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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经商趁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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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就到了八月十三了,天还没大亮,纪娍就跟着何氏还有赵氏妇上路了,一同去的还有李信。
“他也到了年龄了,该娶亲了。”
“伯娘,一会到了镇上,您帮我掌掌眼,给他选块好料子做件合身的衣裳,日后相看人家姑娘时总得穿的好一些……”
“信儿这孩子长得端正,生得又高,肯定不愁找媳妇。”
“他娘,你就放心吧,不会耽误你抱孙子的。”
本就沉默寡言的李信,听见了这些更是一言不发,背着纪娍的背篓走得飞快。
“你小心些,别把娍丫头摘来的枣子给洒了。”
“婶子,不会的,李信哥哥走路可稳当了,上次从将军府里背回来的东西,只有李信哥哥背篓里的一点事儿没有。”
“我背篓里的茶叶全都散了,酥糕都碎成了渣儿呢……”
想起那份酥糕,纪娍就觉得可惜,那些点心里头她最喜欢的就是酥糕了。
“娍丫头,你摘这么多枣儿是打算到会上卖掉么?”
纪娍笑嘻嘻道:“卖几个铜板买糖吃。”
前日,纪娍和李至、小婵一起上山挖野菜,发现了四棵挂满了枣的枣树,纪娍伸手够了一颗放进了嘴里,发现这枣格外地香甜。
山里的东西都是没主儿的,里面的野果谁都能摘,野菜谁都能挖,柴火谁都能捡,纪娍便想着摘些枣子带去会上卖掉,反正是无本生意,怎么都是赚。
明年要开始卖炒货了,虽说生瓜子可以自己种,但是香料、盐这些还是需要银钱的。
这篓鲜枣若是卖得好,她便打算将再来镇上卖几次,得到的钱都攒起来当作明年的本金。
若是卖得不好,能换几个铜板回去也算是不白忙活一场……
红石村三面环山,又因着纪家这块儿算是村子东边的最角落处,离村口、离田地都是最远的,所以他们家后面的那块山头上少有其他人来,枣子自然也没人打。
山里的野菜种类多量又大,挖一晌带回去能烙好几张饼,够寻常人家吃上早晚两顿了,就算剁吧剁吧做馅儿包包子也够满满一屉的,或者直接凉拌就着粥和饭也能吃上两三顿。
相比之下野果子就没那么值得人大费周章了,最多是村里的娃子嘴馋了进山去薅一把,顶了天不过是谁家有了兴致去摘个一篓子半篓子的带回家。
尤其是像这样的枣树更是常见,枣子填不饱肚子不说吃多了还牙疼,要真论起来还比不上一把野菜两根春笋讨人喜欢。
平时都是村子里的人上山挖野菜、寻草药、找柴火时路过了顺手摘上一些,带回家吃了或者晒干了留着过年时添个糖盒儿。
村子里头也有其他人在山上摘了枣子带去镇上卖,可是去一趟镇上来回要走上三个时辰,再花些时间卖卖枣子白天就过完了。
特别是枣子也着实算不得什么金贵玩意儿,发不了大财,不值得庄稼人为着它浪费一整日。
而且枣子能下树的时候差不多是该收菽的时候,地里一大堆活还在等着呢,除了纪娍这种闲人,谁还有闲心去挣这个枣钱?
跟着祖母到了盛水镇已经巳时了,又被带着到镇上最北处的庙里拜了拜,一直到午时的前两刻,纪娍才站在了背篓前开始卖起了枣子。
虽说时间是晚了些,但纪娍觉得她今日一定能将这些枣子全部卖出去……
因为在庙里头祖母何氏求的是什么她不知晓,但她每磕一个每拜一个都是让保佑她生意兴隆发大财的。
不都说心诚则灵嘛?
