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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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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漓笑得比哭还难看,向薛明晖行礼,道:“薛姐姐将门虎女,能得薛姐姐指导,是思漓荣光。”
她想着薛明晖与沈湳乔同岁,喊声姐姐套个近乎,留个好印象。
“你姐姐可有说我的坏话?”薛明晖突然问道。
沈思漓反应及时,立即装傻,反问道:“薛姐姐与家姐相识?”
“我俩熟络得很,沈湳乔竟一句都没提及我,可真让我伤心呢。”薛明晖笑意不达眼底,哀声道。
“我不常出门,姐姐许是想着多说无益。”沈思漓笑盈盈道。
薛明晖满意她的识趣,倒比沈湳乔好欺负,抬手紧捏她肩膀,道,“本姑娘瞧你比你姐姐识时务,嘴巴也甜。”
沈思漓感觉肩膀骨头都快碎了,极其怀疑薛明晖是在拿她泄愤。她强颜欢笑道:“哈、哈哈,薛姐姐谬赞了。”
薛明晖力道加重,笑着问道:“来跟薛姐姐说说,怎么就想学骑射了呢?”
沈思漓自然不能说是为了逃跑做准备,她尽量忽视肩头的疼痛,道:“我想打猎!立秋养膘肥的兔子,烤着吃韧劲又肥美。”
“就这?”薛明晖不解,“想吃什么交代给下人就好,沈府如此苛待你?”
“薛姐姐钓过鱼吗?”沈思漓讪笑道,“买来的鱼与自己亲手所钓到的,那种喜悦兴奋的情绪是难以言喻的。”
薛明晖松开手,上下打量她一眼,挑眉道:“吴兴沈氏出美人,大多都是婉约东泉女子模样。你,不太像。”
“我阿娘是戎北原平人,祖上有回鹘血统,”沈思漓道,“而我的眉眼肖似阿娘。”
薛明晖心下了然,有异族血统的沈家女确实不适合带出门。
大晟以秀丽婉约为美,而回鹘女子五官立体,身形高挑。她适才捏着沈思漓根骨,达不到绝佳根骨却也尚可。
瞧着沈思漓弱柳迎风娇滴滴的样,不像是个会吃苦的。贸然应承,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思及此处,薛明晖道:“莫怪本姑娘没事先告诉你,骑马、射箭没点基础可不行。”
“马会失蹄,会急转急停。一朝落马重则归西,轻也好不到哪里去,手断脚断成个废人也是说不准的。”薛明晖道。
沈思漓郑重颔首:“我明白薛姐姐的意思,我不怕吃苦的。您若觉得我懒怠,就拿马鞭子抽我!”
薛明晖一时语滞,她想让沈思漓知难而退,没承想沈思漓对自己这么狠。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练的可不是那些酸臭儒生玩的花架子。要拉开我镇国公府的弓起码要用一石的力。”
一石……相当于寻常成年男子的重量。沈思漓反问道:“薛姐姐能拉开多少石的弓弦?”
“五石。”薛明晖道。
沈思漓难以置信,她不禁诧异薛明晖宽大袖袍下藏着怎样的臂力。真不愧是武艺超群的将门虎女。
沈思漓回过神来,道:“我练!我、我从基本功开始练!”
薛明晖婉拒之意,溢于言表。真不知道该说这沈思漓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自信过了头。
“走,上外边练练你。”薛明晖抽出腰间马鞭扭头往屋外走去。
沈思漓凑近东阳长公主,道:“表姐,薛姐姐应该不会把我往死里整吧?”
东阳长公主挥着团扇转身边走边道:“不好说,不好说。”
行至庭院空地,薛明晖手握马鞭直指沈思漓,道:“一盏茶时间内,你握住另一端,单凭蛮力将我拽动半步或是马鞭脱手,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
沈思漓深以为,薛明晖强调了蛮力,这是想看她求学的态度。投机取巧反倒惹人厌恶,不论如何她势必通过考验。
侍女搬出椅子,备上零嘴,东阳长公主屈膝落座,沈思漓正要上前,被莫莉往手中塞了一个布条。
莫莉低声道:“布条缠手心,不易磨损受伤。”
沈思漓忐忑应下,双手缠紧布条,揪住马鞭尾端打了个圈。
薛明晖两脚并拢,立于院内会心一笑。
沈思漓不敢大意,双手紧握鞭尾。瞬息之间,手中骤然拔拽马鞭,同时脚下疾退,想要杀薛明晖个措手不及。
薛明晖面目平静,不曾掀起一丝波澜,她单手紧攥鞭柄,裙摆纹丝未动。
沈思漓拖拽之下反而像只红透弯曲的河虾。她干脆脚下一转,反身托住鞭体搭在肩上,使出了吃奶的劲艰难地迈出一小步。
薛明晖嘴角勾笑,游刃有余地将马鞭往回使劲一拉,道:“沈妹妹加油。”
眼见沈思漓动了真格,薛明晖越加确信什么打猎的说头都是在骗人。究竟是什么由头,让她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当,偏要去学骑射。
难道真如东阳长公主所言,这小娃子遭人算计怕了,想要学些防卫手段。
薛明晖着实搞不懂,沈家好端端的文官清流,怎的教养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尚武。沈湳乔是一个,沈思漓又是一个。
另一端沈思漓再度被拖回,她已然浑身血液上涌满面通红,青筋皆然暴起,牙关紧咬仍在坚持。
僵持好半晌,沈思漓似是力竭,蓦然收力往后一倒,就当所有人以为沈思漓就要摔倒之时。
她再度弓步勒紧马鞭,双眼紧闭,用自身重量为秤砣,面朝青石板地迎面倒去。
薛明晖陡然被拖动一步,眼见沈思漓即将倒地。反手持住鞭柄大力后拽,一个箭步勾住沈思漓腰身,反身将人护住,闷哼一声被垫在身下。
突然起来的变故,打得在场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东阳长公主惊惧起身,忙让侍女去扶起二人。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反而感觉砸在被子上。
沈思漓听见闷哼声,陡然睁开眼,大惊失色:“薛、薛姐姐!”
