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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春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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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程冬说的那些,江燃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能他确实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腻,不过他很确定一点,既然自己想追方恙,那就给她爱,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可以感受到这个人确实很喜欢她。
但这并不是什么情感的绑架,江燃觉得如果方恙不喜欢他,那么他应该会很难过,但绝对不会去纠缠她,更会祝福她找到自己的幸福。
程冬可不知道江燃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那绝对要骂他假清高,喜欢一个人就是要靠抢的,要是像他这么遵守规则,什么时候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老江,哥说这么多,你到底听懂没有?”程冬一直盯着屏幕前的人,总觉得他的魂估计都飘远了。
江燃点头。
“真的懂了?”程冬还是怀疑。
可还没等江燃再说话,程乐脸上却有了笑容,一副乐开花的模样,屏幕里的他给江燃挥手,嚷嚷着邵清给他发消息了,然后迅速挂断。
江燃无语,但笑了,此刻,整个房间都是昏暗的,只有床头的那盏小灯开着,而江燃在这盏小灯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明亮,在外人眼里,江燃或许是高冷的不近人情的,但在亲近的人面前,他就是个明亮的小太阳,是大家的主心骨。
这天,江燃其实也很累,所以小太阳要落山了。
当太阳再次升起,今天果然是一个好天气。
方恙和江燃选择到医院附近的早餐店吃早餐,到时候,他们把早餐带去医院也不会凉。
方恙把端上来的豆浆推到江燃那边,昨天晚上她睡的不好,现在眉眼间都是倦意,她打了哈欠后才想到问他“你这几天剧组真的没事吗?”
江燃抬眼看她,声音温润“没事,这几天有事小助理会去处理。”
“那就好”方恙说完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昨天晚上没睡好?”
“还好,只是睡的不太安稳,幸好,医生说姥爷的情况还好。”
早上一起床,她就问妈妈情况怎么样?妈妈回过来,医生说情况稳定,没有什么意外很快就能转普通病房。
方恙和江燃到的时候,蒋妈妈正在跟人闲聊,见他们来了,这才告一段落,为了不影响医生护士,折叠椅已经被收了起来,但还可以坐人,蒋妈妈坐在椅子上,吃着闺女和未来女婿带来的早餐,脸上也带上了笑,最重要的是她爸的情况终于好转了。
吃过早餐,方恙就催着妈妈回家去休息,蒋妈妈向里面张望了好几次,都没有看到医生出来,没办法,她只好答应女儿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替他们。
蒋妈妈回去后,方恙和江燃挤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旁边坐在地上的是一个大叔,年纪看着不大,但头发已经全白了,他坐的很不安心,没几分钟就要抬头去看,垂在腿上的双手也紧紧攥着。
方恙看大叔嘴唇已经干裂到起皮,她找江燃拿了瓶水递给了他。
而大叔原本就精神紧张,一时没注意到方恙递过来的水。
方恙只好蹲在了他的面前。
“大叔,我们水买多了,送你一瓶。”方恙再次把水递过去。
大叔愣了一下,然后匆忙的摆手,但方恙只是再往前递,希望他能够收下。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们。”
“不用谢”方恙冲他笑了笑“他也说不用谢!”
看大叔明显不想再交谈,方恙坐了回去,她想,那里面一定有大叔很在乎的人。
看到她回来,江燃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悄声说道:“都会没事的。”
“嗯,都会没事的。”方恙肯定,姥爷会没事,大叔在乎的人也会没事,如果今天是她的生日,那么她就想许一个愿望,希望所有生病的人最后都要平安。
方恙突然回想到以前在一家餐厅吃饭,邻桌的小孩当时正在过生日,她的妈妈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小孩扬声说道:“那就世界和平吧”。
那时候,方恙只觉得小孩就是小孩,许了一个那么大的愿望。
可今天,方恙想,那么大的愿望她也许一个吧,来年的生日你好!你的愿望就让我今年征用一下吧。
中午,江燃出去买饭,方恙和他一起蹲在走廊里。
江燃打开袋子,里面是三份盒饭。
“给大叔的?”方恙问他。
江燃点头“你吃,我先给他送过去。”
江燃回去时,那位大叔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方恙给的水他也没喝。
江燃只能学方恙那样,蹲在地上把手里那份盒饭推到他面前。
“吃点吧,你要是倒下了,里面的人可怎么办?”
