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言一》文雨亭是文雨亭

15、Chapter 15

　　张言一这两天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收到了文晞的婚礼请帖，还特意瞧了一眼新郎的名字。
　　他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张言一苦笑，文晞，是真的放下过去，迎接新的生活了。

　　张言一不知道去不去。
　　应皓珩倒是想去看看，可惜文晞不认识他，也没给他发请帖。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的同时，他变得肉眼可见的忙碌。大大小小的会议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有的时候还要到外地去。张言一到处跑，慢慢也忘了去参加婚礼这件事。
　　忙碌会让人无暇分心，张言一觉得这句话说得对。
　　但过度的忙碌会让人心神更加不宁。

　　他刚从会议地点出来，准备往学校走。绿灯亮，车辆行。张言一跟着车流走，想着今晚要不要和应皓珩去学校附近新开的日料店，正要等下个红灯给应皓珩打个电话，他突然记起应皓珩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等到学校，还是问问嘉禾去不去吧。他想。

　　“砰——！”
　　“砰——！！”
　　“砰——！！！”

　　五车连撞发生得毫无征兆。张言一夹在中间，有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他明明注意到前车，也及时刹住了车。但后车没有刹住带来的强大冲击力将他拉扯得几乎要撞上挡风玻璃，又使劲将他拽回驾驶座，连安全气囊都爆了出来。他感到一阵眩晕，车后备箱也被后车硬生生夹住。幸好车身坚硬，张言一没有被撞成碎渣，也没有飞出去。
　　张言一昏过去一会，等他清醒一点的时候医生和消防也来到了，正在展开救援。他感到额头有着液体流下，流到他的眼睛里。已经顾不得伸手抹掉那让他不适的温热液体，张言一下意识觉得这应该是出了重大事故，拿过放在副驾驶的电话拨给应皓珩，告诉他，他出事了。

　　医院。
　　应皓珩和许嘉禾在收到他车祸的消息后急匆匆赶来，看到躺在病床上醒着的张言一。
　　许嘉禾眼圈红了一片，应皓珩也是急得不行。见张言一表面上并无什么不妥，他们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吓人吗？”许嘉禾是真的要被吓哭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张言一，我一路过来，就怕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这里。”
　　应皓珩凑近看了他在打的点滴，问张言一，医生怎么说。“没什么大事，磕破了脑袋和轻微脑震荡。医生说再观察一下有没有内出血，建议住院一天。”张言一说。
　　他看许嘉禾惊惧过度，还有心情开玩笑安慰她。“嘉禾，别担心。幸好今天没有带白教授去参加会议。他也不在我车上，不然他的老骨头要是磕到了，我只怕会愧疚一辈子。”
　　许嘉禾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了，“张言一，你的命就不是命吗？都躺在这里了还要想着别人。你能不能多想想你自己啊。”
　　她突然感到一阵委屈。这阵委屈，是因为他将自己看得太轻。
　　她爱惜他，不忍看他如此。

　　张言一轻声安慰她，“生死如鸿毛，情谊抵万金。如果我真的浑身是血躺在那里，我也只会想到白教授如果在，他安不安全；嘉禾如果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和害怕。我不是看轻我自己，而是我觉得你们在我心里比我自己更重要，唯恐辜负你们的厚爱。”

　　“张言一，你别再说胡话了。”许嘉禾说，“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坚持你那个先人后己的原则吗？什么破原则，难道你出车祸了也要先把担架和来救你的医生让给别人吗？”
　　应皓珩轻咳，忙替张言一转移话题，因为他刚刚确实是在脑袋还流着血的情况下让医生和消防先去看别人，这都是他在张言一打给他的电话里偷偷听到的。他不敢让许嘉禾知道，张言一也不愿意让她知道。
　　当时救护车和警察到得很快，张言一虽是夹在中间，但他车速不快，和其他头破血流从车上被抬下来的人相比伤得较轻，应皓珩觉得他这样做也无不可。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才是真正的张言一。

　　许嘉禾去替他缴费了，病房里他身边只留下应皓珩。
　　“皓珩，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文晞，就告诉她我出了点事情，她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他还笑得出来，示意应皓珩，“多年好友，我的礼金不会少。”