薛明晖揉着后脑勺,松开禁锢住细腰的胳膊,叹气道:“还不起来!”
莫莉将二人扶起,沈思漓不顾掌心肿痛,无措地拨开薛明晖身侧侍女,想要检查薛明晖后脑勺。
她万分着急地跺脚,关切道:“砸到脑袋没有?快给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没多大事,”薛明晖扶住发髻,拨开她的手,摇头道,“再说了这点磕碰伤不了本姑娘。”
东阳长公主一阵后怕,面色渐冷,朝沈思漓厉声斥责道:“不过是场考验,何须如此较真!思漓快给明晖道歉!”
沈思漓神色苍白,嗫嚅着唇,攥紧衣角,怯生道:“薛姐姐……对不住……”
“喊什么姐姐,本姑娘才稀罕当你姐姐。”薛明晖挡在东阳长公主身前,拍去衣裙上沾染的尘灰。
沈思漓将唇呡成一条线,对薛明晖的态度也不意外。镇国公府独女身份尊贵,皇家都得让三分颜面,哪里是她能够高攀得起的。
薛明晖抬头看着沈思漓快哭出来的模样,慌忙说完下半句:“喊师父!”
微风轻拂,院中梨花飘散,馥郁梨花香席卷檐下各处。
沈思漓心神荡漾,止不住地兴奋。忘却礼仪身份,她激动地抱住薛明晖不断蹦跶,边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薛明晖扶额苦笑,突然觉得有个小徒弟也不错。她抬眸看向东阳长公主,后者宠溺地看着沈思漓,似是真的在为表妹高兴。
薛明晖从她怀里挣扎抽身,道:“好了好了,小徒弟再热情,也莫要指望为师手下留情。”
回应她的只有一双闪耀发光的星眸。
东阳长公主掩嘴窃笑,陡然被沈思漓抱住。她发自内心地感谢东阳长公主,没有长公主的牵线搭桥,薛明晖断不可能指点她。
沈思漓撒娇道:“高贵美丽大方的仙女表姐,没有您,思漓即便遇到此般巾帼不让须眉般的女中豪杰,也无缘拜其为师。”
东阳长公主轻点她鼻头,俏骂道:“就你会说好听话,一身灰还敢往本宫身上蹭。”
沈思漓闻言不好意思地笑笑,退开身。
“我记得长公主府可没有训练场,”薛明晖偏头看向东阳长公主,道,“干脆让小徒弟住我府上得了。”
“师父,我还有礼仪、管家之职尚要学习。”沈思漓低声道,心中祈求薛明晖能帮她把课业给推了。
薛明晖抚掌一拍,道:“那你用完午饭再来我府上训练。”
东阳长公主颔首道:“本宫无异议。”
午时,东阳长公主设宴留薛明晖用饭。借着新师傅的光,沈思漓得以尝到皇家名菜通花软牛肠和金银夹花平截。
她也不忘见缝插针地说些讨巧的话,往日那些说不出口的油腔滑调,对着给予她善意的人,由衷的宣泄而出。
宰相门前七品官,她沈思漓接连抱上两位贵女的大腿。不说仗势欺人,好歹能挺直脊背,不再仰人鼻息。
照理说东阳长公主和薛明晖皆是听惯了他人奉承,耐不住沈思漓热情洋溢地将二人夸耀似仙女。全然不见初见时畏缩呆木模样。
用完午膳,未时一刻。
东阳长公主和薛明晖坐在檐下软垫,赏花品茶,谈笑风生。
而沈思漓遵循薛明晖要求,沿着庭院跑圈。
对,又是跑圈。
她内心苦涩,怎么到哪都躲不过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