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后妃》雪飒灵素1

45、卷27 虢国夫人2

　　随从在空地上搭好帐篷。采萍和刘姝坐在帐外对弈，很有闲情的样子。玉环则坐在另一边，微微仰着头，盯着一个空洞的方向发呆，旁边那匹叫“玉环”的马，安闲地吃着草。

　　婆娑的树叶遮过湛蓝的天空，随着风而摇摆的野草，像是一群人在默默不停地舞蹈。黄色的小野菊花在荒野上奔腾，有些兴致盎然，有些已意兴阑珊。

　　“她们三人，谁是杨贵妃啊？”

　　几个仆役躲在树后小声议论。

　　“想必是那两人中的一个，听闻贵妃娘娘性格活泼，不会一个人坐在一旁吧。”

　　“不过我倒以为是那个单独坐着的女子，因为她最美。”

　　“那或许是梅妃，梅妃性子冷，而且清丽出尘。”

　　“贵妃娘娘也姿容绝世啊，并且，她看起来丰腴一点，传言梅妃是位瘦美人。”

　　“当皇帝真好，一把年纪了还有美人相陪，据说杨贵妃原是他儿子寿王的妻子。”

　　“嘘，小点声儿，皇帝可不高兴听到这些。”

　　“怕什么，大家都打猎去了，还会有谁来这儿偷听么？”

　　“嘿嘿，说的也是。”

　　“你们说是皇帝先看上贵妃的，还是贵妃勾搭上皇帝的？”

　　“依我看，指不定是贵妃娘娘贪图虚荣，傍上了公公，要知道，这天下底下能有几个女人不爱慕虚荣呢？”

　　“不过皇帝还真被她迷得死死的，刚册她为妃，就封杨家的人做了官了，那虢国夫人的府邸更是豪奢，可以和王侯相比。还有她那风韵，就连为兄我看了也……”

　　“老哥，你脸红了！”

　　“唉……可惜，只能远观啊，你看那坐在一边的女子，那体态，若是能捏上一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把剑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寿王殿下饶命啊！”三个人面对盛怒的李瑁，急忙跪下来。“小的们是无心的，小的们一时糊涂……”

　　“这么糊涂，要脑袋有何用？”李瑁剑锋一转，了结一个，徐安上前，将另外两个也结果了。他的玉环，岂容别人秽言亵渎。

　　“拖下去埋了！”他吩咐徐安，自己抱剑斜靠在树上，在这里静静注视着玉环。

　　虽然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但那些往昔都在，没有随时间忘记，反而越来越清晰。

　　“大伙快来啊！快过来！”随从们喊叫起来，“圣上去追梅花鹿了，你们快随我跟上！”

　　一群人声势浩大的策马奔腾而去。李瑁不为所动，依旧靠在树旁。

　　李亨却看到，杨玉瑶打马朝一侧的小树林里奔去了。她似乎对打猎没有兴趣，对骑马的兴趣更大一点，桃红色的衣襟在风中翻飞，英姿飒爽，那掉转马身而去的一记笑容更是勾魂夺魄。李亨迟疑了一下，落在众人之后。他索性一拍马屁股，追随杨玉瑶而去。

　　马走进小树林，已不见佳人踪影，只看到一匹马拴在一棵细脖子树上，好像是杨玉瑶的坐骑。李亨跨下马，将坐骑与她的拴在一处。挪步向树林深处走去。

　　参差的光影，在枝叶间掉落。

　　他模模糊糊听到女子欢快的歌声，正是杨玉瑶。她一边唱着歌，一边弯腰采摘野菊花。脸上的笑容柔柔的，媚媚的，令他失了神。他胡乱地采了几朵菊花，向她走去。

　　一只拿着花的手忽然伸到杨玉瑶眼下，她抬起头来，见李亨立在身前，齐而浓的眉，高挺的鼻子，是她认识的男人中最英俊的一位，而且气场强大。她先开了口，问道：“太子殿下，你没去射猎吗？”

　　李亨笑了笑：“父王他们追的是梅花鹿，不过我看到一只比鹿更有趣的动物蹿到这林子里来了，所以就追了过来。”

　　“噢？什么动物啊？”

　　“一只红色的狐狸！”李亨说着，向前走近了一步。

　　杨玉瑶没有因这迫近的气压感到惊慌，她一动不动，看着李亨，脸上仍挂着笑：“我在这儿好一会儿了，怎么没看到？”

　　李亨猛的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你看，我这不是捉住了吗？”

　　“殿下是在调侃我啊！”

　　李亨将她搂得更紧了，“我是认真的，杨玉瑶，本太子对你思慕你已久……”他将头凑近，鼻息中有了她身上的香味，他不禁有些痴醉了。

　　“太子，不可以……”杨玉瑶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没有推开他……

　　“诸王中，恒王李瑱①是一个怪人，他不好名利，皇上为他册妃，他居然拒绝，皇上也不加罪，听说，他一表人才……”刘姝无聊，说起了宫里听到的一些传闻。

　　“这件事我也听过一二，说恒王拒婚的理由是‘有所待’，就不知是哪个幸运的人儿能得他一心一意的对待。”采萍说得无关痛痒，两个人都目视前方，停了棋局，想要拉拢关系，还是聊别人的事情比较保险。玉环不经意瞥到这一幕，暗自好笑，她们的神情有点像细作在对暗号。

　　“阿蛮！”

