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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救兵 ...
秋初闷热,白日里晴一阵阴一阵,众人都盼着降一场雨解解燥气。
最后,大约看天色实在不美,府卫得了令,还是毕恭毕敬给她请入王府。
“民女参见殿下,殿下……”
“二小姐可以直接说正事。”
话被打断得猝不及防,邢忘忧的脑子和嘴还没商量到一块。
来时她憋了一肚子夸赞央人的话,近乎于谄媚之词,现在反倒派不上用场。
邢忘忧知晓自那天过后,玄君宸就不曾招惹她,既没有命她当厨子,也没有叫她看死人。
如今这副墙头草的做派,她自己都瞧不上。
但人命关天,总要一试。
“二小姐的意思是,由本王在御前上奏。”玄君宸听完她的话,语气颇淡,邢忘忧听不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知不知道朔州是谁的封地?”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问句。
她不知道。
他说:“当朝摄政王,本王的皇叔。”
他又道:“你还知道,无诏擅闯王侯封地要付出什么代价?”
言下之意,此人若是朝廷重臣,就更应当法办。
“曾伯,送客。”
邢忘忧懵了,她想过会被拒绝,甚至也做好了被他玄君宸再敲一笔的准备,就是没有料到他会不带一丝情绪的赶她走。
身上所带田产铺面,她甚至都没机会拿出来,只因玄君宸拒绝的理由。
“老伯,您容我再说两句。”如今两头都不知晓是什么情况,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能轻易松手。
本来都拉扯到大门口了,老管家只是听命行事,看她要跪,连忙搀起。
“使不得使不得,二小姐折煞老奴了。”曾伯弄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让这位极有可能是王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跪,他是万万不敢的。
结果他想错了,邢忘忧躬身,只是为了绕开几双逮人的大手。
“我知道。”她一面躲着府卫,一面说,“我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
“你先松手,我自己会走。”她分心道,“可是殿下,我爹为官数十载,为陛下为百姓从未有过一丝懈怠。前年上京雪灾,是他为工部借派人手,又拖着病体疏通官沟。”
“大前年,西疆强攻边线,殿下记得是谁顶着弹劾的风险,领禁军救你……”她不想把话说绝,便打了个弯儿,“携援军与之一同退敌。”
“我若是男子,有官有爵,有兵在手早走了,出了事自有我做儿女的担着,何苦来低三下四的求人。”
还讨不着半点好。
头顶闪过一线刺目的光亮,隐隐有下雨的态势,老头怕她淋着,便悄悄把人往廊下引。
等她不分荤素的喊完这通,发觉四下皆静,府卫也不扒拉她了。
明堂外的帘子被掀起,忘忧心中又燃起几分希冀。
玄君宸倚在门边,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二小姐说完了?”
“说,说完了。”邢安栩从不在家讲他的“丰功伟绩”,她知道的,无非就是百姓能看到的,再多也没有了。
“送客。”
……
邢忘忧以为那张脸上该有所表示,哪怕嗤笑,笑她痴心妄想,笑她不自量力,然而没有。
哪怕勾一勾唇,装作答应,都没有。
眼眸太沉静,不带任何揶揄,她想从当中瞧出点别的,可他不给她机会。
玄君宸不会为了一桩半成不成的姻亲,为了她那点蝇头小利,为了真假未辨的几封书信,就率他的兵入朔州。
可那是对她有养育之恩的父亲,她得当一回恶人,哪怕逼着他做人情。
——
一日风云变幻几遭,门前的雨渍到了傍晚已干得差不多,老头收了扫帚,遥遥又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诶哟二小姐,你这是!?”曾伯讶异,饶是在高门大院行走数年,也不曾见这般心狠的女娃。
一双白嫩嫩的手不知从何处受了苦,白日还好好的,眼下稍稍一动,温热的血顿时从指缝淌出。
他没法,府卫亦不敢耽搁。
“依我朝律法,男子受廷杖三十,女子受拶刑,便可敲登闻鼓。”十指连心,这滋味可谓钻心剜骨,她却连泪都顾不上流,“我爹此番必定蒙冤,但前提是,他得活着。”
判官已归录在册,有罪无罪,邢安栩都得活着才能判。
“他若清白活下来,邢家记殿下一世恩情。他若获罪判死,事后你也只会得着铲奸臣的美名。”邢忘忧死死盯着他,无比肯定,“死人一无所有,活着才有余地。”
“所以殿下,求你,救我爹。”
玄君宸的目光在那双手上停了好一阵,忽然问:“二小姐猎过鹰吗?”
什么?
她愕然,但听语气又实在不像一句戏耍的话。
“不曾……”
“无妨,日后有机会——”
有机会什么?
话没说尽,他似是无意拿起染血的腰牌,赶人的意味已没那么重。
*
尚书府,闻雪斋。
梳妆台上,除了往日所用妆奁,还摆了一溜瓶瓶罐罐。
芩儿眼眶微红,正小心翼翼的为自家小姐上药。
忘忧本不想叫家里人担心,奈何身边的丫头细心惯了,当晚就是一通吱哇乱叫,哪里来的歹人暗算她家二小姐。
梁氏心疼,再三问询,她终究没说出登闻鼓和玄君宸的事来。
夫妇一体,被枕边人知晓了,等邢安栩回来定然瞒不住,她少不得要听训一通“胡闹”。
反正早晚要知道,那便能瞒一天是一天。
邢忘忧解开纱布,哭笑不得:“好了芩儿,我这双爪子再捂,跟腕臂上的肤色就不一样了,待会儿上妆,是不是还得在这里打粉?”
