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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身世 ...

  •   月华如练,邢忘忧一夜好眠。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声音,她仔细听着,却不甚分明。

      这一下子,她睡意全无。
      掌灯侍女进来换新的蜡烛,见了忘忧十分惊讶地说:“小姐,天还很早呢。您不再睡会儿?”

      她说:“你帮我把苕儿叫进来。”
      “是,小姐。”

      不一会儿,苕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也惊诧道:“小姐,您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是再躺会儿吧。”

      邢忘忧却不为所动,说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苕儿想了想:“声音?奴婢并未听到什么声音。难道是……难道您做梦了?”

      她敲了下眼前这个丫头的脑袋:“黄天白日的做什么梦啊!眼下都快到辰时了。”

      苕儿又思索一番,却又说不上来:“小姐,兴许是…。”

      “哎呀您就先休息吧,您莫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邢忘忧摇头道:“怎么会,我早起这老毛病从四五岁就有了。没什么。我起来看看书也好嘛,嗯?”

      苕儿说道:“小姐,您是女子。怎么跟男人比呢?读书什么的都是他们才干的事儿,只要做得女红就已是很了不起了,别想其他了。”

      邢忘忧把目光移向桌上的香炉,看着一缕缕青烟,慢慢道:“我听闻当今皇后博览群书,贤良淑德。重要的是她懂得许多道理,其中最痛恨的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条。”

      皇后以为即便是女子,也要多看书,知礼得体。
      人的脑子,没有谁生来就比谁不好,胸中不能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苕儿:“这才字,不只是琴棋书画,还有一个人的修养内涵、品质德行。你说女子无才,还是德吗?”

      哲儿面露羞愧:“奴婢愚笨,竟不知道还有这一层道理。多谢小姐指教。小姐,您刚刚说话语气神态都与皇后娘娘无二呢,奴婢刚刚还以为真的是皇后娘娘在说话。”

      “胡说什么?方才我和你说的不过皮毛,单凭这些还想和皇后媲美。”邢忘忧坐在梳妆台,摇头,“苕儿,你方才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枉我说了这么多,重点没抓住,三两句倒把话引到皇后身上。"

      苕儿说:“小姐,奴婢是真觉得您才是当王妃的不二人选,没别的意思。”

      邢忘忧真觉得和这丫头说话伤脑筋,她无可奈何道:“你呀,让我说什么好,整天不是殿下就是王妃。”
      除此以外,这脑子里还装了什么。

      也罢,这会子到时辰了,邢忘忧想起爹娘的叮嘱,还是要给她大姐姐请个早安。

      苕儿依言,一边为她更衣一边问道:"小姐还有个姐姐?想必人和小姐一样美,一样聪慧。"

      不待见人倒是真的。
      忘忧细细端详着一支做工精致的木簪,笑的意味深长:"见了,你就知道了。"

      “奴婢读书少,不懂您的意思。苕儿一面递胭脂一面说,“小姐,那您的早膳……”

      “无妨,回来再用也不迟。走吧。”她说着走出了宫室。

      邢音住在轩宜宫,是一众宫殿里头的好居处。

      “皇上也真是把邢家的面子给足了,我大姐住的地方可是所有官家小姐想住都住不上的。”邢忘忧慢步走上台阶,“倒也是个清静的好去处,不过,她未必喜欢。”

      苕儿笑着说:“小姐不也是?”
      “我?我还真就图这清静,算了,也不指望你懂。”忘忧摇着头,严肃起来。

      “你好好听着,不管是今日还是以后,除了问安,少进轩宜宫。说话注意分寸,我和她不一样。言多必失,你可明白?”

      苕儿恭敬道:"小姐所言,奴婢谨记在心。"
      主仆二人走到门外,殿外的侍女迎上来,行礼。

      邢忘忧回答道:"里边的这位,是我姐姐。"
      侍女迟疑道:“这……小姐尚未起来,您不如先回?”

