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饮光Lucem

1、001

　　首都，帝国枢机大厦，42层，行政十五处。
　　一名Beta员工匆匆穿过大厅，一边小跑着，一边大声喊着：“让让！让开让开！紧急情况！借过！”
　　他头冒青筋，脸和脖子涨得通红，可惜，繁忙的大厅里没有人听他的话。
　　在枢机大厦的行政层里，嚷嚷着要别人让路的Beta员工，每天至少有几十上百个，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对于一个国家的心脏而言，如果将行政运转比喻做血液，那么，这里的血液流速，只能用“狂飙”来形容，而且只高不低。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听到别人的大喊大叫也只是抬起头看上一眼，少有主动让路的。
　　但今天不太一样。Beta员工正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从穿梭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人群就突然自动散开了。
　　但没散多少，这里的人员密度就像过于粘稠的血液，不过，的确是自发形成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
　　Beta员工也不客气，急忙扎了进去，一边左冲右撞地穿行，一边大喊：“路长官！请跟上我！”
　　一个黑发的年轻人跟在这个Beta员工身后，大步流星。他穿着利落的军官服，身形高挑挺拔，胸前别着几枚看起来职衔不低的勋章，在一众行政人员中格外鹤立鸡群，显然就是Beta员工口中所谓的“路长官”。
　　行政层很少有军官到访，这只是其一。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里亚斯第二帝国是军政合一的国家。站在顶端的两名Enigma执政官，都是军队出身。军官在这个国家里，似乎天然就高人一等，更别提绝大多数担任军队要职的都是贵族Alpha。能穿着军装、被称为“长官”的，十有九成九同时具备军队、高层、贵族、Alpha这些标签。无论哪一层身份，都是行政十五处大厅里这些普通Beta行政人员能躲就躲的。
　　被称作“路长官”的年轻军官跟在领路的Beta身后，毫不费力地穿过拥挤的大厅，向其中一条长廊走去，神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快要挤出大厅时，前面那个Beta员工不小心撞掉了另一个女员工手里的咖啡。
　　眼看纸杯就要摔落，从Beta身后飞快地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杯子，递还给女员工。
　　“谢谢您。”女员工慌乱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在胳膊下，接过咖啡，就要鞠躬感谢。
　　黑发军官从若有所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回以一个微笑，大步走过女员工身边，进入长廊，只抛下一句话在身后：
　　“小事。”
　　来到长廊里，闲杂人等少了很多，但传来的声音依然十分嘈杂。一些员工聚在不远处，乱成一团，七嘴八舌地叫嚷着什么。人群内，似乎有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听声音就知道，下手不轻。
　　Beta员工擦了擦头上的汗，几乎大步跑了起来，气喘吁吁。
　　“路长官，前面、前面就是局长办公室……我去找人的时候，那位长官已经把我们局长打得见血了，幸好遇见了您愿意过来帮忙……希望还来、来得及，不要出人命……”
　　黑发军官“嗯”了一声，越过Beta员工，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喷瓶，灵活地在指间转了几下。Beta员工很机灵，赶忙去疏散围观人员，给黑发军官让出空间。
　　黑发军官走入战团中心，那里滚了两个人，一个同样穿着军官服，另一个只是身着西装。显然，是其中那个军官占据着绝对优势，脸上只是挂了两道彩，像是指甲挠的。另一个西装人满头都是血，被那个军官骑在身上单方面殴打，地上似乎还有两颗牙。
　　空气里是混杂的Alpha气味和血腥味，极其有煽动性。
　　见状，黑发军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狠狠地一脚踹开骑在上面的那名Alpha军官，把喷瓶里的液体朝对方脸上喷去。
　　一声哀嚎响起，亚米尔.费斯被踹向一旁，捂着刺痛的眼睛，靠在墙壁上。原本被费斯压着打的金镇泽，明明都已经半死不活了，见势竟然又爬了起来，挥拳要去揍费斯。
　　没得逞。同样是一记狠踹，加一泵药水。金镇泽也被放倒了。两个Alpha倒在一片狼藉里，捂着脸疼得直哼哼。
　　黑发军官故意将袖珍喷瓶晃出水声，给两人听，轻松地询问。
　　“冷静了？”
　　听见声音，费斯率先开口，大骂道：“关你他妈的什么事，路斐，要你来这里多管闲事！金这个垃圾睡了我女朋友，还他妈的标记了！我今天就要打死他！”
　　说着，就要翻身起来，再去揍人。
　　可还没站稳，就又被一拳揍了回去，正打在最脆弱的腹部。路斐另一只手里握着一针早已准备好的药剂，隔着衣物，扎进费斯的大臂。
　　药剂迅速压进体内，是一剂特效紧急抑制剂，混合了高浓度的镇定成分。
　　另一边，金镇泽躺在地上，吐出又一颗带血的牙齿，不甘示弱：“我呸，你女朋友说你就是个废物，鸡比赚的子儿还小，脾气比军衔还大！小百合跟我，当然是因为我能耐！Omega早十年前就有人权自由了，她不要你，这叫优胜劣汰！你要是不愿意老老实实滚蛋，老子能让全首都知道你这个废……”
　　路斐依样是一拳，揍到脸上，把后面的话揍了回去，接着也扎了一针，公平公正。
　　金镇泽毕竟只是个坐办公室的，伤势也更重，一针下去，没撑几秒，就两眼一翻，昏过去了。
　　路斐转向还醒着的费斯：“亚米尔，他侵犯你女朋友了？”
　　费斯在药剂的作用下，平静得有些麻木，但闻言，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愤恨：“一定是这样的！这头肥猪……”
　　路斐也不多劝，蹲下来，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包烟，抽出一根。费斯手脚不能动，路斐将烟卷塞进对方嘴里，点上火。
　　“给，执政官才能吸的好货，但一个两个最近都在闹戒烟，便宜你了。”
　　亚米尔.费斯吸了一口，再度平静下来，眼神落寞。
　　路斐轻声：“这次的处罚不会轻，可能要免职，判刑都是有可能的，做好心理准备。”
　　“路斐，我把你当朋友，这么多年，你知道……我真的很在乎她。”费斯咬着烟，眼神空茫，喃喃道，“你可能体会不到，那种一见到她，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就失去理智的感觉……你不懂的，你连信息素都不易感，你什么都不知道。”
　　路斐笑了笑，不接他的话，只说道：
　　“过两天我去看你。”
　　费斯垂着头，像是被抽了魂魄一样，一动不动，也不再说话。
　　医务人员很快就到了，估计是斗殴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人去喊了。
　　随后，军队和行政方面也各自来了人，大老远就听到双方相互扯皮。
　　路斐嗅了嗅空气里混杂的信息素，眉头轻微皱了皱。来人中有几个他不想见的，他只是信息素不易感，并不是闻不出来，现下转身就走。
　　“等一下，长官！”背后有人叫住他。
　　路斐转身，是先前领他来的那个Beta员工。
　　“长官，那个……怎么办？”Beta指向金局长敞开的办公室。
　　里面躺着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不省人事。两个肇事Alpha停止散发气味后，路斐这才发现，费斯和金镇泽两人泛滥的信息素下，还掩藏着一缕Omega的气味。
　　路斐嗅了嗅，那个女性Omega现在的生理状况虽然虚弱，但还算平稳。他一心想脱身，看着那个女孩，犹豫了一下，便温和地嘱咐Beta员工：“送去做检查，先按照金局长的家属处理。”

