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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谁是司徒梁 ...

  •   “定国公,且慢行!且慢行!”

      闻听熟悉话语,容暄回首,见杜羡之气喘吁吁地追赶自己,忙停步等候。

      按理说朝上百官少说也有几百人,容暄此前又没见过他,很难识得是哪位。

      奈何这位吏部侍郎,在卢秀等人正你来我往地探讨如何肃清经书之本、诗文之源时,首个站出来指责他们无用无能,早该回家种田去。

      “倒是本侍郎考虑失当了,就卢少卿这种平庸之辈,文不成武不就,给你一块地怕是会颗粒无收罢!”

      一句话把卢秀气得七窍生烟,堪堪维持着文人风度,回嘴道:“是比不得杜侍郎操劳国事。自己身在吏部还要关怀文学典籍,自己种了十八年地还想让文武百官同耕耘。”

      杜羡之甩袖转身,反倒不欲与之争辩:“卢少卿此言差矣。本官既居吏部,自当为朝廷选拔贤能者,将你等蠡虫剔除啊!”

      夏太傅方才还正要指点修书要事,为自己谋个百年才名,却被杜羡之打断,心中自是不爽。

      他轻抚没以前那么顺滑的长须,而后拱手道:“杜侍郎忧心民生,便不管先人绝学了么?我大雍重诗才兴文士,此传统不可破,卢少卿他们所图之事亦是为了大雍,同僚之间无需一时意气分个高下。”

      于是再无人反驳。

      连杜羡之都偃旗息鼓,闭目作养神之态。

      容暄更是不能掺和之人,在朝上只当自己是大殿高柱,立身笔直,闭口不言。

      然而杜羡之还是来找她。

      他本不欲出言惊扰他人,只是默默随后,相机行事。怎知文人身子骨到底不如武人。

      眼见定国公大步流星甩开老远,周遭已无同僚身影,他连忙迈步追赶,自觉无力赶上而只得压着声音呼喊。

      幸而定国公耳聪目明,否则可真是要累坏了!

      容暄略一拱手,出言相问:“杜侍郎安好。您且歇片刻,咱们往那边安静处叙话。”

      杜羡之好容易才喘匀气,立时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帖:“定国公,持此名帖,随时可往我府上去。”

      “本该是我求一份您的名帖,却又想着国公府引得帝都注目,往来拜访多有不便,是以出此下策。”

      容暄折好收进袖中:

      “那往后便要叨扰杜侍郎了。正巧,我休假的前些时日特地去秦府看望秦夫子,他老人家与我谈及足下求学之艰、学问之深,我钦佩不已,正打算抽时间邀羡之兄同去喝茶饮酒呢。”

      杜羡之身形清瘦,亦留着长须,乍看之下恍若修道者般飘飘欲仙。

      他摆摆手,不在意道:“我是出身寒门家道中落,可到底也有些底子,贫苦人家哪有这份运气,算不得什么了不起。再者,我不过是遇上恩师好心相助,哪里敢吹嘘自己有什么学问呢?”

      说着,他愤然低声痛斥:“要不是夏峰此人着实难缠,我早骂得他无力反驳了!奈何陛下面前不得放肆,他官阶圣心都在我之上,也只能给蛇鼠一窝的卢秀几分颜色瞧。”

      “这无耻老贼,何不以溺自照面,看做得礼部尚书否?”

      “我年少时一心求学,为的便是以笔作刀,荡清世间不平事。谁成想到了而立之年,反倒畏首畏尾,为着家小妻儿而做着缩头乌龟。”

      “当年恩师教诲,此时尽负矣!假若太祖在世,今时今日又该是何光景?!”

      容暄面色微变,抬袖拍其肩:“羡之兄,这话也是可在大内所说?岂不闻隔墙有耳?”

      她此刻深觉大雍人才辈出。

      怎么谁都敢暗地对朝廷出言不逊?

      宇文辰常搞的歌功颂德戏码是一点儿没起效?

      外祖父与得意门生闲谈之时究竟是讲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语?

      杜羡之也知自己鲁莽,怎奈怒意横生往往言出口外方才反应过来。夫人日日耳提面命的谨慎都只剩一半了。

      他环顾一周,以手抚须道:“幸好国公择选之处僻静,我又惯了低声抒怀,不然可真是自寻死路。”

      容暄心想:我这反贼似乎都比不得忠臣更冒犯。怪道忠言逆耳呢!宇文辰又那般的刚愎自用、自矜功绩,亲近奸邪小人也不奇怪了。

      容暄立时压下心绪,思量要紧之事。

      “羡之兄,人常道喻尚书是朝中第一直人,我却看您也不差。正有一事想问——我从未接手朝事,只知卫尉寺掌管军械、仪仗之物,卫尉寺到底怎么个情势确不可知,您……”