芩儿这才止住每日一啼,凑近看:“没有啊小姐,您周身一直很白。”
她一点小丫头的脑袋瓜:“是啊,都瞧不出红肿了,就别给我擦这劳什子了。”
邢忘忧说着,从她手上拿走一支小瓶子,寻常药酒味儿冲,点一屋子熏香都散不掉。
那日离府,她还没走几步,楚冥便追出来递给她一瓶金疮药。
“殿下在军营里惯用的,擦上去几日便可见好。”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邢忘忧当下就明白,先斩后奏的人情,她这辈子欠定了。
“那我给小姐梳妆吧。”芩儿听不见面前人的心声,一门心思打扮忘忧。
她挡掉一支五彩金风镶玉簪,浮夸至极的东西,在家里带着赏玩也就够了,百花宴上叫有心人瞧了去,反要在背后笑邢家不懂规矩,中宫眼前也敢招摇。
邢安栩的事悬而未决,究竟是小人陷害,还是陛下旨意都不得而知,倘或上天眷顾,此番平安度过,今后每走一步,她都要更加仔细。
——
秋雨染了满城金色,皇宫也未能幸免,枫叶与绣墩一同落在马车跟前。
邢忘忧踩着下来,衣摆扫过几片落红。
贴身侍女和马车一概不入皇城,她叮嘱一番芩儿,便随着一众官家小姐进宫赴宴。
今天毕竟是康宁公主的生辰,该上心还得上心。但凡赴宴绘丹青者,笔下花草都要在人前露脸,画得好可当赠礼献上,即使不好,至少也不能污了陛下和后宫娘娘的眼睛。
她的手虽然没有大好,但多少底子强,又好在时间充裕,慢慢画,今日这场未必会输。
忘忧一面挂心她爹,一面应付眼下,对上苏离若的笑颜,她也只是微微颔首。
描叶尖时,脑中不由得浮现刀剑无眼,上色时,再淡的紫她也觉得像红。
耳旁时不时传来阵阵议论,或言公主貌美,或恐天家威严。
或言,那位嫡亲的兄长缘何没有出席。
忘忧揉了揉眉心,心下暗焦。宸王先斩后奏,她在里面堪为主力,虽然早就与王府的近卫通过气,然究竟鞭长莫及,也不知道楚冥有没有按她说的准备。
再抬眼,邢音已经在御前展示自己那副秋海棠,公主大约也谈不上不喜,帝后传看一番,竟亲赏一副玛瑙项串。
从上头下来时,四周公子小姐眼神都变了,前者青眼,后者红眼。
“哎,那就是邢家的大小姐。”一身碧罗色衣裙的女子道,“最早交画,还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她不会就是今年的花神使吧?”
同伴驳她:“你真是蠢,忘了王公公说的话了,是公主殿下当场宣胜出条件,那画得娘娘夸赞,又不是得公主欢喜,咱们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所以,条件是什么?
邢忘忧听着身后交谈,笔尖轻轻一顿。
——
上首,玄君岚总是留心一处地方,庆贺者来了又去,想见的人却迟迟不上前。
“这姑娘真是,她会不会画呀?”
嘟囔声传入皇后的耳朵,她瞥了一眼布菜的采苓,大宫女心领神会,拉着王福耳语一番。
“皇上有旨,诸位不必拘束,尽可一展风采,凡献画者,重重有赏。”
当选花神使的贵人,帝后两位会当即满足其一个心愿。
说白了就是希望那位不怯场,王福跟了天子一场,中宫这曾意思,他还不至于嚼不明白。
可惜他们想错了,邢忘忧和怯场二字也沾不上什么关系。
花青携以曙红,她的花就算成了。
只是太多事情压在心头,这幅画瞧着,不轻盈,若要取胜,须施巧计。
她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离席。
百花宴有一点最好,那就是中途谁画累了,或是饿了渴了,皆允许下来休整一番。
方才她留意到花丛中流连的蝴蝶,便计上心头。
金疮药的小瓶子已被她用空,邢忘忧洗净后,用簪子碾碎花药,汁液掺杂花粉,尽数装入其中。
杂书记载,不辨真假,姑且试试看。
正当回身之际,一身玄色朝服的人从花廊下过,几日不见,她竟有恍若隔世感。
邢忘忧提裙小跑几步,想看得真切些。顷刻间,一路不合时宜的殷红,逼得她放慢了步子。
他受伤了?步履迈得这般稳当,粗看觉不出来。
视线下意识偏移,染血的右拳在宽袖下若隐若现,难怪换了这身衣服,蟒袍缀金丝,虽合身份却不喜庆,谁能想到是为了掩饰身上的伤。
邢忘忧还在担忧,这人却似没有知觉般,提着四方步就要进正殿。
她惊出一身冷汗,脚下不敢再磨蹭,喘着气,赶在礼官通传以前与他并肩。
爹地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请男主帮呢,因为女鹅家里人以及她自己,都已经按照常规流程试过了,上面有人运作,行不通。
刚好她又认识男主,所以这是另一种直接的方法。虽然有点胁迫的感觉,但是女鹅也是敲登闻鼓,受刑后才二次去请男主帮忙,同时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妥当。(不是那种你不帮我你就是坏人的假圣母)
站着女鹅的角度有赌的成分,但目前我们不是还不知道男主的视角嘛[奶茶]
爱大家[橘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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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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