      苕儿不大高兴,抢言:“你好歹也进去通传一下啊,这位小姐你照样得罪不起!”
      侍女为难地说:“可,可我若现在进去,只怕小姐会……”

      邢忘忧不动声色,越过侍女。轻声道:“不为难你,我们这就走。”

      说罢,又将声量提高了些许:“既然如此不待见我们,那我们随后便走。但姐姐不是孩子了,下次不见,也给个说得过去的缘由,妹妹在此请安。”

      说完便转身,目不斜视,走下台阶。
      苕儿赶紧跟上,而那个侍女还杵在原地,面露惊恐之色。

      邢忘忧虽然明白,但其中更深的道理却百思不得其解。
      苕儿跟在一旁问道:"小姐,怎么回事啊?轩宜宫的人都这么怠慢,您姐姐有多了不起啊。这个时辰还没起来,难道昨晚三更才睡的?"

      她边走边说:“我们虽然关系不和,但与她怎么说也是姐妹。”

      邢音实在不领情,大不了日后不去招惹。
      苕儿自觉失言,默默走在一旁。

      *

      铜雀春深。
      邢忘忧琢磨着那幅字画的意境。灼灼桃花铺底却又没有寻常字画中出现的美人,也没什么鸟雀。

      就空留飘零一地的花瓣,无人踏足。
      这到底是什么铜雀春深?

      这幅字画是早上她从轩宜宫离开时,礼部的人送的。苕儿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小姐,王公公来了。”

      闻言,她转身道:“王公公?他怎么会来这儿,可有说什么?”
      苕儿上前道:“小姐,兴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呢。”

      眼下关乎邢家的事,的确都不是小事,邢忘忧思忖道:“请公公进来。”

      “奴才见过小姐。”王公公屈身。
      “公公请起。”她说。

      王公公直身道:“邢大人托奴才带封信给小姐。”

      说着,从袖笼掏出个东西:“里边好像还装了块什么东西,您好生收着就是了。”

      她接过,不解:“我这才进宫不到两天,爹给我寄什么信?”
      还有什么话没在府里说完,非要写封信给她看,这也奇了。

      王公公低下头说:“您只需看。”
      后紧走几步,与她耳语几句。

      她皱眉,不可置信,心上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

      王公公不放心似的,又嘱咐了一句:“您可千万要记着啊。”才退下。
      她坐下来,苕儿紧接着问:“小姐,王公公都悄悄跟您说了些什么?一副不可告人的样子。”

      “说对了,就是不可告人。”邢忘忧强自镇定,“所以你不要多问,现在出去,不要有人进来。”

      “啊?哦,是。那小姐有什么事记得叫奴婢。”
      “哎呀,我能有什么事,看封信而已,快出去吧。”

      苕儿依言退出去,把门掩好,暗自听着动静。
      邢忘忧拆了信,只见里面有块白玉,刻有一个字,细看才知道,那应该是自己的名字。

      她奇怪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做工如此精致,爹却现在才给我。”

      她缓缓打开信纸,轻声念出开头几个字:“吾之爱女,忘忧……”

      而越往下看,她就越震惊。她不想看了,因为信中的一切全在意料之外。
      而越不看,就越想知道。她逼着自己继续看,直到最后一个字。

      她抑制着撕掉手中那长纸的念头,而手却抖得拾都抬不起来。

      她强撑着站起来,走到桌前,揭开香炉,把手伸前,看着那张纸被烧得连渣都不剩。

      不经意间,一行清流从眼角滑过,最后凝集成一颗水珠。向下一落,滴在香炉上。
      空中的烟雾被打断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在空中幻化着各种形状。

      邢忘忧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大梦初醒。
      她忽然觉得,一切变得很真实。真实到令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去接受。

      便忍不住笑道:“现在才告诉我。我,就连名字都不是你赐的。”

      说着说着,愈发哽咽起来:“养我十几年,对我这么好,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我在邢家竟是客人般的存在,还不如别告诉我,让这个秘密在肚子里烂一辈子。”

      难怪姐姐疏远,待她刻薄,邢忘忧不是自家人,为何要对她好?