　　应皓珩想，他张言一心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有文晞。都9年了，他们分开的9年里，文晞没有只言片语传来，但在张言一心里，依然当她是多年好友。

　　应皓珩换以往，肯定会笑张言一傻。
　　但是现在，他跟许嘉禾一样心疼他。开了这么多会，辗转了这么多地方，现在都躺在病床上了，还能记挂着去文晞的婚礼。

　　他叹了口气，突然问他，“缴费什么时候不可以，你为什么要支开嘉禾？”
　　张言一沉默地看向窗外，“也许是我不愿看到她再因为我而伤心吧。”他告诉应皓珩，“不要告诉她。”

　　许嘉禾去缴费回来，看到应皓珩在张言一病房门口打电话。
　　“他让我找你要银行账户，说礼金只能打过去给你。他出了点事情，暂时在医院住着，是去不了北京了。”应皓珩对着电话那头说，“呃……他出了个车祸，他当时车开得不快，人没事。别人满头是血进医院，他进来的时候还是全须全尾的。”

　　对方是个医生，听了应皓珩这句话，更是确认了好几遍张言一的身体状况。应皓珩无奈，索性进了病房把手机给了张言一。

　　让张言一自己跟文晞说吧，他可应付不了医生的连环追问。

　　许嘉禾想，这应该是从北京打来的电话。
　　她不知道文晞学姐要结婚。她只是想，原来，文晞还在惦记着张言一。

　　她猜测他们已经结束这通电话，才拿着缴费单走进去递给张言一。“都处理好了。明天就能出院，你今天在这里好好休息吧。”许嘉禾看了看群聊，“吕文印和王君翊会轮流来陪夜。他们说的，张学长住院肯定要留个人陪着。”
　　张言一正要拒绝。
　　许嘉禾不等他拒绝，扭头就走出病房。“你自己和他们说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北京。
　　文晞正巧也跟着导师在医院里实习。刚刚也有一群重大事故的伤者被送来他们医院，文晞刚好参与了救治。
　　有一位女性，方向盘上因为爱美占满了碎钻，在巨大的冲击后安全气囊以高达300KM/H的速度弹出来。碎钻如同子弹一般，嵌进她的皮肉里，要不是她闭上了眼睛，只怕是眼球都会保不住。
　　文晞皱眉看着伤患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她是真的非常不建议车内有任何有碍安全的东西，只是爱美的人哪会听这种劝，只会对不到自己身上的事故都不屑一顾。虽说事故的概率不高，但一旦发生，就会对生命有威胁。毁容是小事，如果不慎被碎钻划破喉咙或者大血管，那是神仙也救不回她了。
　　希望她能保住她的命，再保住她的脸吧。文晞祈祷。

　　所以当文晞刚帮导师安顿好伤者，就接到一个自称应皓珩的男人的电话，对方告诉她张言一刚刚在南京经历了一场重大车祸时，她有那么一瞬间脑子短路了。
　　她回想起刚刚见到的伤者，一个一个浑身是血地躺在病床上哀嚎，有些甚至陷入昏迷连嚎叫都嚎不出来。张言一远在南京，他又是怎么回事？
　　感情已经走到终局，但他们仍是朋友。何况，文晞是一个医生。

　　电话那头的应皓珩说，“没什么大事，第一辆车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电瓶车踩了急刹，这才导致了后面的连环撞。张言一在第三辆车，他的速度不快，受了轻伤。重的是第二辆和第四辆，第四辆车的司机估计也不会想到前面会突然急刹，狠狠地撞到张言一的车后备箱上，一路昏到了医院。张言一人没事，车有事。”
　　听到他磕破脑袋但血早就止住了，她稍稍放下心，又问：“有检查过是否有内出血吗？还有脑袋，脑袋检查过了吗？”
　　“都检查过了，都检查过了。他明天就可以出院。”应皓珩答她。
　　后来，应皓珩就把手机给了张言一。张言一也说没事，只是不能来参加她的婚礼了，她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