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他是什么奇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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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被人扶下车，崔延夏还在震惊着方才周亭声突如其来的强势威压。
仿若门边一直听话的小狗，有一天清晨出门时突然发现它变成了狼一般，没有任何征兆。
她捧着热乎的羊肉汤，轻轻吹着其上的白沫，在模糊氤氲的热雾中悄悄看向一口羊汤下肚满足地已经眯起眼感叹“人间值得”的傻大个。
一个人到底得有多奇怪，才会这么分裂，刚刚可还拉着她的手一脸不好惹，现在却又跟个孩童一样吃点好的就满足。
行文坐在桌上，也时不时和周亭声聊着些近日的公务，说到激动的时候两个人说起话来就跟打算盘一样劈里啪啦不带停。
梅香和兰香坐在一旁，两个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本来还以为婢子和主子坐在同张桌上用膳是崔延夏自己的规矩，她们原还端着想就站在一旁侍奉，以彰显崔延夏的御下严格，却不想行文也半点没给她们演的机会，直接就拉着她们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此时的崔延夏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想着这个疑问。
兰香有些憋不住了，拽拽梅香的袖子，凑过去低声说：“本来说好的今天姑娘的苦肉计，还演吗？”
这是终于有人想起来正事了吗？梅香忍不住有些感慨，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看了眼一脸幽怨地盯着世子的自家主子，沉默良久后：“……我觉得可能不用了。”
苦肉计？现在姑娘估计是半点演不起来了，满心满眼都是对世子的好奇。
她都快陷进去了。
想起今天在崔府，周亭声对崔延夏无条件的信任和庇护，面对最爱嚼舌根子的文官都一脸杀气的样子，再看看周亭声现在和行文讲同僚八卦的兴奋模样，梅香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
“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天生一对。”
“啊?”兰香最听不懂梅香和崔延夏这种只说一半的话。
梅香忍不住捏了捏兰香呆呆的脸，垂眸把羊汤分给兰香一碗，又掰下一块馍馍丢到碗里。
“吃你的吧。”小小年纪，看不懂这些是好事。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原以为姑娘一见倾心的少年郎会是个风姿绰约、翩翩如玉的君子，现在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个怎么也捉摸不透的虚假直性子。
不过，梅香知道，连她都能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崔延夏自然能看得更清楚。
就凭崔延夏参透人心的本事，看透一个枕边人更不是难事。
崔延夏此时对两个小丫鬟的小声低语一无所知，她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目光灼灼盯着周亭声看。
周亭声和行文聊着八卦正到精彩处，崔延夏听着听着也认真起来，提着椅子甚至悄悄朝着周亭声的方向挪了好几步。
就像听书一样，她一口咬着羊肉，眨着扑闪的大眼睛，眼里写满了“好奇”。
“然后呢然后呢？他难道就真的休妻扶正了外室？”刚听到同僚八卦断章处，崔延夏急忙开口追问下文。
八卦是最喜欢接纳新人的了，行文讲得口干舌燥，刚要续上一盏热茶就听崔延夏也来了兴趣，满腹分享欲望顿时倾泻而出。
行文忙点头，“对啊，世子妃您是不知道，他那正妻可太惨了……”
听到那武将正妻被休后坐在宅门外叩门的悲惨情状，崔延夏不禁咂舌：“嘶……他也不担心名声受损？好歹是一方官员。”
行文摇着头，感慨道：“算什么官员呐，也就庆宸军里一小小百夫长。只要他长官不管这些，文官的眼睛如何也看不到在外军营的那些隐私角落里头去，咱京城的人言刀可杀不穿层层城墙啊。”
崔延夏恍然点头，竖起手指赞叹：“你说的有理。”
同为女子，崔延夏替那故事中的可怜妇人感到惋惜，轻叹了口气便又追问：“不过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一旁时不时附和补充的周亭声此时接话道：“我有一好友领命节制庆宸军，刚好撞见了那宅院前的惨剧，这几日才写了折子到京城来，我也就跟着收到点消息。”
这便是京城要管的意思了，崔延夏不禁扬起满含期待的笑颜望向周亭声：“那无辜妇人可有得到安置?”