江燃的话像是起了作用,那人抬头看他,可下一秒就将盒饭推远。
“她都要死了,我吃不吃又有什么用?”
大叔的声音很沙哑,江燃甚至能在里面听到浓浓的悲伤和无耐。
“可她都要死了”他重复着"她要死了”
接着,男人的头突然低了下去,眼泪一颗颗滴在地板上,他在隐忍而痛苦的哭。
医院不得高声喧哗,所以他只能小声的哭。
江燃突然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些什么?安慰他,可是面对的生离死别,安慰应该是最无用的东西。
江燃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找出抽纸,小心翼翼的塞进大叔的手里。
大叔没有拒绝,他接过纸,胡乱的擦了擦,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说话的人,想把一切都说过江燃。
“我老婆春花,当年是邻村里有名的美人,我当时只看了她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时候正农忙,我就跑去她家里帮她干活,每天累的回去就睡,我爹就骂我是个自眼狼。”说着他笑了。
“因为我不帮自己家里干活,后来大概是看我踏实,春花就嫁给我了,可也没过过几年好日子,现在却突然病了,我进去看过几次,她难受啊!插着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我哭,昨天晚上,她拖护士递了张纸条,上面是她写的,字歪歪扭扭的,我看了好久,才看出来是回家,春花想回家了。”
“孩子”他眼眶通红的看着江燃“她说想回家了,可她回家了我怎么办。”
“我怎么办?”
江燃被他的话震撼,作为编剧,文学创作者,江燃的共情能力很强,这是个优点,能让自己笔下的人物有血有肉,可也是个缺点,会让他太容易被情绪左右。
“不能治了吗?”江燃艰难的问他。
大叔叹了口气“治不好了啊!”
江燃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叔,这件事谁都不能做决定,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您。”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江燃知道,大叔已经做好了决定,其实春花早已给出了答案。
江燃留下了那份盒饭,当他走远回头看时,盒饭依旧在原地。
今天是个久违的大晴天,方恙坐在台阶上也能感受到从窗户里投射进的太阳光,很温暖。
江燃走了很久还没回来,方恙就把两份盒饭放在有太阳光的地方。
昕到走廊门开的声音,方恙抱怨他“怎么去了这么久?”
可当他坐下时,方恙发现江燃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一样。
“江燃,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方恙双手搭上他的肩,把他转过来和自己面对面。
“没事”江燃扬头,不和方恙对视“谁能欺负的了我。”
“只是刚刚在窗前吹了风,被风迷了眼。”
方恙一副你就骗我吧的表情,但是又不好再追问下去。
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受欺负了,记得和我说,如果那个人太厉害,那我打不过他也可以安慰安慰你。”
“好”江燃答应她。
两个人再没说话,或者说各有心事,在沉默中一起吃完了午饭。
只不过二十分钟,当他们再回来的时候,方恙就发现大叔不见了。
他们的椅子上放着一张纸和二十块钱被一块小石头压着。
方恙拿起纸,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江燃在旁看清楚那两个字。
“谢谢”
之后的几天,姥爷从icu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可他们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位大叔。
方恙有时也会去在人群中寻找,可一次也没有再见过他。
她问过江燃,那天他们是不是说过什么?
可江燃只是摇头,她想他们一定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那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只要江燃不说,那么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姥爷转入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江燃飞回了西安。
而方恙留在江城,和妈妈一起照顾姥爷。
可是爸爸没瞒好,姥姥知道姥爷病重的消息,每天都闹着要来陪着。
这天,天气睛朗,方恙回到老家,陪着爸爸送姥姥去医院。
两个老人一见面抱着就哭,方恙他们还被查房的护士训了一顿,护士的言辞中都是让他们好好孝敬老人。
方恙连忙拉着她爸妈点头答应。
人生就是这样,有悲欢离合,有生死离别,可能,方恙永远不会知道她朝来年借的生日愿望并没有实现。
春花生于春天,却死在了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