　　在电梯里，路斐匆匆发了一通简讯，汇报了现况。
　　很快，那边回复他：知道了。
　　回到70层，路斐先在公共卫生间的信息素清洗间里消掉了一身杂味，又发了几条讯息，才向这一层最大的那间会议厅——的左边的那间执政官办公室走去。
　　推门之前，他回头看了看右边。
　　那里也有一间执政官办公室，只不过是锁着的，没有人在。
　　旁边名牌上写着：殊勋，执政官。
　　路斐敲门，进去。
　　“斯图亚特执政官。”
　　偌大的办公室，装潢十分气派。奢侈宽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棕色长发、五官深邃的男人，相貌英俊，却意外地年轻，胸前别着不少闪闪发亮的勋章，比路斐只多不少。
　　他背后的墙上，挂着许多照片，还悬浮着一团小小的全息投影，投影中，是一颗半明半暗的星球，缓缓旋转。
　　空气里的信息素味道压迫感十足，对任何一个Alpha来说，都不是什么舒服的环境，但路斐只是抽了抽鼻子，似乎不怎么受影响。
　　“第四军团长亚米尔.费斯，与税务总局局长金镇泽因情感纠纷发生斗殴，现已被移交相关部门处理，这件事我会负责调查。但先动手的似乎是亚米尔，我预计，金局长的验伤结果不会乐观。有点麻烦了。”
　　莫里斯.斯图亚特听完，“哼”了一声，指了指桌上空了的咖啡杯。
　　路斐本来想问“约兰达助理不在吗”，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决定顺着莫里斯的毛捋。
　　他拿走杯子，倒了一杯新的咖啡，还顺手从柜子里拿了几块饼干，一起摆到莫里斯手边。
　　莫里斯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又去吃盘中的饼干，这让路斐有种哄了个小孩的感觉，尽管莫里斯.斯图亚特是国家唯二的Enigma之一，无可争议的顶端领袖。
　　残疾有残疾的好处，路斐在心里想，面上依旧保持微笑。
　　莫里斯吃完了饼干，拍拍手上的碎屑，脸色和缓了些，终于开口道：“第四军团是另一位执政官的职责，你去联系他，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