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

20、Chapter 20

　　他们到许家的时候，许妈妈刚开始做饭，许嘉禾她爸还没到家。

　　“我爸估计今天又在操场跑圈了。再过会他应该就到家，来，言一学长你先坐。”许嘉禾走到沙发边放下包。
　　张言一笑了笑，“许老师还是这么有活力。”

　　“小张，来，坐坐坐。”许嘉禾她妈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张言一，她惊讶，想不到张言一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阿姨，叫我言一就可以。”张言一板正地坐在椅子上，手机也不拿出来，可比他在白教授面前严肃多了。“好好，言一，你和嘉禾在客厅呆会，老许快回来了。”许妈妈热情地说。
　　“喂，要不要下棋？”等许妈妈和张言一寒暄完，重新进去厨房之后，许嘉禾看他盯着前方发呆，戳戳他。
　　“我的棋可是我爸爸教的，可厉害了。张言一，等我来给你露一手。”许嘉禾昂起她漂亮的头，冲张言一挑衅。
　　张言一笑笑，戳穿她：“嘉禾，我不觉得拘谨，不用特意给我找点事情打发。”
　　许嘉禾瘪瘪嘴，“谁这样想了，我就是想试试你的水平。何况许老师可说了，下棋最能反应一个人真实的内心。张言一，敢不敢把你的计谋袒露人前？”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言一怎敢不从？他笑笑，看着许嘉禾蹦蹦跳跳去拿棋盘。

　　只是她的棋技还比不上她的脸漂亮。
　　“你混蛋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下！”许嘉禾连输两局，开始耍赖。
　　张言一和她下棋也是很无奈，他喂棋了，奈何许嘉禾斟酌好一会儿也看不出来他在喂棋，硬生生错过好几次。
　　张言一叹气，许嘉禾这下棋的技术还是不成大器。赢不了他，就开始嚷嚷。

　　“再来吗？不来就不下了。”相比之下张言一很平静，重新把棋子摆好，问许嘉禾。
　　他有点不大想和许嘉禾玩棋了，没意思，喂棋她也看不见。
　　孺子不可教也。

　　这时，许爸爸开门的声音响起。
　　许嘉禾像看到救星一样，“爸！”她在叫，“你快来替我下象棋！张言一下象棋太厉害了，我打不过他！”

　　这下和张言一对弈的人变成了许老师。许嘉禾乐得给他让位置，也知道她爸太久没有对手寂寞。她让张言一先陪她玩，这样她就能让许老头也能玩上棋，还是跟自己的得意门生。许嘉禾对自己暗戳戳的推波助澜很满意，忍不住偷偷发消息给张言一告诉他真相。
　　张言一正聚精会神跟许老师下棋呢。
　　许爸爸的水平和许嘉禾压根不是一个等级，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赢下许嘉禾，但在张言一印象里他没赢过自己的老师。这是一次机会，他也更加全神贯注。

　　许老师其实也是许嘉禾的象棋启蒙老师，但他对外不会承认的。
　　几番鏖战下来，双方都只剩几颗棋子。张言一的“卒”已经到许爸爸的“帅”附近，正准备看准时机“将军”。
　　“言一，注意我的“马”，许爸爸出言提醒张言一。

　　张言一低头一看，许爸爸的两只“马”都已经在他的“将”附近。
　　“我提醒你，你的‘将’再不走，你这局棋就死了。”许爸爸微笑，“如果你走好这步棋，你就能反赢我。”
　　“成败就在这一步。”许爸爸说。

　　许嘉禾是一个懒散的学生，此刻在牌局之外看着。她好似摸到一点点门窍，但感觉又差了点什么。
　　“嘉禾，不要提醒言一。”许爸爸看她蠢蠢欲动，出声提醒她。
　　许嘉禾嘟囔，“爸爸，我还没参透。”

　　张言一正埋头苦想。他的“卒”此刻还有一步就能将到许老师的“帅”，“车”也在他的“帅”旁边守着，如果他的“车”动了，去追许老师的“马”，那他的“卒”就很有可能会被许老师的“帅”吃掉。与此同时他的“将”也被许老师的两匹“马”围攻，虽说许老师的“马”还没能将到他的“将”，但下一步，只要他动一步，张言一必输无疑。

　　“咦。”张言一看出其中关窍，将自己站在“兵”位的“马”走了个“日”字形，堵死了“帅”的后路。
　　这一局，张言一在许老师的提醒下险胜。

　　张言一擅用“车”，喜欢用“车”和兵辅助来将对方的军。
　　他不善于用“马”，但许老师擅长。

　　张言一惭愧，说这局本该是老师赢。他得了老师的提醒，胜之不武。
　　许老师赞赏地看着张言一，倒是没有因为输赢带来任何不快。
　　他拍了拍张言一的肩膀。
　　“言一，老师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你和当年我刚教你的时候，棋艺进步了太多。连老师现在和你下，都下到只剩几个棋子，我很欣慰。在我提醒你之后，你没有冒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莽撞进攻，而是选择沉下心来精益求精，这才发现你还有‘马’，被你闲置了。”
　　“你一直不善用‘马’，其实‘马’是最灵巧的，它走‘日’字形，让人捉摸不透，看似遥远。如果你善用，它走两步棋就能将到你的‘将’。这是你的缺点，言一。”他语重心长地说。

　　“做人也是一样，当两个人在对抗中都筋疲力尽。看似两个人都满身伤痕，处处是破绽，但只要你沉下心来观察，对方一定还有弱点。”张言一马上要博士毕业，这也是他对张言一未来要进入职场的告诫。“不要紧盯着自己的缺陷，一举直击对方名门，先破后立，才是突破困局的方法。”

　　张言一点头受教。
　　许嘉禾在一旁看，她才发现原来张言一的棋艺也是她爸爸教的。
　　“爸，怎么张言一的棋艺也是你教的，我还以为你就教了我一个人呢。”她说，“张言一毕业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拿他当学生一样教育呢，他都快30岁了。”

　　许爸爸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是自己自学的，我没你这样的学生。言一他30岁也是我学生，他能听进年长者的规劝，你怎么不能？就爱扯嘴皮子功夫。”

　　张言一笑，看着许嘉禾气急败坏的样子，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许老师以前课间的时候很喜欢和我们一起下象棋，他说下象棋能够帮助大脑活跃，打开思考的局限性，发散思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教会我们——开弓没有回头箭。好的棋手是不能悔棋的，如果走错，后面每一步棋也有千千万万种可能赢，当然也有可能输。但最重要的是，绝不能因为眼前的对错而丢掉品行。”
　　他又补充，“提醒，是长者为了规避风险，予人以启发。授人以渔而非授人以鱼。嘉禾，你爸爸是个很好的老师，不仅教给学生知识，还教会学生做人。”
　　许嘉禾点点头。

　　这顿饭吃得很愉悦。
　　许爸爸见到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学生，兴致起来还和张言一喝了两杯酒。
　　许妈妈在饭桌上只是问了张言一在南京过得好不好，无锡的父母身体如何，小禾有没有给他添麻烦。
　　张言一当然笑着说父母身体很好，许嘉禾也没有给他添麻烦。

　　许家已经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许嘉禾在许爸许妈和张言一聊天的时候，回头深深地摆在橱窗里的、小爱的照片。
　　她想，小爱，你看到了吗？
　　这是姐姐此生最爱的人。爸爸一直都很喜欢他，现在妈妈也开始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