看在她这么诚心的份上,今日的枣子势必会顺顺利利卖出去的。
镇上主街旁的摊子大都是交了租的是固定的,从外边村子里来的流动小贩只能去镇子一入口右边的第二第三条小巷里,挑着担背着篓的不论是谁只要向坐在入口处的行会差人交上三个铜板都可以进去摆摊售卖,纪娍今日的这三个铜板还是祖母何氏给她出的。
她和何氏赶到那儿的时候,有些摆摊早的已经卖完了,正准备收拾了摊子回家呢。
纪娍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背篓里的枣子倒了一些出来,平铺在从家里带来的簸箕里,又拿出了水袋洒了些水在上面,这些红枣是昨日下午才从树上摘下来的,本就新鲜泛着光,如今挂着水滴看起来更是让人挪不开眼。
“卖枣子了,新鲜的红枣子。”
“九分甜一分酸,咬一口就知它新鲜嘞。”
“先尝后买,先尝后买。”
之前在菜市场旁边,各种各样的吆喝她可是没少听,她还经常去帮人家看摊子主动帮人家吆喝。
纪娍觉得,今日刚一张开嘴就能吆喝得这么得心应手是她这个热心肠应得的。
“妹妹,吃不吃枣子,可甜了。”
“这位姐姐,买些枣子吃吧,枣子吃了能美容养颜。”
“大哥,给嫂子买点儿红枣吧,这枣子可新鲜了。”
“婶子,我这枣儿是昨日才摘的,可新鲜了,买些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吃吧。”
做生意要知道招揽客人,纪娍的摊子前每路过一个人她都要跟主动别人打招呼,“哥哥姐姐叔叔婶婶”喊得一声比一声亲切。
遇上了好说话的就会停下来问一问看一看,纪娍就顺势捏几颗塞人手里让人家尝一尝,那些面儿薄的尝了之后多多少少都会买上一些,有些见她年纪小也会照顾一下,再加上这枣子确实好吃,不一会儿她就卖出去了半篓子……
早上去庙里时路过了一个卖水果的摊子,她上前问了问枣子的价格,一升能卖上七文钱。
她的背篓里头不到十七升枣子,若是全卖了出去,今日她可是能挣上一百多文呢。
一边喜滋滋地算着一边笑盈盈地招揽着,一背篓鲜枣子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何氏挑来的两筐鸡蛋,赵氏妇提来的四只鸡三只兔,也都卖了出去。
扛着空篓挑着空筐背着空手出了巷子,四个人坐在路边吃完了从家里带出来的野菜饼后又赶去了周记布庄。
赵氏妇选了块影灰色的粗布打算给李信做两身新衣服,买了两丈,又选了块驼褐色的是要为李至做件短衫子,买了五尺。
“抓那些玩意儿花了一个星期,换的钱还没捂热呢,一半儿就没了。”
“嗐,要不都说钱这东西存不住呢?我这鸡蛋和鸭蛋攒了大半个多月呢,到了也只够换两斤盐两斤粗面的。”
而纪娍这边今日的收入是一百一十二文,花销是在点心铺子里三十文买了一小包芝麻糖,在路边九文买了九个素包子。
这里的芝麻糖同她以往吃的不一样,是一片一片的,每片大概三厘米见方,一包有十片,相较于之前的,这种吃起来要香一些,甜度也要小一些,很是合她的喜好。
该卖的东西都卖了,该买的东西也都买了,办完了所有要办的事情,几个人就开始往家里赶。
回去的路上,见一位路过的妇人穿了件酱色的半袖衫子,赵氏妇又想起了前些日子得到的那匹绸布。
她的是乌红色,比这酱色可好看多了,但是再好看,她如今也只能放在箱子里好生收着。
“伯娘,我这人粗笨,针线这些实在是不擅长,家里那匹布还收在箱底儿呢。”
“就怕自己做衣服时,一不小心给裁坏了,白白糟践了那么好的布。”
“要不然,我抱来镇上卖掉?”