      邢忘忧愤愤地抓起玉,狠狠掷在地上,送她进宫,让她找亲生父母。
      真的是为她好?哪个皇亲贵胄是她的父母?

      明明写信这位才是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何在此时告诉她?

      苕儿扒着宫门听了半晌,没忍住跑了进来,担心地说:“小姐,您没事吧。”
      闻言,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没事,我就是太……”

      一口气自胸中舒出,隐藏一个人的情绪不是件容易事。

      她默默拾起那块玉,努力做出一副温和的样子道:“我真的没事。苕儿,我出去一趟。你就待在这儿,不用跟着我,半个时辰之后我会回来。”

      不等苕儿说话,她已走了出去。
      不错,她是要见一个人,邢音。在看完信的瞬间,她便想到了邢音。
      此事她岂会不知道。

      *

      到了轩宜宫,入了内殿。

      邢音像是早预料到了:“忘忧,一早上来看我两次,跑得未免太勤了。”

      “来,上茶。妹妹好好尝尝这新茶,入口甚是甘甜。”邢音端杯盏于唇边,轻抿一口。
      邢忘忧也不推辞,端着茶杯浅尝:“果然好喝,我若不跑两趟,怕是喝不到。”

      邢音不置可否地笑笑。

      她放下茶杯道:“第一次来,实为向姐姐请安。这第二次来,确有要事欲向姐姐请教。”

      邢音脸上闪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神情:“哦?妹妹自动便生得聪明玲珑,向来都是无师自通。怎么今日反而有些不同。”

      邢忘忧看得出,邢音一定知道。索性直说:“我想你必定知道,所以请你看在这十几年姐妹情分上如实相告。”

      不等邢音招手,宫人们便主动退出去。
      邢音慢条斯理地说:“我明白。有些事情你早晚得知道,所以我会与你说。我们的确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几年,但所谓的姐妹情分,可是没有半分。”

      邢忘忧思索:“我就说,你虽然喜欢对人假意惺惺的,却也讨厌别人对你虚与委蛇。”

      “没错。”邢音不否认,在忘忧面前没什么好装的。
      “想必父亲已经告诉了你,你大概也知道了两三分。”

      “是,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一遍”邢忘忧面色沉静。
      “幼年我有一个妹妹。”邢音死死盯着她。

      她遂震惊,继而望向邢音。
      邢音笑道:“她不是你,她已经死了。三岁的时候,她染上了时疫,”

      邢音看向她,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至于有你什么事。”

      邢音瞥她一眼:“她去后两年,府上下人说,有幼女倒在府外。我一时好奇,便跟了去。其实那就是你。我初见你时,你瘦得像只猫,谁看了都会觉得可怜。众人不忍看你就这样死在外头,所以把你带回府中,由下人抚养。”

      她追问:“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又成了邢家的二小姐?是吗?因为父亲信了因果轮回的鬼话。虽然你和她长得一点儿也不像,然父母丧女之痛不可说。如此一来,你便顺理成章地做了小姐。"邢音将茶盏重重一磕。

      邢忘忧见她还有说下去的意思,便打断:“姐姐后面要说的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不听了。”

      说完就起身,邢音也站了起来,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妹妹。”

      邢忘忧心下一紧,难道她还知道些什么。

      “别想着查,免得查不出来,还连累了邢家。”

      邢忘忧在心中冷笑,到底是为了自己。
      于是说:“多谢姐姐劝告,忘忧记住了。但应该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姐姐也管不着。”

      她抬脚准备离去,邢音在后面说:“好言相劝你不领会,既要作死我也不拦着。来日难收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眸光一寒,走了很远,殷唇微启:“绝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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