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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灯会 ...
林疏桐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后,林寻空便带着几名郎中赶来为她诊治。二人见状,不再打扰她养病,起身离开林府。
在林府门口,江怀安猛地站定,神情复杂地看着林风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疏儿心地善良,能轻易相信你,我可不会。”
怀安看着这位成亲三个月来一直追在他身后手段频出的“夫人”,暗想这一定又是她装天真纯良搏他欢心的新计谋,疏儿能被她骗得团团转,他可不能轻易被蒙骗。
江怀安想起她大婚那日看向自己时千言万语欲说还休的样子,实在难以相信才半个月她就会性情大变。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一定要治好疏儿,你不要想着从中作梗。”江怀安话带警告。
林风晚淡淡抬眼,提醒道:“夫君似乎忘了,碧峰泣露似乎是我求到的吧?”
无论前世今生,若没有她,江怀安可没那么容易就得到这味奇药。
江怀安一噎,“我就知道你一定另有所图!看在你好歹也算尽了些力的份上,我还可以陪你演一演夫妻和睦的好戏,全了你在外的体面。”
林风晚心如止水地看着江怀安和假想中的自己斗智斗勇,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小将军这么擅长脑补加戏?
林风晚默默叹口气。相信她的人,不多问一句就会全然信任;对自己偏见已深的人,如何解释也是白费功夫。
不过,她倒确实还需要和江怀安维持表面的恩爱关系。她的死因至今扑朔迷离,若想查明真相,顶着将军夫人的身份在外行动也更为便利。若此时和离,不说林寻空首先就不会同意,更别提此举只会引人侧目、打草惊蛇,平白多生波折。
江怀安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便道:“我还有公务在身,你先自己回府吧。”
林风晚厘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笑得如从前一般柔顺:“是,夫君。”
江怀安见她笑得温顺如常,虽然还是从前那个味道,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发毛,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
落日熔金,已至黄昏。
恰逢花朝节,街上处处挂起花神灯,五光十色。城中庙会盛大,小摊小贩沿街铺展,踏步的行人穿梭其间,大大小小的马车一时间难以通行。
一旁的浅碧悄悄掀帘朝外望去,露出向往的神色:“好热闹啊,小姐,我们还从未逛过花神庙会呢!将军真是不解风情,这样的日子居然去忙公务了!”
轻红正色道:“外面人多,冲撞了夫人可怎么办?”
浅碧小声嘟囔:“你前几日还说得空了想来逛逛。”
轻红的脸微微涨红:“你......我何时说过。”
林风晚莞尔,心知轻红是体贴她耳疾,特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从前在林家时,林寻空从不许她出门参加这些节日,她只能遥遥看着墙外的灯火璀璨,浅碧和轻红也只能在家中陪着她。如今,亲眼瞧见这人间烟火的热闹景象,再看浅碧和轻红向往的神色,林风晚不免也起了心思。
前世,她总是寄希望于嫁人后会有人领她走出深宅大院,带她看自己曾经错过的风景。如今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走出去一点也不难,她从来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指望男人,多半就是白指望,譬如今天的碧峰泣露,如果真的指望江怀安,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来都来了。
林风晚掀帘看着外面言笑晏晏的人群,便道:“反正马车一时也过不去,我们就下车走走吧。”
叫卖声,交谈声,嬉笑声交织在一起,顺着庙会上流淌的灯辉铺陈出半个烟火喧闹的京华。花灯如星,彩绸如云,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浅碧兴致勃勃地拉着林风晚东边买粉糕,西边买芽糖,南边买彩灯,北边买绒花,忙得不亦乐乎。轻红跟不上她们的步伐,一个劲儿地朝前喊:“浅碧,你慢点!”
四下人声鼎沸,大家能听见周遭的喧嚣,却又听不清彼此声音。轻红的喊声如同一尾滑入深潭的鱼,林风晚虽很难听清楚,却读见了她的唇语,而浅碧根本没听到还乐呵呵地在前面开路。
在这里,反而只有她能看见大家的话。举着五彩风车的孩子从她身边追逐而过,提花灯的少年们在人群穿梭间衣角飞扬,形形色色的人们汇聚成五彩斑斓的河流。
林风晚就这么被簇拥着向前走,睁大眼不停地看着,第一次觉得自己同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忽地,她被一家做糖人的小摊吸引,金黄的糖浆在瓦罐中翻腾着暖呼呼的甜香,她不禁放慢了脚步。浅碧身姿灵巧,就在这片刻的耽误间就已不见人影。
林风晚向赶来的轻红道:“你去前面寻浅碧吧,我就待在这里买糖人。”
轻红道:“是,我找到她就立即回来找夫人。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无妨。”林风晚仰头看着形态各异的花灯,“我也想......再待久一点。”
原来墙外的灯火要绚烂这么多。
*
卖糖人的小贩原本翘着腿扫视周围,见林风晚站在摊前,便慢吞吞问道:“姑娘想要什么图案的?”