      “定国公所言甚是,我本是受了老师嘱托前来,却不想一时心乱耽搁了。”

      杜羡之收敛异色,仔细盘算着:

      “卫尉寺卿空置许久,实际主事之人便是卫尉寺少卿郑维,及寺丞、主簿二人共辅。”

      “郑维出身荥阳郑氏。前朝时,其与天河卢氏、姑苏喻氏、弘农杨氏四大世家鼎立朝野,皆曾有满家朱紫之盛景,被世人传为佳话。时移事异,天河卢氏已然衰落,即使卢秀靠上了夏氏,亦不能掩盖世家子早不愿与其来往的事实。”

      “而荥阳郑氏自大雍朝立志修书作史,在其间最以博学著称,连秦夫子年少时都曾拜郑家已逝的前任家主为师。家族中人多有寄情山水不入世俗者,个个博涉书史,虽几无官身却颇受尊重,不比喻尚书所在的姑苏喻氏差。甚至因着时人更倾慕隐士,而在美名上有略胜一筹之态。”

      “郑维此人三岁能诗,七岁写文,素有神童之名。其辞藻华丽、词气张扬,且善风仪、美容貌,称一句青年俊彦也不为过。故而他在性格上,也极其……像一位世家公子。”

      容暄霎时顿悟——盛气凌人,高傲冷淡,或许还会语带嘲讽,目带轻蔑。

      她随之有些疑惑:“既然以出世为美,他如何入世为官呢?”

      杜羡之遂解释着:“他才名远扬,哪怕有不仕之传统,官府自然也会依例征辟。至于究竟为何愿意受领,我不甚了解。倒是不曾听闻他手上差事有错漏,盛名之下无庸人,想必也不可小觑。”

      言罢,他似陡然想起什么,又嘱咐道:“如今,天下人皆知定国公势强且性格骄傲,我自观之知国公有考量。只是与郑维在同署视事,切不可太过张扬,叫他人误会您不尊文才或是世家,并不是好事。”

      “总之,您万事当心。时辰也差不多了,再不往官署理事我怕是又要被罚俸,便先行一步。”

      容暄稍拦了一下他的拱手礼,打趣道:“那便巧了,我刚被陛下下旨罚俸三月,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定国公风趣,然而我可得直言了!您这从一品国公,食邑近万户,哪看得上这从四品的三瓜两枣。我杜羡之可得靠这个养活妻儿,吏部尚书又时时盯着我出错,哪能公然旷当职之日呢?”杜羡之摇着头举步向前,声音含着笑意划过。

      容暄暗暗记下要贴补杜家。

      她信任外祖父的眼光,也早命人打听过杜羡之的境况。是以,她私以为杜羡之所言可信。

      卫尉寺分四案十三所,下设人吏十员,占地宽阔自不必说。

      初设此寺时,乃作一要紧官署。

      这不难理解。

      仪卫所用兵器难道便不是兵器了?但凡涉及这些总要慎重。

      只是此前边关节节败退,加之先帝与今上皆不喜兵刃的肃杀之气,一律改用更温和风雅的典制。此后,且不说有礼部和兵部在,便是太常寺都能稳压它一头。

      因而卫尉寺渐渐没落,只剩下库房里疏于保养的铁器,与官署中清闲度日的官吏。

      容暄方见匾额,便有两绿衣身影率众相迎。

      “臣卫尉寺丞与主簿,携卫尉寺官吏,拜见定国公!”

      这卫尉寺少卿确实不在。

      容暄心念一转,状似不经意地让众人免礼。

      “定国公刚下朝就往官署理事,实在勤勉尽责,属下真是自觉羞愧啊!”主簿相当殷勤,巴结谄媚的姿态做足了。

      容暄也只是挑挑眉,未显露明确喜怒,倒教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下惴惴。

      与之相比,另一位卫尉寺丞像是更务实几分。他既没有急于向上司献好,又答话井井有条,凡有所问皆能有所答。

      容暄示意众官吏各去忙碌,自己也没急着进去理事,点了这位寺丞同行参观官署,借此了解署内常务。

      她只觉,今人多追捧浮华词赋,务实务本实在难得,颇为满意。

      一路上,容暄瞥见此人袖口有磨破的痕迹,衣领亦是半旧不新,心知其家境不佳,便有心迂回相问:“辛苦寺丞作陪。不知你家住何处啊?”

      “小人居归义坊。”

      容暄不免有些诧异:“归义坊处帝都东南角,素日来当值怕是辛苦得很!月俸可够用?”

      “总归为着那边宅子租价低廉,日子还算过得去。我家祖上曾出过帝师,也不敢没落祖上声名,勉力支撑罢了。”

      容暄肃然起敬:“原是胸怀大志。还未请教你名姓。”

      “定国公太折煞我也。小人复姓司徒,单名一个梁字。”

      “司徒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谁是司徒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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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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