋洛川低头走着，听到一个男声，声音非常好听，似候鸟过冬于天空中并列飞行、冰川融化的爆裂声。那人唱着林宥嘉的《说谎》，是她很喜欢的歌。
　　宋洛川往回看了一眼，在寂静的礼堂里，在一片漆黑的观众席上面，聚光灯下的男生十分投入地认真唱着。
　　宋洛川不知为何听着心中生出了一些感动。
　　“走啊宋洛川。”后面的人催促她。
　　“噢，好。”

　　“同桌，唱的不错呀。”宋洛川刚坐下，胡悦就给她竖大拇指。
　　“谢谢我亲爱的同桌~”
　　“他是你说的那个学长吧？”
　　宋洛川点头，认真地看了过去。
　　“他唱的真好哈。”
　　她疯狂点头：“像个明星一样。”
　　两人在这说着。
　　“你俩在说什么呢！”
　　宋洛川和胡悦吓了一跳，胡柏宇从后面探出头来。
　　胡柏宇是两人的前桌，他也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
　　“这个学长吗？我认识他。”
　　“啊？你认识？”胡悦问：“你怎么认识的？”
　　“他和我一个小区的，我经常能看见他。”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你们没听到啊，报幕的时候，卢春安。”
　　宋洛川回头问：“春天的春？安静的安？”
　　“对。”
　　宋洛川觉得他像他的名字一样。他爸妈给他起名字的时候，一定赋予了他最好的寓意，安静的春天。
　　她继续认真地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唱完，拿着吉他在轰鸣的掌声中下了台。

　　胡悦拉着胡柏宇，悄悄地说：“他既然是你一个小区的，能不能撮合一下她俩？”“胡柏宇想了想：“那我就以小区团建的名义叫他出来唱歌，你把宋洛川也叫上。”两人在那哈哈哈哈。

　　几天后，宋洛川和胡悦如往常一样下课往超市跑，过去买馍片。她们抓着馍片抱进怀里的时候，胡悦眼很尖，喊宋洛川：“这是不是那个学长？”
　　宋洛川闻言看过去，在货架旁边，他挑了几包零食，装进篮子里。
　　胡悦说：“快上课了，我们去结账吧。”
　　“好。”

　　她排着队，感觉身后有人站了过来。
　　她一回头，看见那个白皙的学长，低头看着自己的篮子。
　　他的刘海细细密密地垂下来，宋洛川的心跳又突然漏了一拍。
　　她立马回头，站在那里的身体都有些许僵硬。
　　最前面的人校园卡刷不出来了，在那试了好久。
　　宋洛川等了两分钟，手都酸了，手里的几包馍片终于拿不住“啪”地散落在地上。

　　她尴尬极了，脸红飞快地爬到耳边，她连忙蹲下捡。
　　就在他面前蹲着捡多尴尬啊！！！
　　两秒后，面前的身影也蹲了下来，他羽绒马甲上好闻的淡香传来，带着他温和的气息。
　　她闻到那味道仿佛置身夜晚暮色中的花园一般。

　　修长又白皙的手指拾起几包馍片，嘴角微弯，递给她。
　　宋洛川脸红到不行，她连忙说谢谢，慌到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客气。”温和的、好听的声音，她一下就想起了他那天唱的歌。
　　终于结完了账，她拉着胡悦飞速地冲向快打铃的教学楼。

　　“说好了啊，周天下午，百分百ktv！”
　　宋洛川周天醒来，就觉得自己嗓子非常疼，她收拾了一下，在下午两点准时踏进了ktv。
　　走廊里有些乌烟瘴气，有些一看也是一中的人在走廊里抽着烟。
　　她找到包厢，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