　　谢阿蛮正在树林里采花，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来：“恒王殿下。皇上他们刚打这儿过去，怎么你没去吗？”

　　注释①：恒王李瑱，唐玄宗第二十七子，初名潓。他喜欢道学，经常穿道士的衣袍，不过天宝十五载，从幸巴蜀，就不再穿道士的衣服了。

　　“我何必去呢？”他披着一件蓝色斗篷，身形偏瘦，一双眼睛澄澈无波，静谧如潭水。

　　谢阿蛮抿抿嘴，腮边的酒窝深深地凹陷了：“游园狩猎据说也是为了考验你们皇子的身手，你不去猎些东西回来，不好交差吧？”

　　“瑱素来都不喜欢打猎。”他扬手无意指了指身后灰灰的一个肉团。谢阿蛮绕过来这才看到这里有一只灰色的兔子，脚上缠着绷带，正缩在草地上轻轻嘘着气。

　　“它看来被吓坏了。”谢阿蛮走过去，用手抚摸着兔子微微颤抖的身体，“这个绷带是你打上的？”

　　李瑱点点头，“让它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射猎的人刚经过是不会再来的。我们去那边走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阿蛮在歌乐坊里见过不少人，听过不少说话的方式，见李瑱待她的神情，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山风和落叶摩擦出不规律的声响，两人缓缓朝密林深处走去。

　　李瑱带着淡淡的惆怅，开口道：“我有一个优秀的父亲，在许多人眼中，即便将来，他的伟大也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孩子可以超越的。而我，早就看淡了前程。也许有一天，还会离开长安。到时候，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谢阿蛮手里拿着花，低头走路：“殿下，你的心意我明白，也很感激你将我领进梨园。可是，你应该明白，进了宫的女人就是皇帝的女人了。”

　　“要是你愿意，我有办法带你走的。”

　　她抬起脸，摇摇头：“对不起，阿蛮的心，都在舞蹈上。我以后要做的事，也只有跳舞。”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瑱吗？”李瑱停住步子，转过身望着她，淡淡的星云在眼眸中闪动。

　　“恒王殿下，阿蛮不想因为一时的感情而失去了在梨园学舞的机会，我视那里为自己的终身归宿。”

　　良久，李瑱用平静而轻盈的语气坚定地说：“缘君一回顾，为君误佛弦。五年前在歌乐坊中见你跳舞，瑱就知道，此生只有一个人能让我脱下道袍，那就是你——阿蛮。我会等你，在你未答应我之前，瑱不会利用皇子的身份碰你一下。”

　　“恒王殿下……”

　　“你不必多说了，瑱已经决定了。”

　　“可是……”阿蛮望着鞋尖，“这样的等待也许是没有结果的。”

　　“你也说了‘也许’，很欣慰，瑱是有机会的。”

　　正在沉默中，前边的林子里突然晃出来两个人影。走到小路上，那两人才发现原来这里有人，一时呆愣住了，满脸的风情都僵硬在眼角眉梢。李瑱和谢阿蛮亦看到了他们，是李亨和杨玉瑶。行完雨云的两人衣衫不整，发髻松软散乱，一看便知他们做了什么好事。

　　“瑱弟，”李亨保持镇定，仿佛若无其事地开口，“怎么，也来这林子里散步？”

　　李瑱作揖：“也就是随便走走。”

　　“阿蛮姑娘也在？”

　　“拜见太子殿下，虢国夫人。”谢阿蛮缓过神来，向二人行礼。

　　“免了，游园狩猎没有那么多规矩。”李亨冲李瑱走近，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今天的事，我们就当谁也没看见谁。”

　　他言下的意思，是把李瑱当成了跟他一路的人，以为他与阿蛮也是……

　　“三哥不要误会，瑱倒无妨，阿蛮姑娘是宫中的人……”

　　“好了，我明白。”李亨转身，看了一眼谢阿蛮。“瑱弟的眼光不错。我先走了，你们留心点儿。”他唤来杨玉瑶，同他一起离去。

　　“阿蛮，”李瑱叹了口气，对谢阿蛮道，“你在宫里注意些，今天看到的不要对第二个人讲，现在太子被宰相大人盯得很紧，不要卷入是非。”

　　“恒王殿下，阿蛮会注意的。”

　　前段时间，李林甫为打击李亨的势力，弹劾太子妃韦妃的哥哥韦坚与边将皇甫惟明夜游，是为“狎昵”。李隆基得奏，毫不犹豫地下诏进行审讯。因为他曾在殿中承诺过李亨，只要他乖乖的，他不会无端改立太子，所以，审讯后的处理，也只是限于惩治韦坚、皇甫惟明的个人过失，没有任何针对李亨之处。

　　但是后来，李林甫又揪住了韦坚弟弟鸣冤之事，招致李隆基龙颜震怒，使得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李亨见状，谨慎起见，唯有与韦家彻底的脱离关系。相伴多年的韦妃因此投身庙宇，削发为尼。

　　失去了宠妃，李亨寂寞，看上了杨玉瑶，好不容易摘得鲜花，又被李瑱和谢阿蛮看到了，他着实郁闷。

　　“太子殿下，你不必担心，花花和谢阿蛮还有点交情，稍后我找她谈谈，她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杨玉瑶宽慰他，在无人的地方整理好衣服，然后跨上马，“我先出去了，你一会儿再出来，免得又被人看见。”

　　“如此甚好，还是你想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