“瞧着那成色,应该能卖个五两银子吧。”
“要是……哎……”
赵氏妇想起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说着带来镇上卖掉,可其实赵氏妇心里是舍不得的。她活了三十多年了,还没穿过那么好的衣裳呢,唯一的一件棉布衫子还是前几年把心狠了又狠才在布庄买了两块碎布找人做的。
难得沾了孩子的光,该立刻把那绸布做了衣裳才是,哪怕是挂在那儿不穿呢,光瞧上两眼都能让人乐呵一整天了。
但她实在是没能长出一双巧手,加上母亲早亡,带大她的是父亲和祖父这两个庄稼汉子,捏针拿线这些从没有人教过她。
拿了布去镇上找个裁衣匠也不是不行,可工钱实在是太贵了,一件什么款式都不论的粗布衫子都要收五十文呢。
衣服料子越贵裁衣匠费的心思便越大,工钱也就越多,她已经偷偷打听过了,做一件绸布衫子要花费一百多文呢。
一百多文买粗面都能买十几斤了,就是买细面也能买上个五六斤呢,拿出来做件衣服可是太不值当了……
村子里也有会做衣服的人,农闲时提着布买些线拿二三十个铜板上门请人家做件衣服也是可以的,她的那件棉布衫子就是找村子里的人做的,那手艺一点不比镇上的裁衣匠差。
家里头那口子的衣服,两个孩子的衣服也都是村里人做的,件件都做得又结实又工整。
只是现在……
李至的衫子倒无所谓,大不了她多费些时间,针脚差些也没关系,反正成日在泥里打滚的孩子没什么好讲究的。
可是李信的衣服她该找了裁衣匠来做才是,日后说亲时穿干净一些板正一些,能留个好印象,可刚才在镇上怎么就忘了呢。
赵氏妇看着手里那块影灰色的粗布,又是一声重叹。
“信儿他娘,等回去了,我跟你一起上门找她做衣裳,许手头上有了事儿了,心里也就有了好念头了……”
“哎,伯娘。正是呢,我方才就是想着回去了找她帮着做,出了镇上走出这么远了,我才想起来她家里出了事儿了。”
“你说,怎么有人能苦成那个样子呢?”
想起刘婆子那哀哀欲绝的模样,赵氏妇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前两日,我带着家里几个姑娘去瞧了瞧她,那头发全白了,躺在那儿跟片冬天的菜叶子似的,又干又瘦,蔫蔫巴巴的。”
“我跟三花妹子好不容易哄着劝着才让她喝了两口粥……”
说到这些,何氏也差点落了泪,孩子走在了父母的前头是能要了父母的命的,没了五个孩子这种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也不知道刘婆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冬天的菜叶子……”
听祖母这么一说,纪娍就又想起了前两日她被祖母带着去刘婆子家里时的情景。
刘婆子睁着眼睛躺在门口,躺在曾经摆放着孙翠翠尸体的那块地方,脸是白的嘴是白的头发是白的。
从她们去再到离开,刘婆子没说一个字,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纪娍记得祖母曾经说起过,刘婆子是村子里最会做针线活的,孙翠翠还在的时候,她的衣服一直是村里这些姑娘里头最好看的。
不计是麻布棉布还是粗布绸布,不计是褂子衫子还是裙子裤子,刘婆子她都能做,就连同样的布鞋也做得要比别人好看些别致些。
赵氏妇今日在布庄买布的时候,想的就是回了村子拿上几十个铜板找刘婆子先把李信的两身衣服和李至的短衫子做出来,等家里鸡蛋攒够数卖了钱了,再找刘婆子用那匹金贵的绸布给自己做一身衣服。
现下都离了镇子又走出这么远了才想起来刘婆子家里遭了大事儿了……
“伯娘,你什么时候再去看刘嫂子时,我同你一路。”
“行。”
一聊起孙家的事儿,这几个人的心都变得沉了许多,本来就脚步匆匆急着赶路,这下更是无心闲谈了。
就这么无言地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看到了那块无比熟悉的红色石头,也看到了村口处围着的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