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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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府的事情对胤禛来说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第二日一早他便出了门，这次南下要见的人还多着。
五年前起他便跟随皇阿玛数次巡视河工，他见识到大清河山巍巍，天地广阔，却也触及官商贪腐，百姓维艰。
从一开始的愤懑痛恨，目中无沙，到渐渐懂得，这都是皇阿玛默许之下的世态，即使他心中有再多的抱负与志向，也无处实现。反而因为刚直的性子，屡次惹得皇上斥责，甚至同龄的兄弟封王时，他只得了个贝勒。
自那之后他便收敛锋芒，信佛养身，一副万事不理的模样，老老实实做了太子身后的跟屁虫。
皇阿玛想要什么样的儿子，他便是什么样的儿子。
只是私下他也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地方官员借着冰敬炭敬的名号往府上递条，颜忠是去年才经淮南知府引荐，出手之阔绰倒是令他也吃了一惊。
颜忠要做他的钱袋子，送个女儿来投诚，他自是要收下的。
只是小姑娘聪慧，与他谈了条件。这条件于他而言也是百利无害。
等忙完事情回程时，他折返颜府，接他未来的小格格。
那厢程殊收拾整齐，便要拜别只处了几天的父母弟妹，在亲娘泣不成声的不舍和弟妹复杂的眼神中，毫不留恋地出了门。
她踏出门口，正在跟颜忠交谈的男人转过声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回以一笑，把手放在他递来的手上。
颜忠欣慰地看着两人，似乎看见了未来的官运亨通。
程殊本以为这一路都要跟胤禛同乘，却得知他有事须得赶回去，只留了人跟程殊一起。
程殊乐得自在，带着春华、秋实两个一路慢慢悠悠地往京城去，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丫头倒是一路都觉得新奇，习惯了现代便利交通的程殊却是坐得崩溃。
这古时的风景人情再是新奇，她这些日子也看够了。就这么忍了两月，接近京郊，胤禛留下的长随高富送来了消息。
“颜姑娘，四爷派人来说，您的方子递得正是时候，爷记着呢。剩下的事情爷已经安排好了，您擎等着就行。”
程殊看向半山之下遥遥的平原，那里屹立着大清的都城，这个封建时代的末位王朝如今正是如日东升的时候，数百年后的灾难在如今还未见端倪。
程殊收回目光，温婉一笑，“多谢四爷记挂。”
......
紫禁城，宁寿宫。
病了几月的太后娘娘近日终于好转，阖宫上下终于是洗去前些时日的阴沉。
“这次多亏了老四你了。”太后阿拉坦琪琪格靠坐在床上，病容未销的脸上露出个笑容来。
“皇玛嬷哪里的话，孙儿不能侍奉您病前已是不孝，不过偶得良方，哪里比得上皇阿玛和太子日日躬身照看近前。”胤禛闻言连忙惶恐答道。
太后笑着拍拍他的手，“你们父子三人都是好的。我如今已经好全了，你们公务繁忙，不必日日往我这儿跑，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
“皇玛嬷说的是...”胤禛脸上露出一抹局促的笑容来，摸了摸脑袋有些欲言又止。
太后来了兴趣，问：“怎么，这是有事？”
胤禛不好意思道：“不瞒皇玛嬷，孙儿有一事相求。我此行，带回来一个姑娘。”
......