周亭声颔首：“当日就安置妥当了，宠妾灭妻本就是当今不容的丑事，况且军营外购置私宅养外室更是荒谬，那百夫长且有得受。”
如此迅速的报应，远比求神求佛来得果断。
崔延夏松了口气，“恶人有恶报，他该的。就是可惜那妇人，就算恶人得到了报应，她受过的伤也难再抚平了。”
周亭声也应道：“大概世事总是这样，很难圆满。”
他没打算插手，更不打算用这件事向崔延夏投诚以显自己的品行端正。
这样没什么意义，他人的苦痛那怕今日不提起，依旧会随时随地发生在这世上的任何角落。
那是他人自己的苦行，不该沦为他和崔延夏之间的桥。
而崔延夏也的确如他所想那样，没有追问什么“若是你会怎么做”这样的话。
故事只是故事，他们谁也不往自己的身上去想。
行文眼睛滴溜溜转着，笑了笑就又重新扯起新的话题，说说京城里最近有一刚开的金玉楼，据说里头的头面都颇受京城贵妇人喜爱。
梅香把行文的眼神看在心里，又看了眼闷头吃东西头也不抬的兰香。
她扬起嘴角，也跟着行文的话加入话题：“金玉楼，这名字也忒俗了。”
“哈哈，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呢！”行文一拍掌，大笑出声，“俗就罢了，你们可得去看看他们那店前头的牌子，那更是俗的没眼看，怕是风一吹都要掉金粉。有好事者去接了，仔细一瞧结果也不是真金子，白瞎一阵折腾了。”
梅香噗嗤一声，“那好事者怕不就是你本人吧。”
崔延夏也笑弯了眉眼，“我觉得也是。”
“世子妃，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行文被左右夹击，只能委屈望向自己的主子。
但周亭声却比崔延夏笑得更大声了些，他才不给行文找补：“哈哈哈哈，你瞧瞧平日你都是些什么形象啊行文。”
等到兰香吃饱喝足再抬眼看去时，只见四人都笑作一团，聊天侃地好不高兴。
她落下太多没听见的热闹，但也浑不在意，抱着梅香的手臂便笑呵呵加入了。
突然间，她眼前又晃过崔府里众人各色的脸庞。
跟着世子吃香的喝辣的，这可比在崔府演戏好太多太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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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在坊市热闹着，崔府此时的长桌前却是寂静无声。
崔青姚红着眼睛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崔韬的侧脸。
崔韬感觉到爱女的视线，却也没再和往常一样很快便软下眼神哄人，反而是更气了几分，眼看着满桌菜色就觉得晦气。
今日原本该是他扬眉吐气的一天，得了世子这样的勋贵女婿，少不得要在崔家其他几房面前长长脸，再说上些近日朝堂的事。
怎么也没想到，闹到现在的地步。
更没想到，那周亭声在朝廷上虽与崔府来往甚少，但平素也是个有礼有度的好性子，今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堂而皇之给自己这老丈人脸色看。
简直是荒谬！
他这是置孝道为何物？
而且最让崔韬无法释怀的是，即便抓住了周亭声这错处，他也不能随便向侯府发难
毕竟那是一品军侯，毕竟周亭声的父亲此时正领兵在外，就连陛下亲子肃王少不得也要给几分薄面。
更何况，自家人对世子妃做的事那可是周亭声都亲眼看见了的。
要不是、要不是当年为了搭上肃王这条线，隐忍下那女人的丑事，他今日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崔韬越想越气，长久以来在官场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憋恨加上今日的怒火，再也无法压制。
瓷碗在他的手中，径直坠地，碎了满地痕迹撒在崔青姚的脚边。
崔青姚被崔韬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白了脸，浑身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仓惶着便喊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娘！”
柳怀萍心疼地望着崔青姚，却也知道此时崔韬正是气狠了的时候，她说什么都说不进崔韬心里，只能不住地给崔青姚递眼神让她稍安勿躁。
管家崔睿苍白着脸站在崔韬身旁，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此时也只有他能说上两句无关痛痒的劝慰：“老爷，别往心里去，左不过也是两家亲事，哪里能有隔夜的事。”
果不其然，崔韬正就缺崔睿这样主动撞上来的夯货。
或者也可以说是，崔韬就等着崔睿给他送台阶来指桑骂槐，他冷哼一声，又是一脚踹上崔睿的胸膛，怒骂道：“你还敢提？我让你去把崔延夏带出来，怎么就能被周亭声撞见？”
话音刚落，阴沉的目光幽幽扫过围坐一圈的众人。
众人无不低头躲避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崔韬，本就有些心虚的柳怀萍犹是。
崔睿是个灵性的，跟在崔韬身边多年，一下子便反应过来扑倒在地连连求情：“是小的没留意世子的踪迹，没想到后院的消息会传去前厅，还请老爷责罚！”
一声更比一声凄惨的哭诉，终于渐渐冲淡崔韬的怒火。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厅上无能的崔氏众人，又背着手望向挂在堂前最为醒目处的字画。
幽暗的眸光来回荡在泛黄的宣纸之上，崔韬沉吟许久，终开口：“即日起，崔府再无知微轩。”
一语作罢，拂袖而去。
柳怀萍含泪望着崔韬离去的背影，任由崔青姚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她只望着自己夫君。
她知道，今日虽险，却也是终于实打实撕下了知微轩的疮疤。
从此，崔府只有她柳怀萍。
“赢了……”柳怀萍喃喃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