林风晚想了想:“流萤。”
小贩微微一愣:“萤火虫?姑娘的要求真是别致啊。行,没问题。”
他思索片刻,舀起一勺糖浆在铜板上描摹轮廓,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糖浆随他缓慢的动作时而结块,时而拉成一缕细丝。画出的流萤造型歪歪扭扭,勉强成形。
林风晚和小贩看着铜板上凝固的不规则糖块陷入了沉默。
小贩尴尬地挠挠头:“我,我刚摆摊没几天。”
一旁扎花灯的大汉瞥了一眼,乐道:“虎子,我家八十岁的老娘在这儿抖两下,画得都比你像!”
林风晚刚要开口,却见两人不知在人群中看到了什么,陡然变了脸色。小贩双手一拍腰间,一把剑柄赫然出现在他手中,刀刃反射出街边的灯光;大汉大喝一声,转身就从灯架中抽出一柄钢刀,二人一个箭步冲向街道。
“姑娘避开些!”
人群中有人猛地喝道:“不好,夜行司有埋伏!”
话音未落,街上的一些摊贩已纷纷抄起藏匿在摊位下的兵刃,迅速同小贩一起向人群中的目标包抄而去。
喊“夜行司有埋伏”那人身形矮小,动作迅疾,悄无声息地从衣袖中抽出一枚飞刀,寒光一闪间,刀尖犀利,飞向包围来的人。他的同伙们纷纷反应过来,飞刀如雨点般掷出,带着急促的破风声直飞向来者,刀剑相交,铿锵作响,瞬间将整个庙会的热闹气氛撕裂开来。
“救命啊!”
人们惊恐地四散逃命,周围的花灯和装饰被冲撞得四散飞扬。林风晚见人潮拥挤滞涩,且不少人推搡间跌落在地,一时也逃不开,便退到花灯摊后观望。
所幸,那拨使飞刀的人马飞刀都快甩出火星子了,但夜行司的人马仿佛早有准备,一面抡着兵刃挡开飞刀,一面形成某种阵势一步步压缩他们的空间。
庙会有不少小贩是乔装潜伏的夜行司察子,难怪那位小哥手艺如此生疏。
林风晚看清局势后不禁觉得好笑:今日碰上夜行司的人两次,头次是他们的首领叶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悄然现身,现在是潜伏的察子,怎么他们的出场方式次次都这么出其不意?
*
“江夫人在这里笑什么?”
叶归得讯赶来,一眼便瞧见敛身立在花灯架后的林风晚。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还笑了出来。
他微微一怔,出声问道。
林风晚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前面的局势,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包围中心的小个子厉声道:“今日就算折在这儿,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那个小个子见自己这边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乌亮、形似花瓣的铜制暗器。每片花瓣细如柳叶,锋芒逼人,闪着森然的冷光。他指尖一按,内部复杂的齿轮机关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叶归见状瞳孔陡然一缩,沉声下令道:“锁云阵!”
夜行司的人马闻令而动,身形灵巧如幽影,无声无息地以小个子为中心交错移动,迅速形成扇形队列。
同时,小个子将暗器的机关拨动,只听“嗖嗖嗖”一连串破空声密集响起,细如雨线的暗器猛然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芒。有的暗器刺入地面,竟将青石板戳出无数细密的小洞。
林风晚见变故陡生,刚要再往后退,便觉腰间一紧,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稳稳揽入一个有力的臂弯中。
随着那人身影一掠,耳畔风声呼啸,她整个人被轻巧地提起,脚下景物急速变换。片刻后,一阵轻微的晃动传来,双足踩上一片坚实的瓦片,她竟落在了街旁一座四层高楼的屋檐上。
林风晚紧抓住那人的手臂,勉强稳住身形。看清来人后,才惊讶出声:
“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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