“姑娘，我和春华真的不能陪您一起吗？”秋实看着程殊一脸担心。
春华虽未说话，却也眉头紧皱。
程殊无奈笑笑，“你们家姑娘我是进宫去伺候人的，哪还能把你们带上。”
秋实眼睛都泛红，“姑娘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情，老爷明明说的来京是跟四爷享福的，如今却要进宫做宫女了。”
“入宫是为了明明白白地进四贝勒府，太后指进府的格格，和四爷没名没分带进府的，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程殊说着，摸了摸一边耳朵上新多出的两副耳坠，在现代因为怕疼一个耳洞都没有，如今可好，俩耳朵加起来六个。
虽然胤禛没让她走大选的路子，但为抬身份还是给她改了籍，随生父是镶蓝旗满军，而满蒙人家的女子，大多都有三个耳洞，也算是身份的象征。
这是前几日胤禛派来的嬷嬷给她穿的，除此之外她还打听了许久，生怕入宫之后踏错一步。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多么天真——若是早些年，选秀的规模确实浩大，留册的人数也不少，只是近些年却是难了，人数少不说，况且大选别说是皇帝后宫，便是指给宗室子弟的妻妾，那也是祖宗八代都查个底掉，还得由康熙亲自选看，要想如愿被指给胤禛，更是难如登天。
就连内务府小选的路子，实则都没那么容易。如今宫中在册宫女不过一百五十多人，内务府选人，都是选出自上三旗包衣人家的适龄女子，只是如今宫里需要的人越来越多，包衣旗之外也会选用些其他女子。
像程殊这样出身的宫女，如无特殊，还不配伺候贵人以上位份的主子，如今进宫就是伺候太后，那可真是光耀了老程家的门楣了。
程殊胡乱想着，把自己给逗笑了。对上春华两人疑惑的眼神，她交代：“父亲有意在京城置办些产业宅子，你们便在宫外替我照看，日后我进了四爷府上，说不准还有见面的时候。”
春华和秋实听着这话又忍不住眼泪汪汪，都强忍着，低头应是。
“姑娘，时候到了。”门外，胤禛送来的何嬷嬷喊了声。
“走了。”程殊独自背了个小包袱，推开了门。
何嬷嬷带着程殊到了宫门，送她和参加内务府选秀的其他女子一同进宫，走过西华门右翼，入了武英殿，内务府各司都早有人等候。
宫女们被带到住处，等着明日开始统一学习规矩。
胤禛办事果然是靠谱的，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明显不同于旁人的嬷嬷找了过来，内务府的人显然都认识来人，面露讨好，跟嬷嬷说了两句，便略带诧异地看向程殊。
那嬷嬷笑着走到程殊面前，“可是伊尔扎氏洛薇？太后娘娘那儿正缺一个伺候花草的宫女，你跟我走吧。”
程殊顶着无数各异的目光，目不斜视地跟着走了，一路到了宁寿宫。
嬷嬷唤人送来宫服，让人伺候着程殊重新洗漱，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被带去见了太后。
太后寝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帐纱摆设都是厚重的颜色，殿中并未有多少人伺候，格外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汤药味。
行至里面，程殊吸了口气，按着何嬷嬷教的行了礼。
“起来吧，站过来我瞧瞧。”
慈和的声音入耳，程殊起身，往前走了两步。
太后是个性子和善的人，打量程殊两眼便笑了，“果然是个漂亮的，怪不得胤禛记挂着。都说老四是个木头，如今终于是开窍了。他隐瞒身份还硬要带你回来，是他不对，我替你骂过他了。他也知错，故而求到我面前，你就莫怪他了。”
程殊害羞地低下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胤禛是怎么跟太后说的，还怕太后会以为她是以药方相挟，现在看来，他倒是思虑周全。
“是，奴才不怪的。”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两个字真说出口，她心中还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倒不是屈辱，只是有些啼笑皆非，实际上普通人想自称奴才还没那资格，还得是出身满人自恃与皇家亲近，才能如此自称，不会有人觉得受辱。
她片刻的别扭被太后当成了女儿家的羞怯，有些促狭地笑了两声，又与程殊话了些家常。
程殊现代时跟父母不亲，从小就锻炼得知道讨两边老人家欢心，三言两语便逗得太后笑逐颜开。这位太后也不像好些书里写的一样只会蒙语，说起满语来也很是流利。
“倒是个伶俐的丫头，若不是老四要人，我还真想把你留下了。”
太后伸手摸了摸程殊的脸，略带温度的指腹和腕上冰凉的玛瑙珠串一同贴在程殊脸上，她下意识抬头，看见太后苍老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想想还是罢了，跟了老四，日后你保不齐还能回家看看，不必像我一样，四十多年不见科尔沁......”
回家吗？不知是太后太过和蔼可亲，让她有瞬间的错觉，自穿越之后，程殊第一次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她真的能回去吗？
一旁的长姑一看，好家伙，一老一小都是眼眶红红，连忙安慰：“洛薇姑娘自有四贝勒操心，皇上不是说了，您只需把身子养好，他明年秋巡便带您一起回科尔沁呢。”
太后像是想起这一茬，也不难过了，脸上甚至露出孩童一般的期待来。
程殊闻言心中一动，太后也会到蒙古？那她如果留在太后身边，到时随行的可能是不是比跟着胤禛更大？
看来事情也许还可另行谋划......
十日后。
胤禛自回了京城便忙得日日不得闲，大概他此次做的事情很得康熙心意，太后病愈后他便奉命领了户部的差事，虽然并没多少实差，与想象中相去甚远，但他向来能忍，也不冒尖，只是尽他所能地学习着。
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起来宫里还有个人没领回来，还是得了宫里带来的信儿，他才想起程殊来。
“嗤，这是在宁寿宫乐不思蜀了呢，这都不想出来了。”胤禛一看信，就被气笑了，上面说太后娘娘实在慈祥，见之思亲。又十分善解人意地说“自知四爷最重规矩，随意收纳女色是家父勉强”，于是委婉表示要么这事就算了，还暗示胤禛能不能替她美言几句，让太后把她留下当宫女。
苏培盛嘴角抽抽，这姑娘也是奇人，只是爷这话他怎么听着酸不溜丢......
胤禛大手一挥，展开张信纸提笔就写，寥寥几下，放下笔看着信上的大字勾唇一笑，像是看见了某人气鼓鼓的小脸。
他折好信往苏培盛怀里一丢，“速速着人送去，另外给宁寿宫递个话，就说那伊尔扎氏性子玩闹，可有扰了皇玛嬷清静？”
苏培盛收好信，心中腹诽：这不就是说：求求您快把人给我送来吧。
他老老实实出门送信，迎面便撞上喜气洋洋的高富。
“爷大喜，李格格有孕了！”
......
宁寿宫中，程殊刚陪着太后用了膳，等太后午睡，她也回了房休息，刚进屋，一个小宫女匆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信封。
“姑娘，四爷府上来信。”
程殊道了谢接过，走进内室连忙拆开。送去的那封信她并不知道胤禛看后会有什么反应，她之前在淮南瞧着，他对自己并不像是多喜欢的样子，想来也不是没有机会。
薄薄的信纸很快摊开在眼前，淡黄的纸面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不准。”
程殊呆了片刻，咬紧了牙。
这狗男人！
气了会儿，程殊坐在桌前冷静下来，是她想的简单了，胤禛带她千里迢迢入京，为的又不是她这个人，她只不过是颜忠和四贝勒府达成交易的某种信物。他自是不会让她留在宫中。
罢了，太后的身子到底也说不准，若是病情再有反复，焉知还有没有机会，也许跟着胤禛更为妥当。
想清楚之后，程殊深吸一口气，铺开笔墨写起回信来。
那头四贝勒府一派喜庆，胤禛刚为着格格李氏有孕的消息赏了阖府上下，晚上也是特意在正院设了宴。
不管心里怎么想，府上将要添子自是天大的喜事，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结束之时胤禛离席，一众妻妾都起身相送。
“爷，宫里回话了。”苏培盛从一路没耽搁从宫里回来，在门口等着，第一时间便递了上来，他有眼色着呢，爷明显记着宫里那位呢。
果然胤禛接过信便随手拆开，上面也只有短短一句，白纸黑字他却像是听见女子娇俏的声音。
“那你多久才来接我啊。”
他勾起嘴角，若不是他知她本性，定会以为之前那封信并不是她本意，只是女儿家变相的撒娇闹别扭，实则跟这第二封是一个意思。
但他却知道，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定是在太后那儿有她想要的好处。
“真是狐狸。”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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